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徐时初攒的局,包厢里都是周承琛的朋友,路宁或多或少都认识,但不熟,以前他也不会带她去参加什么很私人的宴会,她也不喜欢。
所以很多也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就连钟斯齐也在。
宴会已近尾声,都喝了酒,在等司机或者代驾,路宁是跟着司机来的,推门进了包厢,周围人却都是一愣,然后徐时初站起身,叫了声:“小嫂子怎么来了。”
“叫我路宁就行。”路宁有些尴尬。
周承琛擡眸看这边,眼神已经迷离了,大概潜意识里觉得她不会来,以为是个梦。
路宁穿过人群,俯身拉了他一下,“周承琛,回家了。”
“你看起来不高兴。”他说。
她看到旁边坐着的谈嘉,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她给保镖发了条短信,让上来个人,周承琛却抽走了她的手机,“你看手机,都不看我。”
钟斯齐和徐时初对视一眼,钟斯齐问:“他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徐时初耸肩,“你不懂,爱情使人变态。”
徐时初还是没搞定前妻,但已经字面意义上的登堂入室了,仗着没脸没皮,偶尔还能跟老婆贴贴,给老婆做顿饭、洗洗衣服,年轻时候觉得丢份儿,现在就恨不得十项全能。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里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她愿意接受你的付出,都觉得感恩戴德。
钟斯齐这种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的,自然是不能理解的,女人如过江之鲫,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钟斯齐接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手机是谈嘉的,于是递给她:“你经纪人。”
“你那边好吵。”陈迈的声音有些疲倦,她最近焦头烂额,谈嘉身上的代言都掉了三四个,之前谈的一些合作都没下文了。
陈迈自觉理亏,不敢见她,使尽了力气,也无力回天,最后忍不住埋怨:“周承琛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迟早会遭报应。”
谈嘉当时苦笑了声。
薄情寡义……
他如果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或许她也不会惦记了。
但他的确是个耐心耗尽就不再给人任何机会的人。
“我们等一会儿再走吧。”谈嘉看了堂哥一眼,恳求道。
钟斯齐以为她放不下周承琛,表情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走了两步,到角落的沙发上坐着,酒喝得多,这会儿揉着太阳穴,看那边周承琛突然将路宁拥进怀里,两个人在耳语,谁也听不到说了什么,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周承琛很紧张他老婆。
谈嘉就那么看着,像是在看一部超越现实的科幻片。
她跟周承琛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波澜起伏,连分别都是沉闷没有声响的,就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找不出一个重要的节点。
但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在和周承琛的这段感情里,如果一定会铭记些什么,她会记住这一天,这一刻。
“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周承琛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埋怨和委屈,像是憋了很久,终于在喝醉的这时候,露出了内里脆弱的不安。
“说你爱我。”
他看她不说话,忍不住去捏她的手掌心。
路宁被他黏得没办法,周围都是人,她不好意思讲,但又觉得这么拉扯下去,更让人难为情。于是她附耳跟他说:“我很爱你,你年纪一点都不大,体力精力都是最好的时候,正是当打之年。”
只是跟哄小朋友似的。
周承琛轻“哼”了声,却并没有变高兴,反而露出几分被安抚之后的委屈。
“可你都不吻我。”
她向来是害羞的,只情动之时,会情不自禁吻他。
所以每次她主动亲吻,他都会感到无比的愉悦。
路宁终于忍无可忍掐他的耳朵:“你清醒一点,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
周承琛疼得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终于清明了一点。
他轻咳了声:“老婆……”
路宁懒得跟他计较,扭头看保镖过来了没有。
却意外又和谈嘉对视。
对方正在看她,眼神有些许的复杂。
路宁忍不住拧了下眉,不喜欢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碰到的前任。
然后忍不住都有些埋怨周承琛。
虽然他什么也没干,甚至估计都没注意到谈嘉来了。
路宁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赶紧离开,谈嘉却走了过来,拍了下她的肩,敛眉道:“借一步说话,让他在这儿待一会儿吧,不用担心,这边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这种熟稔又了解的语气,让路宁情绪更差了点,但也没有拒绝,跟着她要走。
周承琛瞬间清醒了点,手扣住路宁的手腕,然后拧着眉看向谈嘉:“钟小姐,有什么就在这儿说。”
谈嘉并不甘示弱,讥讽道:“我如果对她有任何的不尊重你再来护犊子也不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周总会这么紧张人的。”
说完又觉得没趣,分手八百年了,争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路宁不想闹,尤其今天这里都是他的朋友,她不想让事情变得难堪复杂,于是拍了下周承琛的手,小声说:“可能是车的事,等我一下。”
毕竟两个人还有改装车的联系。
她直起身,对着谈嘉偏了下头,“走吧。”
包厢外往右的走廊,再走一段是片开放区域。
谈嘉带着她走过去,坐在休息椅上。
她从包里翻出来一包烟,客气了一下:“要抽吗?”
“我不抽烟。”路宁说。
谈嘉笑了下:“真是个乖宝宝。”
这句话太像讽刺了,路宁的表情带着点不悦。
谈嘉却又问了句:“那介意我抽一根吗?”
