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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森走到卧室门口停下来说:“去旅行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行,我已经好了。这会儿,我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德拉,听着我要你做什么。掩护我进那个房间,好吗?”

  “我该怎么做呢?”

  “站在门口,如果你听见有人来,就装做刚要走进走廊,跟我说话,然后……”

  “可如果那个人也要进房间怎么办?”

  “我得抓住这个机会。这种情况无法避免,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进出班宁-克拉克的房间。”

  “好吧。不管是谁,你都不想让他知道你在干什么,是吗?”

  “是的。”

  “要是特拉格中尉回来的话就麻烦了。他肯定会问你在哪儿?”

  “有可能,”梅森说,“那我们只有听天由命了。见到谁都大声叫出名字打招呼,这样我就知道我要对付谁了,明白了吗?”

  “给我几分钟穿上衣服。”

  “不行,等不急了。我现在就要到那个房间去,掩护我。你可以一边盯着走廊一边穿衣服。准备好,我走了。”

  梅森出了门,悄悄地沿着走廊走到那间卧室门口,房门已经关上了。梅森猛然打开门,一闪身进了房间,把门关好,听一听德拉-斯特里特那儿有没有动静。

  确认那边没有信号,梅森这才开了灯,顿时屋子亮了起来。他走到卷盖书桌旁,找到了布雷迪森太太放在书信格子里的文件。

  梅森把它展开,这是一份1942年7月12日订立的遗嘱,是班宁-克拉克的字迹。遗嘱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他挚爱的妻子埃尔维拉。遗嘱中还说:“如果她在我过世之前去世,这些东西留给她的合法继承人,但吉姆-布雷迪森不能分得上述财产。”

  只用几秒钟梅森就看完了这份遗嘱,他迅速地把它放回书信格子里,然后他又开始东翻西找想弄清楚刚才他听见的“砰、砰”声是怎么弄出来的。

  梅森首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地毯。每一个边每一个角都认真地察看,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地毯曾被翻动过,房间里摆着六个镶着镜框的照片,梅森把它们从墙上取下来,检查镜框的背面的钉子是不是被取出来换过。

  最后他也没发现照片被动过的证据。

  墙上也没有铁钉或图钉留下的痕迹。梅森把椅子倒过来看,甚至连桌子底部也看了看。然后他躺在地面上,脸朝天,用手摸索着卷盖桌抽屉的底面,还是什么也找不到,最后他干脆从书桌里抽出了所有的抽屉,再把它倾斜着举起来以便看到抽屉的底部。

  在左边底层抽屉的底部梅森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

  这种老式的书桌里里外外都是用最好的木料制成的,而书桌抽屉的底部是一种硬木,所以布雷迪森太太在按图钉时要敲一下,图钉才能完全钉进去。梅森想,这就是刚才“砰、砰”声的来由吧。

  他花了好一阵工夫才把抽屉里的东西清光,然后把抽屉翻了个儿,抽屉的背面钉着一份展开的文件。

  这是昨天刚刚订立的一份遗嘱,全部是用手写的。从字体上看写这份遗嘱的人手不太灵便,甚至有点儿痉挛。

  梅森打开小刀,想撬下图钉,这时他停下手读了一遍遗嘱。

  遗嘱的内容是这样的:

  由于目前本人较差的健康状况,而且在我周围危机四伏,我,班宁-克拉克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突然死亡而失去把重要的事情讲给我最亲爱的人的机会,特此立下遗嘱:

  第一,我废除以前订立的所有遗嘱。

  第二,我遗赠给佩里-梅森2500美元。我相信这笔钱将由佩里-梅森亲收作为实施我的愿望的费用,并且我相信他会凭借他的精明的判断和理解来断定这些愿望都是什么。

  第三,我遗赠给我的护士威尔玛-斯塔勒2500美元。

  第四,我把剩余的遗产赠给我的朋友及多年的搭档盐丁儿-鲍尔斯,还有一个人我希望把遗产留赠给他,但是如果我在遗嘱里加上这样的条款就会使本遗嘱失效。我把这件事儿交给聪明的遗嘱执行人来思考。我只敢给出一条线索,我警告遗嘱执行人,我想要留赠遗产的人可能会面临的危险:“一只懒惰的蚊子会夺走我宝贵的遗产。”

