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你在你房间藏人了？”
暖风顺着风筒口的方向一股脑铺在梨厘的头顶，她下意识仰着头闭上眼睛，耳廓因为暖风升温，后颈绒毛微痒，陈弋过去经常帮她吹头发，那时候她长发及腰，洗一次头又耗时间又麻烦，每次洗完澡走出来，水滴得到处都是，她随口跟他抱怨了几句，准备抽个时间去剪掉，陈弋不愿意。
“我剪我的头发，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抿着唇不说话，最后尝试着努力：“以后只要我在，就帮你吹。”
“哦，那你不在的时候呢？”
他站在原地认真思索，梨厘已经打消了去剪的念头，在这样的小事情上，她怎么都可以，也乐意满足陈弋的小要求。
“我不在的时候去店里，我报销好不好？”
“每次都去店里？”
“嗯。”
“到时候再说吧。”她笑了笑，要的也不过是他的态度而已。
陈弋第一次帮她吹头发时，掌握不好温度和距离，要么太烫，要么太凉，梨厘一步一步地耐心教，不可以拿得太远，不然整个头皮都很凉，容易感冒，也不可以太近了一直吹一个位置，会烫秃。用心者其实不用怎么教，他慢慢熟练起来。如今看来人的肌肉记忆十分了不起，两人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梨厘拿起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往脸上擦，他习惯性地控制着吹的方向，没有一根头发丝被黏在脸上。
梨厘随口问：“你现在不需要睡觉的吗？”
陈弋看到她嘴动了却因为吹风机声音太大而没听清，嘈杂的风声瞬间消失，他弯腰低头把耳朵转向了她的方向：“什么？”
梨厘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陈弋趁着这个空档擡手拨了拨她方向不对的几缕发丝：“睡不着。”
“年纪大了觉少了？”她故意这么说。
“嗯。”
吹完头，陈弋打开自己带来的早餐，两人份，有抄手、小面、还有豆浆油条。
梨厘问：“你想吃什么？”
陈弋：“你吃你想吃的，剩下的我吃。”
梨厘哦了一声，拆开旁边的纸袋，看不出任何商家logo的牛皮纸袋，装着梨厘想要的拿铁。
梨厘喝了一口问：“这是谁家的？”
“我家的。”
梨厘挑眉看了他一眼，“说实话。”
他摸了摸鼻头：“外卖都没开门，临时去超市买的纸杯、牛奶和咖啡，酒店借热水冲的。”
梨厘喝了一口，细品片刻：“你用的脱脂牛奶？”
“嗯。”
陈弋观察着她的表情：“味道怎么样？”
梨厘直接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你尝尝。”
她的眼睛看着他，不加任何修饰的素颜，此时两人距离早已经跨过了所谓的安全社交距离，陈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下因为昨晚熬夜而新生出的青黛。陈弋接过纸杯，手碰到了她的指尖，她不在意地松手，仰头等着他喝了一口，仿佛真的很在乎在他眼中这杯咖啡的味道如何。
陈弋正准备打开杯盖，梨厘出声：“你开了又扣上我再喝会撒的。”
言外之意：就这么喝。
他动作一顿，看着杯口留下来的咖啡印记，直接低头含住刚刚梨厘喝过的位置。
她问：“好喝吗？”
他说：“甜的。”
梨厘从他手中把杯子接过来，她没觉得这牛奶的甜度够正准备再喝一口，手机响了，姜晴来电，她随手接起来喂了一声，把杯子递给陈弋，陈弋接过。
“起了吗？”不是姜晴的声音，梨厘看了陈弋一眼，嗯了一声，对面继续说：“我让助理给你送个早餐。”
“不用。”梨厘拒绝，“我吃过了。”
陈弋撕开手套的塑料包装，戴上手套，捏住一块油条沾了豆浆递到她嘴边，梨厘低头没看他的表情直接咬住，一口下去豆浆滴落，陈弋连忙用手接住，梨厘双眼微张，想找纸巾，陈弋看着她，擡起另一只手的拇指，擦掉了她嘴角挂着的油。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但梨厘的注意力却已经跑完，她吞掉这块油条之后说：“快出工了，我随便吃点就走了。”
“你行李收完了吗？”他明知故问。
电话那头，拿着姜晴手机的陈颂一脸阴云，直接挂了电话。
“收完了。”梨厘吃着饭，拿着手机操作了一会儿，看向坐在对面吃小面的陈弋：“这个酒店我续到明天了，你在这儿睡一觉吧。”
“我可以回家睡。”
“通宵没睡就别开车了。”
“我打车回去。”
梨厘直接戳穿，“那你自己的车怎么回去？自动无人驾驶？”
陈弋：……
酒店楼下那辆停了一夜的奔驰还挂着露水，梨厘吃完那份抄手，推出自己的行李箱，大部队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列队整齐。梨厘出门前，看到了洗手台上的吹风，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带着箱子出发了。酒店大厅，梨厘刚下去就看到了精心打扮的大家，都讨论着她昨天半夜发在群里的PDF。
梨厘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跟姜晴一起上了一辆车。
“你刚刚没来，陈总的脸阴的，都挤得出来水了。”
“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给他当经纪人？”梨厘想到刚刚的情景，“还有啊，以后自己的手机自己拿好，别随便借给别人。”
