邱逸本就颠簸的心被乱流搅碎,石头般呆愣,期盼华灿把这句话收回去。
华灿模仿自首的罪犯,愧痛道:“看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换成我是你,也不能接受。”
邱逸勉强用浆糊补好寸断的魂魄,颤声质疑:“你怎么会爱上沈姐呢?”
华灿笃定地像在发表真知灼见:“像她那么优秀完美的女人,本身就很有吸引力,了解以后很难不动心呀。”
“可她已经结婚了,还是嘉盛的太太!”
“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我不能嫉妒嘉盛,却无法阻止自己去嫉妒其他接近沈工的男人,比如我大哥。”
“……沈姐和小魏董应该没什么呀……”
“我知道,可我大哥把沈工控制在他手下,阻止她和我来往。我咽不下这口气,想让沈工远离他。”
邱逸脑海响起亮音,一把扎心的大锁解开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故意在生日会那天骗沈姐去夜总会,让小魏董发现她和我们的关系?”
华灿点头,凄然面具盖住得色。
把诱骗动机说成对沈怡的迷恋,他就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糊涂虫,而非奸险之辈。不求骗过别人,哄住邱逸就够了。以此人的性格固然会怨他意乱情迷,却不至完全否定他的人品,怜悯心起,多半连责备也能减少。
邱逸是我的左臂右膀,抓牢他才能打好事业基础。
这奇招得益于父亲的提醒,世人都恨阴谋诡计,忌惮心机小人,因此必须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锦被,遮住真实欲望,“情”是上等织物,拿它缝被,密不透风。
他恹恹诉苦:“嘉盛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你跟他交情深,遇到这种事肯定两难。”
他给邱逸出了道闻所未闻的难题,可怜的小青年脸颊白里泛青,预感自己会考零分,战兢兢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华灿毫不心软地吓唬他:“我今天忍不住向沈工表白了,想让她离婚,好名正言顺追求她。”
邱逸像冲浪初学者被巨波推向不断升高的浪尖,惊惧急嚷:“你居然对她说这种话,真是疯了!”
怒气初现华灿便抓住他的右手哀求:“你别生气,我这么做是不对,但并不是自制力丧失。我想让沈工幸福快乐,必须先替她结束目前的不幸婚姻。”
“你、你凭什么说她婚姻不幸?”
邱逸声腔间流露微弱的疲软,给了华灿更多自信,松开他娓娓道来:“你跟他们家往来密切,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处境。嘉盛那人是不错,可太受父母溺爱,思想跟不上年龄,碍于情面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觉得沈工嫁给他太可惜了。”
所言句句属实,恰似邱逸见闻的整理汇编。
他的脑中随即回放闫嘉盛在家的各种极品事迹还有沈怡两次醉酒时的疲累与无助。
男女相爱贵在知心,嘉盛是没尽到做丈夫的本分,让沈姐受了很多委屈。她的心情如何,看看我爸就知道了。家本是安乐窝,在外受苦受伤,回家就能休养生息。倘若另一半性格差毛病多,在家仍受风刀霜剑,人生真的惨不堪言。
他承认华灿的说法,却不敢茍同他的做法,埋怨:“即使嘉盛有不对的地方,你这么做也大错特错。朋友相处道义第一,你公然横刀夺爱就是背信弃义。”
这番话算是他最强烈的指责,华灿想演到逼真,就得制造点摩擦,正色辩解:“我是背信弃义了,可你也不能只讲兄弟义气而枉顾事实啊。嘉盛对沈工不好,经常给她气受,这些你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不设法规劝,让他改正呢?据我所知沈工帮过你不少忙,你那么重情讲理,难道没想过报答她?”
“我当然想!也经常劝嘉盛,让他多关心沈姐。”
邱逸闻言激动起来,血一阵阵往头上涌。
华灿步步紧逼:“可你的劝导完全无效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太迁就嘉盛,只会包庇纵容他。他也习惯了你的容让,根本没把你的话当回事。我早看出来了,他这人心态幼稚,事事以自我为中心,做朋友还好,做丈夫那真叫害人害己。”
“行了,你别说了!”
邱逸像坐在油锅上,每个细胞都濒临爆炸,满脸无措的恍惚。
华灿静待发展,双方在紧张的空气里无声拉锯,时间仿佛变慢了。
僵持许久,邱逸的手机发出震动,看到来显上闫嘉盛的名字,他的喉咙被扼住,呼吸都困难。
“嘉盛。”
“邱逸,你在哪儿?快点出来,我有急事!”
闫嘉盛吃了十吨火、药,吼叫声能直达月球且产生同等分贝的回声。
邱逸预感不妙,下意识看了看华灿,小心说出一个见面地点。
华灿推测沈怡已向闫嘉盛告状,等他挂线后佯做惊慌:“是嘉盛吗?他叫你过去?”
邱逸点头,感觉正捧着一颗倒计时中的定、时、炸、弹。
“他好像很生气。”
“估计沈工已经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了。”
华灿趁他走神,再度抓住他,这次双手齐上,无比遽惶。
“邱逸,答应我,不管嘉盛怎么生气,怎么逼你跟我绝交都不能同意啊。我俩也认识十年了,一直亲如兄弟,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任何人都比不上,要是为这事伤感情,我会崩溃的!”