  我指定佩里-梅森为本遗嘱的执行人,是我的全权代表。我希望他注意书桌上部书信格子那一层左手端的抽屉里的东西。这是我迄今为止发现的惟一线索,它非常重要。

  正文、日期和署名均由下面签名的立遗嘱人手写而成。

  班宁-克拉克

  梅森打开了遗嘱中提到的小抽屉,里面只有一个小玻璃瓶。瓶底有几块金子,可引起梅森注意的却是另一样东西——一只蚊子。

  在梅森转动瓶子时,这只蚊子甚至可以慢慢地移动腿,它抽搐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了。

  梅森打开了小玻璃瓶盖,用铅笔尖捅一捅那只蚊子。

  蚊子死了。

  梅森的沉思被突然传来的德拉-斯特里特的说话声打断。

  “哦,你好,特拉格中尉!我正要出去找你呢。你能告诉我梅森先生在哪儿吗?”

  梅森听见特拉格说:“他在楼下西北角的卧室里,你在那儿能找到他。”

  德拉-斯特里特一时有点儿无以作答,她犹豫了一下又提高了嗓门说:“哦,你们是不是要找他?”

  格列高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想看看班宁-克拉克的房间,了解谋杀他的动机。”

  梅森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图钉撬出来,他听见德拉在尽她最大的努力把这两个人引开,她说:“哦,可能他不在楼下那间卧室里,我已经去过那儿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格列高里关切地问:“你能肯定他不在卧室里吗?”

  “嗯,当然能肯定,我10到15分钟之前刚去过那儿。”

  梅森把图钉扔进抽屉,他叠起遗嘱塞进他外衣内里的口袋里。然后飞速地把所有东西放回抽屉,尽量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小玻璃瓶也被他放进了马甲口袋。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格列高里说:“不管怎样,我想我们应该……哦,他没事儿,大概出去找什么证据去了吧。”

  “梅森竟然不上楼看看我怎么样了?”

  “哦,也许他看过了,或者护士跟他讲过了。”

  “他应该来这儿,”德拉-斯特里特坚持说,“除非他出了什么事儿。”

  德拉说完,三个人陷入了沉默,显然德拉又赢得了一段时间。可最后还是特拉格拿了主意:“萨姆,我们还是要看一下这个房间,几分钟的事儿,然后我们再去找梅森。”

  “去看看梅森用不着花多长时间呀。”

  特拉格的声音有点儿不耐烦:“萨姆,我一直想和那家伙一块儿办一件谋杀案,大家一起开始工作,可他总是抢在我的头里。这次他中了毒,我要先走一步了。来,萨姆,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梅森把抽屉放回去,坐在转椅上,把脚抬起来放上了书桌,下巴耷拉在胸前,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只听见他低沉的喘气声。

  门把手被拧开了,萨姆-格列高里惊讶地说:“灯亮着。”然后特拉格说:“哦,上帝啊,看谁在这儿。”

  梅森头垂在胸前,闭着双眼缓慢而均匀地呼吸着。

  格列高里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嘿,斯特里特小姐,他在这儿。”

  德拉惊叫了一声,梅森暗自思忖:德拉装得可真像。

  特拉格说:“哎,我们又碰上了,还是老样子,我想如果这里有什么线索的话,他一定已经搞到手了。”

  格列高里说:“在我所管辖的范围内他是逃脱不了罪责的,如果他连这屋里的东西都敢动,他会发现他根本不可能耍什么花招,还能够逍遥法外。”

  梅森绷着脸,眼睛紧闭着,低沉地喘着气儿。

  特拉格说:“梅森,这真是个不错的借口,不过还不够好。但是,你尽可以表演,把戏演完。接着再大吃一惊地醒过来,手揉着眼睛问:‘怎么啦?’然后假装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一套我见得多了……偶尔我自己也会用这一招儿。”

  梅森的呼吸还是那么均匀。

  “我想你忘记了。”德拉-斯特里特郑重地说,“我们俩都打了针,我自己还有点儿晕。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呢。”

  格列高里说:“对了,你打了针是吗?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只是有点儿头晕,”德拉说,“我不敢闭眼睛,不然非睡着了不可。我想我们该走了,医生也没说我们可以在这儿呆多久。”

  布雷迪森太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请问出了什么事?这儿怎么啦?”