路宁擡了下手,意思是请便。
谈嘉挑了一根蓝莓爆珠口味的,拢着火点燃一根,抽了一口就夹在指尖没有再动。
“我小时候在学校也挺乖的,好学生,沉默,木讷,看起来好欺负。”谈嘉笑了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幻想过,是不是周承琛找你是故意为了气我。”
“是不是挺自作多情的?”谈嘉歪着头看她,笑了笑。
路宁想起来第一次见谈嘉,她看起来那么漂亮、高傲,但又那么脆弱。
那时其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和她有几分像的替身。
“其实不是,我小时候其实也不乖,从小就被父母半丢弃的人,哪里来的单纯木讷好欺负,都是装的,这样他就能时常来帮我……”
她从小就知道,她救过他,而他虽然嘴上不说,却因此不太拒绝她的请求。
“那会儿挨欺负都是他替我摆平,我艺考的时候文化课很差,也是他抽空给我补习的。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
路宁其实不太想听他们的感情史,她并没有大度到那个程度,于是有些烦闷地说了句,“你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她没兴趣听这些。
谈嘉看出了她的急躁,却不急不缓地笑了声:公众号梦白推文台“说点你爱听的吧,其实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坚决,我其实是希望他挽留我的。但他只是说了句:好。我当时甚至有点恨他。”
他太冷漠太理智了。
就好像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只是一种过家家似的游戏。
只要一个人退出游戏,就宣告结束。
他们从谈恋爱到分手,感情一直很稳定。
稳定地不温不火。
“在一起是我求来的,恋爱期间我要求他做的,他都会做。虽然他这个人不太热情,还有点直男,但其实我是觉得自己乐在其中的。分手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甚至自作多情地想,是不是你眼角的痣,是照我挑的。我甚至还去问他。”
谈嘉顿了下,“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你俩第一次见面,你就发现了你和我眼角有相同的泪痣。但他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根本没有注意过,所以他觉得我们分开或许是更好的,他祝我以后幸福。”
路宁说:“他跟我说过他跟我在一起跟你无关,但没说别的。”
也没说过他根本没注意过的事。
“他就这么一个人,细致得可怕。不会为了对现任表忠心就去否定前任。”
在他那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好与不好都放下了。
路宁没说话,心情有些复杂。
谈嘉笑了笑:“所以他还是很值得喜欢的,他现在又那么听你的话,你多调教两下,他会是个很好的丈夫。”
路宁不喜欢这种被前任教育的场面,于是冷着脸说了句:“我和他的事,跟谈小姐没有什么关系。”
谈嘉点点头,“也是,那我就跟你交换个秘密吧。他小时候其实一直被虐待,所以性情古怪,不善表达,缺爱又封闭,我那会儿就是太了解他的弱点,才能把他追到手的。但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路宁心里一惊,周承琛的母亲当时是第三者,孩子生下来却交给了原配抚养。
周承琛提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对原配也始终毫无怨恨,甚至到如今还会去祭拜……如果谈嘉说的是真的,或许就是爱恨交织的状态吧,尽心尽力抚养,却又无法接受这是丈夫出轨对象的孩子。
那对于周承琛来说,母亲可能始终是阴晴不定的。
或许这也是他没有安全感的根源。
路宁表情平静,但脑子里转得飞快,突然说了句:“我本来还觉得你们之间只是阴差阳错,那这么看来,都是必然的。你内心其实也极度缺爱吧!所以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却还在拼命从他身上汲取爱和关心。”
但周承琛其实并不大会爱人,算计来的感情没有支撑,所以很容易就散了。
谈嘉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我本来就是自私的。但自私有什么不好呢?这世界上谁都靠不住。”
路宁倒是没有否认,只是突然之间释怀了。
她说:“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既然你选择自己,就不要再来找他了。包括你身边的人。”
谈嘉应了声“好”,她站起身,“今天跟你聊聊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他不会去批判我们的感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俩之间没那么深厚的情谊,不过是两个可怜人短暂地互相取过暖,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也算不上对不起他,如果我当时坚持,或许也会过得不错。这些年我一直不甘心的就是这个,但最近看他对你,又觉得我大错特错,他不是不会爱人,只是我不配让他去学着爱人。所以我放下了,以后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的纠葛。天大地大,我总能找到更好的人。祝你们幸福。”
路宁擡头看了她一眼:“也祝你幸福。”
谈嘉笑了声:“你果然很单纯,没人告诉过你吗?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只是厌烦她能过得如此简单纯粹,好像这世界根本没恶意似的。
路宁也没有恼,只是擡手指了指:“跟了周承琛八年的保镖,他几乎寸步不离跟着我,不在我身边也一定在附近。我可以用最大的善意去揣测你,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他。”
谈嘉突然仰头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很好。”
两个人聊了近半个小时,周承琛刚一直被徐时初拦着,说不要管太紧,会适得其反。
但他还是不放心,终于憋不住出来找她,谈嘉似乎走了,正好看到路宁朝着包厢走过来,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呼吸都有些发紧,“宝贝……”
他脸色都有点发白,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路宁被他攥紧,手腕都被捏疼了,不满地拧了下眉,却忽然绕到他身前,将他推到角落里,走廊本就昏暗,这边连灯光都透不过来,路宁踮着脚亲了他一下,轻声说:“刚刚都是人,现在亲你啦。不许再闹了。”
周承琛垂眸,睫毛微颤,许久才回过神。
像是得到了某种恩赐,整个人都被安抚下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