他声情并茂,一力渲染气氛,全不管表演是否过火。
邱逸一边顶着看客们的侧目,一边承受内心压力,不得已柔声安慰:“你别急,我先去见嘉盛,弄清是什么事。真有矛盾,会尽力帮你们调解。”
“那我等着,等你跟他谈完就去找你,不然今晚睡不着。”
“好好,你先去吃饭吧,我待会儿给你打电话。”
“一定要打啊,多晚我都等你。”
二人一起离店,华灿送邱逸上车,在路边挥手道别。
邱逸被他依依难舍的神态揉乱愁肠,不知道在别后的一瞬,华灿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在一家中餐厅的包厢里,闫嘉盛伴着那段录音手舞足蹈描述他遭受的奇辱。
邱逸刚听完华灿倾诉,此时竟像代他受审似的,急张拘诸,毛发倒竖。冷不丁听闫嘉盛爆吼:“华灿这个虾子太挨球了,老子以前对他那么好,大学那会儿过生日就送他3000块钱的球鞋,老子自己都舍不得买那么贵的东西!还说我们三个是刘关张,结果他把老子当武大郎!不看到你的面子上,今天硬是要冲到他面前给他打燃火!”
邱逸惊得哆嗦,慌忙安抚:“你不要吼那么大声,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听到又咋子嘛,又不是我想偷人家的老婆!你不晓得今天把我气得有好惨,要不是有这段录音,光听沈怡口说,我真以为她在扯谎。华灿做了啥子说了啥子你也听到了,这娃娃就是个烂账、西门庆!老子从今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要跟他一刀两断!”
邱逸无法可想,连个草稿都打不出来,馁弱地“哦”了一声。
闫嘉盛想找他求雨灭火,他这反应连小雨点都算不上,反而助长火势。
“你哦啥子嘛,看我被华灿狠狠插了一刀,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
邱逸经不起逼迫,主动招供:“刚才华灿找过我,把他做过的事都跟我说了。”
闫嘉盛惊恼,坐到他身边盘问:“他都跟你说了些啥?”
“他、他说他喜欢沈姐,喊沈姐跟你离婚,好名正言顺追求她。”
“我去他妈的名正言顺,这个虾子硬是翘起鸡儿想日天。你听到他说这么不要脸的话,咋不当场甩他几砣子(拳头)!?”
闫嘉盛将餐桌捶得震天响,一名服务员从门缝里伸进脑袋偷张,真担心他们破坏治安。
邱逸也怕给店家添麻烦,按住好友肩膀劝说:“你先不要闹,现在又不是古代,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这件事华灿是有错,我也批评他了,还不是普通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咋能对人家的太太起邪念嘛。”
“是撒!就是普通的熟人也不能这样撒,他就是只过期小龙虾,坏得有盐有味!”
闫嘉盛以为邱逸铁定站队己方,不防听他说:“嘉盛……不是我想说你哈……我觉得……这件事你也有一定责任……”
他用轻柔悦耳的语气责备,喂闫嘉盛吃了颗冰糖拌地雷,嘴里尚甘甜,胸腔已炸穿。
“啥子呢?我也有责任?见你妈的鬼哦,我有啥子责任嘛!”
邱逸忍住耳鸣将心一横,郑告:“华灿说他也晓得自己不该对沈姐动心,但是看到她婚姻生活不愉快,心里难过,才忍不住对她表白。他这话也不是乱说的,你平时是对沈姐不够好,我去过你们家那么多次,就没看你对她温柔过,说话凶巴巴硬邦邦,还老是刻薄挑剔她,看得我都替她委屈。”
闫嘉盛瞪出死鱼眼,也委屈到窒息,倒拍手背苦叫:“我的哥耶,你先搞清楚到底是哪个对不起哪个!你只看到我凶她,没看到她把我当成病在害。不是我想得开,晓得苦中作乐,抑郁症早就发作了!”
邱逸苦恼:“夫妻本来就该相互忍让,我很公正地评判,沈姐肯定比你懂事比你有肚量。不是因为她是你老婆我才说好话,沈姐真是个非常优秀也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华灿会喜欢她我一点都不奇怪。”
“你再说一遍!你的意思是华灿还做得对了?”
“不是,哎呀,你咋个连我的话都听不懂了。我是说沈姐很好,很招人喜欢,你应该珍惜她,如果你对她不好,外面那些喜欢她的男人就会蠢蠢欲动,你的地位迟早保不住。”
“保、保不住算球了!哪个稀罕她!”
闫嘉盛态度有所软化,他本质小孩心性,不喜欢手里的玩具,但如遇争抢,仍舍不得拱手让人。
邱逸卖力预警,不惜激将:“你既然不稀罕沈姐,那听到华灿喜欢她就不该这么生气撒,还不如干脆离婚,免得彼此都难过。”
“放屁!离了婚颖颖咋办?我妈咋办?还有我爸,肯定要下黑手弄死我!”
闫嘉盛情急吐真言,邱逸惊讶:“你就是为了颖颖和父母才不想离婚?”
“是撒!”
“那你到底爱不爱沈姐?”
“……你问这个干啥子?”
“爱情是婚姻的基础,你不爱沈姐还跟她做夫妻,就是害人害己。”
邱逸不觉引用了华灿对闫嘉盛的评价,因为“害人害己”这个词实在恰如其分。
闫嘉盛不能堕落到没理的一方,烦躁:“啥子情啊爱啊的,太肉麻了,我在家安安分分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工资也老实上交,啥子事都凭她做主,还要我咋个做才算对她好嘛?你不要给我东拉西扯,这回华灿跟我仇结大了,你现在说帮我还是帮他?”
他悍然持枪对准邱逸脑门,后者悚然哑口。
闫嘉盛料到他会摇摆挣扎,喝令:“我晓得你跟他关系好,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感情有多好其他人不能比。你如果跟我想得一样,就该和华灿绝交!”
“嘉盛……”
“给你三分钟考虑!三分钟一到你不点头,以后也不要再来见我!”
闫嘉盛吼完掏出手机设定计时器,啪地扔到邱逸跟前,然后气鼓鼓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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