姜晴被噎了一句：“我是谁啊，我就是一个打工的，人家是老板。”
车队出发，梨厘看了一眼楼上自己房间的方向。
姜晴问她：“你的房卡退了没？”
“没呢。”
“一张押金五十，你不给那生活制片一会儿又要找我了。”
“我找过他了，续了一天。”
“啊？”姜晴愣住，大脑转了个弯，看着梨厘一脸诧异：“你在你房间藏人了？”
“陈弋昨天晚上陪我熬夜做大计划，让他睡一觉也没什么吧？”
姜晴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你们和好了？”
“没有。”梨厘回，“他单身，我也单身，他帮个忙，我还个人情。”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和好？”
梨厘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拿起对讲机，“大家好，今日导游跟大家分享，我们这段路程大概两个小时，大家可以休息休息，等一会儿有一段雪山风光，车队停五分钟给大家拍照。大家注意不要跑跳，这里海拔酒4200，木雅贡噶，有高反风险。”
酒店里，陈弋看着洗手台的头发丝，用手直接撚了起来。
身体虽然已经感觉到疲累，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精神，他拔掉吹风机的插头，环顾这个房间的布置，他脱掉外套和裤子，简单的用热水洗了个澡上床。床单和被子的褶皱仿佛从另一种方面映证了梨厘昨晚的辗转难眠，被窝里还有些余温，他躺在她枕过的枕头上，一嗅就已经闻到了她的发香，她应该是躺在这里给他发的消息，陈弋拿起床头的一瓶水，拧开瓶盖。
梨厘仰头喝了一口水：“我们为什么要和好？八年前分手的原因是说明白了，其他的呢？”
“他依旧是他，我依旧是我。”
姜晴欲言又止，让化妆师给梨厘收拾收拾。
手机上陈颂发来一条微信。
C：陈弋今天早上在你房间。
梨厘：？
C：你觉得我听不出来陈弋的声音？
梨厘：我觉得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C：呵。
梨厘：上班时间陈总少关心八卦吧。
陈颂没回她了，梨厘当然不在乎他回不回，车窗外一派晴朗风光，天空呈现出日本动漫里被后期渲染过的蓝，雪山草原，牛羊遍地，降下车窗就能闻到青草混着牛羊粪便的原生态气息，节目组的车队一路浩浩荡荡，梨厘下意识地把这些风景留在了相册里。
车队追着日落一路向西，橘色日光落在不远处的雪山山顶，连绵山峦在某一刻变得具象，梨厘下意识地记录下来，姜晴让她靠着车窗拍了几张，啧啧称绝之后，想要发到物料群中，被梨厘阻止。她来这一趟不是为了宣传自己也不是为了赚钱，单纯的旅行和体验，她不想弄得跟作戏一样。到了鱼子西，团队拍了几组宣传物料图，梨厘最先拍完，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她给陈弋打了一条视频，想着他能接到就接，接不到就算了。
三秒后，陈弋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梨厘开着后置摄像头，问他：“好看吗？”
“好看。”
“哪里好看？”
“前面白车右后视镜里的。”
梨厘的视线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在镜中跟自己来了一个对视，不远处为了抢天光，每一个人说话都在用喊的，梨厘猝不及防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把镜头移向山顶，“补上十八岁没看到的那次了。”
“那次是天气不好，差点运气。”
“这次呢？”
陈弋没正面回答：“不知道下次能不能一起去。”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那要看有没有下次了。”
陈弋的眼神讳莫如深，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梨厘作为导游，急急忙忙地想要挂掉视频。
“我有事情要处理了。”
“梨厘。”
“嗯？”
“别跑、别跳、别大声说话。”
她微愣，脱口而出：“知道。”
梨厘知道在这种地方不能做这些，容易高反，同样的话她刚刚在对讲机里也讲过，她挂掉视频，快走几步，走到了前面的车，程橙昏昏沉沉地坐在地上，她旁边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擡到车上去。
“怎么了？”
“高反了。”
“去把氧气瓶拿来。”
“我们没带。”
梨厘：？
“她说她去西藏都没高反……”
梨厘拿起对讲，调到工作人员频道：“麻烦陈颂过来一趟，我在第五辆车，车牌号是川Axxx12”
“收到。”
陈颂有学过急救医疗的基本知识，梨厘看着程橙逐渐发白的脸，她已经没有力气站立，却还在呕吐。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终于在车上的扶手边看到一瓶可乐。
“快点，喝了。”
“我不喝可乐，胖死了。”
梨厘也不顾摄像头就在旁边，直接说：“给你补糖的，死了和胖死了你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