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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舞衣凉,花颜逝去钗盟远(一)

  慕容依依却怔怔地看着许思颜的背影,满心似有黄莲水在流涌,苦得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负心薄幸,说的就是许思颜这样的男人吧?
  当年,当年她青春年少,娇美稚弱,他也曾待她情深似海,处处怜惜。
  如今,依然是这个人,依然是这个眼神,却不再是对她。
  他的身影愈发尊贵沉稳,却距离她越来越遥远轹。
  仿佛一年前跟她颠凤倒鸾情话绵绵的男子,根本就是她做的一个梦。
  如今醒了,一切虚无缥缈,如春梦,了无痕。
  她的眼底浮上泪光,却咬着唇忍住,连脚下也异常地平稳。
  当没人再来扶她时,她只能自己学着站稳。
  -------------然后学着怎么拉别人下水------------
  慕容雪虽然对新任皇后不吝赞誉,褒奖有加,但木槿着实分不出慕容雪笑容的真假,就像分不出慕容依依眼泪的真假箬。
  对着这二位,她觉得自己得退化一下,退化到一年前装呆卖傻的状态应付着最佳。
  千人千面不难应付,难应付的是一人千面,辨不清孰真孰假。
  比辨不清孰真孰假更煎熬的,那就是明知为假,还得装作认定那是真的。那么连带自己都假得恶心了。
  她不想让自己假得恶心,想来那二位对着她维持笑容或泪眼必定也吃力,于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她只能寻个借口金蝉脱壳,让她们松快松快,也让自己松快松快。
  木槿径去了安福宫探望花解语。
  因许从悦一直在外,木槿担心花解语无依无靠,在雍王府邸会受人嘲弄,待楼小眠病势略痊回府,依然将花解语留在安福宫内,方便自己就近照应。
  撇开花解语的出身和青.楼经历不论,这回她代替木槿承受了所有的屈.辱,保全了木槿的名.节,甚至性命,木槿心下极感激。
  何况又算是许从悦的妾,又是楼小眠欣赏的音律高手,无论如何她也该青眼有加。
  这个月因吉太妃身边的宫人被替换了半数以上,帝后眼目安插得不少,谅吉太妃一时不敢再有动作,遂撤了监视的禁卫军,不再禁她的足。但木槿走至安福宫时,已见宫门前冷冷清清的,再无一人来往。
  宫内有箜篌声传来,清越如泉,澄澈如水,泠泠如风,连空气都格外的清冷,仿佛从草木葱茏的盛夏一下子滑入了叶木萧萧的深秋,竟连骨子都泛出细碎的冷意。
  木槿将随行的顾湃、织布留在宫外,径带了明姑姑踏了进去,耳边传飘来女子如泣如诉的吟唱:“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木槿早知花解语擅弹箜篌,一听便知是花解语在弹。但听这声音完全不似花解语的娇媚声线,清澈里带着凄凉,凄凉里蕴着绝望。
  那沉沉的绝望吊着人心,让人一颗心也似要随着那吟唱堕入深渊。
  木槿不觉放轻了脚步,慢慢踱了过去。
  明姑姑蹑了手脚随在她身后,然后也惊住了,“咦,居然是……”
  木槿顿在一丛蜀葵旁,却见那花朵粉紫妖娆,节节而上,硕大夺目,却完全压不过眼前一老一少两名女子明媚的身影。
  年轻女子怀抱箜篌随意坐于廊下茵席上,纤纤十指青葱如玉,幽幽撩拨于琴弦。因国孝在身,她穿着素白衫子,却系了条浅紫长裙。微风习习下,她的衣带飘拂如云,绮丽却不失清逸,衬着那眉目如画,似愁非愁,媚婉慵懒得不似人间所有。
  这等风情入骨,即便木槿见惯了吴蜀两国的绝色姝丽,也觉美得惊心动魄,世所罕见。
  再看不出竟会是前儿被丑恶不堪的拉粪车夫糟蹋过的花解语。
  廊边另有一株香橼树亭亭如盖,浓密而油润的葱翠叶子挡住阳光,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笼住树下且舞且唱的中年女子。
  她的容貌兼具艳美与清新两种不同的气韵,极是动人。可惜她的肌.肤松驰,眼角唇边有了不浅的皱纹,不戴簪珥的鬓发间更有星星白斑,如一幅因被人恶意作弄而毁坏的惊世画作。
  居然是许从悦此生无法相认的生母吉太妃。
  这个曾经媚惑过父子两代人的女子,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然舞姿曼妙,蕴藉绰约。不过寻常的白衣蓝裙,她竟也能舞得罗衣从风,素袖如虹,清婉风流之状,令人见之忘俗。
  但听她依然用方才那近乎绝望的忧伤嗓音幽幽吟唱道:“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她的宫人虽被调换许多,但她的品阶在那里,侍奉的人员总数并未减少,吃穿用度更未裁减,可此时空落落的,就只她们二人在,再不晓得那些宫人哪里去了。
  听得她们一曲终了,明姑姑才轻轻地咳了一声。
  花解语已听到,抬眼向她们看来,然后盈盈站起。
  吉太妃却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花解语放下箜篌,走上前挽住她,柔声道:“太妃,皇后来了!”
  吉太妃这才恍然大悟,忙迎上前来。
  木槿微笑着行了一礼,“吉太妃万安!”
  吉太妃忙陪了笑脸,匆匆引她进屋。
  待几人坐定,才见宫女慌里慌张地过来奉茶。木槿端过茶盏,才觉那茶水竟是凉的。
  她皱眉,将茶盏掷于地上,喝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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