  “我们四处看看。”格列高里对这位有权有势的纳税人毕恭毕敬地说。

  “这样办事太离谱了吧?进了我的房子,而且……”

  “你看,我们不能浪费时间,”特拉格中尉插话说,“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儿子。我们要在这个杀人犯再次动手之前抓住他。”

  “哦,我懂了。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吧。”

  梅森听见内尔-西姆斯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什么事儿,又一个?”她问道。

  “没事儿,内尔,你回去睡觉吧。”布雷迪森太太说。

  德拉-斯特里特向前走了几步,抓住梅森的胳膊摇了摇他。“嘿,头儿,”她说,“醒醒吧,醒醒吧。”

  梅森低声地咕哝了几句。

  “是打针的缘故,”德拉说,更起劲地摇晃着他,“嘿,头儿,你没事吧?大概我们得把那个护士找来,哦,他可别复发呀。他应该是已经把毒药排出去了呀!”

  梅森的舌头舔着牙床,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然后眼珠向上翻着,眼睛眨了几下又合上了,他都快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德拉-斯特里特摇晃着他,轻拍着他的脸,“醒醒,头儿。”她说,“醒醒吧。告诉我,你没事儿是吗?请把护士叫来吧,他还病着呢。”

  梅森心里不禁感叹,德拉真是表演得惟妙惟肖,只有他自己感到德拉-斯特里特的焦急万分的腔调里有那么点儿歇斯底里的味道。

  这次梅森把眼睛睁大了点儿,迷迷糊糊地对德拉-斯特里特微笑了一下,说:“没,没事儿,让,让我睡一会儿。”

  她仍站在他身旁,摇晃着他说:“头儿,你得醒醒。你得清醒点儿。你……”

  梅森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着她,“药劲儿真大。”他尽量让他的话前言搭上后语,“你还好吗?”

  “好的,好的,没事儿。你在这儿干什么?”

  梅森伸着懒腰,环顾四周吃惊地说:“什么事儿?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可你怎么进来的?你在这儿做什么,头儿?”

  德拉急中生智,给了梅森先解释一下再回答问题的机会,梅森自然心领神会,他说:“我上来看你怎么样了,你正睡觉呢,我对你说话可你听不见,所以我就想等你醒了告诉你等你好了我们就开车回去。我没关你的门,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有穿堂风,我看见这间房门开着,房间看起来像办公室,所以我就进来坐在转椅上,这不你一讲话我就听见了,可能我体内还有毒药没排出去,有什么新鲜事儿吧?特拉格。”

  特拉格转过身对他的姐夫手一摊说:“萨姆,你看,总是这样,就像打棒球,你无法分辨他是在快速投球让你眼花缭乱击不中,还只是挥挥胳膊练习练习。”

  格列高里幽默地说:“我们可不喜欢投快球,遇上这种事儿,我们会取消投手的资格。”

  梅森又打了个哈欠,说:“我不怪你,长官,我自己也会这么想。哦,好吧,德拉,如果你想旅行的话,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儿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事儿吗?有人以为我去世了吧?”

  “没有,”格列高里说,“我们正采取措施防止谋杀再次发生。”

  内尔-西姆斯在后面冷冷地说:“贼去了才关门。”

  外面传来了一头孤独的小驴子沙哑的叫声。

  梅森抓起了德拉-斯特里特的胳膊。他与布雷迪森太太正好打了个照面。只有她知道并且可以证实梅森编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可是把梅森供出来,又必须要承认自己曾在夜里闯入死者房间的事。

  “早上好,布雷迪森太太。”梅森鞠了一躬说。

  “早上好!”她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