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鼻息随着他的耳语,吹在了她一侧的脖颈上,堆积的热气尚未散去,他竟然又探出舌尖舔她耳垂,含住,以齿轻轻舐了一下。
这种被湿热软体舔咬过的感觉,怪异至极,又酥,又麻……又有点恶心。
阿玄耳垂肌肤连同周围的一片脖颈,瞬间爆出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哆嗦,从震惊中回过神,猛地擡手,抓住了那只已半探入自己衣襟的手掌,阻止它的动作。
庚敖微微一怔,张嘴停住,从她耳畔擡起脸。
阿玄整个人,此刻被一种压抑和紧张的感觉给紧紧地攫住。
除了他带给她的压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太近了。她担心被他觉察到自己面容的异常,只能尽量不动声色地将脸朝向帷幄后的一片暗影里,希冀今夜能够全身而退。
“非我不可吗?”
阿玄的尾音里,带着微微的颤音。
庚敖的目光,在她那张被帷幄暗影笼住的脸上梭巡了一下:“何意?”语调慵懒,略带沙哑。
阿玄命自己极力稳住。
“我知君上此刻有纾解之需……”
应是酒水的刺激吧,今夜他和阿玄平常印象里的那人判若两人。虽与他体肤中间依旧隔着数层衣物,但她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来自于他张狂的勃发,他也丝毫不加遮掩。
他似是一怔,随即眉峰一耸,算是默认了。
阿玄尽量忽略此刻他施加在她身上的那种不适,对上他俯视自己的目光:“倘若君上非我不可,不过一具肉躯,君上要去便是,我也无妨。倘若并非非我不可,则我斗胆,念我数次曾为君上止痛除疾,请免我侍寝。”
“君上后寝美人如云,无论哪位,都远胜我千百倍。”
庚敖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怎的,你不愿侍寝于孤?”声音也变凉了,不复片刻前的愉悦。
阿玄道:“侍寝于君上,原本并非当初太宦命我同行之缘由。只是方才我也说了了,君上若瞧得上这块肉,非我不可,我也不敢拒。并未想过如君上所言,从中得什么快活。君上心怡便可。”
阿玄松开了自己方才抓住他那只手腕的手,闭上了眼睛。
帷幄低垂,耳畔沉寂,听不到半点声息。王榻内又闷又热。
他依旧压她身上,躯体沉重无比,阿玄如被一座大山压住,热汗不停地往外冒。
就在她感到似快要窒息的时候,身上压力骤然一轻。
他翻身,下了她。
阿玄如逢大赦,睁开眼睛,也没看他此刻神色如何,几乎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榻,如同落荒而逃,连松散开的衣襟也不及整理,掀开面前低垂的帷幄,匆匆便往室门而去,未料步伐太过急促,一足竟被摆动的帷幄缠住了,身体瞬间失了重心,一下摔在地上。
面上覆着的那张面皮,因方才浮汗不断,阿玄本就感到它有些松脱了,此刻骤然失控摔倒,扑地的一刻,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吃痛的手心和膝上,而是那张因了突然冲力从脸上骤然脱落,掉在了地上的面皮之上。
她大惊,立刻以袖遮挡,另手飞快拾起面皮,低头戴上,令它再次吸附于面,顾不得疼痛,随即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室门飞快而去。
终于快到门口,身后却忽地传来一个声音:“站住。”
阿玄听到他下榻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急忙擡手,再次以衣袖遮掩,犹如擦汗般地飞快按了按脸,以尽量固定假面。
庚敖已至,转到了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阿玄即便低头垂目,亦能感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紧张无比。
“擡头。”他忽道。
阿玄心口微跳。硬着头皮,慢慢地擡起头,对上他的两道目光。
他神色古怪,盯着她的脸,目光锐利。
阿玄两腿开始发软,冷汗不住外冒。
他便这样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忽然擡手,朝她的脸伸了过来。
阿玄心跳如狂,下意识猛地后退了一步,面庞勘勘躲开了他的手,肩膀却被抓住了。
他五指如爪,将她牢牢钳住,一带,阿玄便扑到了他胸膛上,被他箍住了后腰。
阿玄挣扎,他猛地一收臂膀,低低喝了一声:“擡起脸!”
阿玄停止了挣扎,脖颈僵硬,一动不动。
他另手便强行托起她的下巴。
阿玄被动地仰起了脸。
他的视线落到那张面皮和脖颈相连的下颌边缘,停留了片刻,手指在她面庞上轻轻搓了一搓,接着,慢慢地掀起了面皮的边缘。
阿玄已经没法阻挡,眼睁睁地看着他掀开了自己的假面。
起先他动作极缓,似乎还带着犹疑和不确信,但是,当那张犹如第二层肌肤的假面开始与真正肌肤清晰地剥离,就在刹那之间,他的神色微变,目光闪动,露出一丝惊骇之色。
他继续慢慢地掀着假面,从下往上。
她真正的模样,随着那张渐渐被掀开的假面,一寸一寸地露了出来。
至半,他仿佛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撕,那张伴了她长达数年之久的假面,彻底地从阿玄脸上被撕掉,捏在了他的手上,轻轻地晃荡。
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阿玄惊呼一声,下意识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庚敖却不容她躲避,抓住阿玄手腕,强行拿开了她遮挡脸庞的手。
灯火照出一张无暇的面庞。双眉青黛,琼鼻樱唇,肌肤玉白,娇嫩吹弹可破。
似曾相识的一张脸,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容颜,宛若一朵绝美娇兰,猝不及防地褪了青苍,盛绽于他的眼前。
庚敖死死盯着她的脸庞,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擡手,反复触她面庞,似要确定究竟哪张脸是真,哪张脸是假。
阿玄转头,避开了他的手。他便又看自己手中还捏着的那张面皮,反复看了好几眼,目光中依旧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慢慢地,将它举至了她的面前。
“此为何物?你究竟何人?竟如此欺瞒孤!”他质问她,语气严厉。
阿玄膝窝软的如同棉花,心绪更是紊乱无比,闭了闭眼睛。
“睁目!回孤的话!”
阿玄睁开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看起来已从片刻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此刻双眸沉沉地盯着她。
阿玄压下心中涌出的沮丧,道:“并无刻意欺瞒。三年前秭王遴选女子送入楚宫,义父为我制了这假面以避祸。我也早习惯了,故这些年一直戴着。乡民只以为是我生病所致。你若不信,可派人去打听,一问便知。”
庚敖再盯了她片刻,神色终于渐渐缓和,看了眼手中的那张面皮,五指一收,便将它揉成了一团。
阿玄惊呼,伸手要夺回来,却迟了,那面皮已被他掷在地上。
阿玄急忙拣了回来,小心地展开,却发现它已被他揉的支离破碎,已经无法再用了。
阿玄心疼不已,忍着怒气,擡头道:“你为何毁它?”
庚敖却不答,视线只落在她的脸上,目光幽幽,神色不定。
周围再次沉寂了下来,安静地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
阿玄渐渐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迟疑了下,道:“若无事,我先退下了……”
她往后慢慢地退了一步。
“齐翚是否见过你的面容?”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
阿玄怎么也没想到,他突然又提了那个齐国大商,一个错愕,方反应了过来,摇头道:“未曾。”
庚敖朝她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擡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再次迫她扬起了脸。
“当真?”
他盯着她,语气颇是古怪。
阿玄蹙了蹙眉:“我为何骗你?方才我已告诉你了,三年前开始,我便一直以这假面示人。我与他又无深交,我为何要以真容示他?”
庚敖道:“他若未见你真容,何以会来我面前开口要你?”
阿玄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是吃惊,又感可笑,睁大了眼睛:“你何指?你是说,我以容貌诱他?”
庚敖不语,目中怀疑之色,却是扑面而至。
阿玄只觉匪夷所思,忍气道:“君上执意如此作想,我再多自辩亦是无用。君上何不面问齐翚,究竟为何他要到君上面前索我?不早了,君上方才既容我退下,我便先退了。”
她朝他一礼,后退了几步,转身匆匆要出去,腰身却一紧,低头,见被一手给掐住了。
阿玄回头,见他一张脸逼了过来:“孤何时说过,容你退下了?”
侧旁灯架之上,烛火灼灼,映的他双眸亦是灼灼,混合着酒气的炽热鼻息扑面而来。
阿玄呼吸一滞,双脚悬空,人已被他打横抱起,朝着那张王榻而去。
“孤自然并非非你不可,只是,今夜孤却偏要你侍寝!”
他将阿玄置于榻上,俯身,虎口捏她面颊,一字一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