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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你这不是以退为进,你这是以进为退吧?!”

    听到向亦文的想法,齐盼惊道。

    “这不是以退为进,这是同归于尽!”蒋赛也说,“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咱们三个中最稳的,怎么也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说风就是雨呢?……”

    是那天齐全的话给了向亦文提示。

    “既然你说,我带孩子走了这个家就散了,跟离婚没有区别,”向亦文跟齐全说,“那就离婚吧。”

    还没等齐全发作,向亦文就说,“你先别急,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咱们俩离婚,核心需求和老人孩子的问题都能解决。首先,如果离婚,财产要分割吧?那这个房子肯定要卖。我那天看了,这两年这片新房卖得还不错,咱们装修得也好,价格上应该可以赚。卖了之后,你爸妈给的那部分首付还给你,可以和爸妈奶奶在北京换个小户型,也可以给他们回老家县城买套大房子绰绰有余。我呢,我把当初问我妈要的那部分首付还给她,去杭州租房子。你的薪水覆盖你们的生活开销完全没问题,按时付孩子的抚养费就行。”

    齐全目瞪口呆地反应了半天,才说,“你认真的?”

    “你觉得我哪句话不像认真的?”向亦文打开电脑,“你看我做的收支表格。”

    “……到底是因为什么?”齐全愁眉苦脸,“……就因为孩子拿剪刀把自己弄伤了?还是因为你非得去杭州工作?……”

    “……也是,也不是。”向亦文说,“就算爸妈不会明白,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咱俩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喘口气了。”

    “可是咱们才搬进新家不到一年。”齐全委屈道,“那么大费周章的,爸妈那么期待的新家。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向亦文沉默了很久,说,“我错的部分,我也认,但我不是唯一一个给这个家做了贡献的人,我也不是唯一一个需要为这个家的状况负起责任的人。你说对吧?”

    齐全面如死灰,呆滞地坐在原地很久没动静。

    看他不接受也不否决,向亦文就继续说,“我说的哪儿不合理,你提出来,咱们一起协商解决。”

    齐全又吭哧了半天,才说,“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是不会同意咱俩离婚,还是不会同意我把孩子带走?”向亦文问。

    “……都不会同意。”

    向亦文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当然她心里清楚,主要是不同意她把孩子带走。要是她真的妥协,以把二宝留给奶奶抚养的条件换自己去杭州工作,他们不见得不同意。

    “说不定还挺高兴呢。”

    听到向亦文跟向妈说这些,向爸在一边悻悻道,“祖孙三代住着大房子,没有外人,多美满,人家巴不得呢。”

    “谁是外人?”向亦文问他。

    “你说谁是?你又不姓齐。”向爸说。

    “那你也不姓齐,你跟你儿子你孙子住一起去吧。”向妈怼他。

    “我倒是想啊。”向爸说,“钱不是都让你们填补给齐家了吗?”

    “你没完了吧?”向妈忍无可忍,恼火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填补给向亦斌多少钱?他搬出去是搬出去了,我问你,他那班上到哪儿去了?你不管他,由着他跟老鼠掏洞似的把咱俩的棺材本都掏空是吧?”

    这段时间家里乱成这样,向亦斌搬出去之后一次都没回来过,向亦文一直以为他还挺有志气,知道吃人家的嘴短,现在好不容易上班了,不偷懒耍滑了。她这才知道,她爸后来又给过他好几次钱。她妈打电话问他上班上到哪里去了,他才说,总共都没坚持到一个星期。

    “那种班我可一天都上不下去。”他还振振有词,“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他们还瞧不起我学历,说什么北京的学历都卷成这样了,我一个双非本科到他们这儿工作还挑这挑那的,我受不起那个气。”

    但是房租都交了,他正好也乐得躲出去清静,天天在家打游戏,没有他爸妈和他姐说他,也没有女朋友说他了。他新开了张信用卡,自由地狂刷了好几天,但现在没有褚娇替他透支了。褚娇真的和那个姓赵的同学在一起了,两个人决定一起跳槽去上海发展。但他从相熟的同学那里得知,那个姓赵的确实也不是什么富二代,家里条件连他都不如,薪水也没有比褚娇高多少。他听说后,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笑褚娇趋炎附势想靠找个富二代飞升,结果落得这个下场,但笑着笑着又气不过,怎么褚娇找了这种人都不愿意跟他呢,果然跟她妈一样,小地方来的人格局就是小,没有一点头脑。

    透支了之后自然要还,如果不是因为向爸一如既往地接济,他差点就去借网贷了,还好向妈打电话来把他骂醒。

    “你们这样下去,他永远都醒不了。”向亦文对她爸妈说,“齐全上进吧,努力吧,孝顺吧?他都把日子过成这样。你们觉得向亦斌能过成什么样?说句不好听的,他和褚娇分手是理所应当,哪个女孩都不想被他耽误。你们如果当初把钱全给了他,帮他成家生子,会比现在生活好很多吗?”

    她爸妈听着她数落,俩人都没吭声。

    “钱是你们的,你们给我,我感恩戴德。你们给他,我无权过问。”向亦文说,“我和齐全如果真的走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步,我会把当初你们借给我交首付的数目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你们爱给谁给谁,但给谁就让谁给你们养老去,我自顾不暇,还有两个孩子,恕我不孝,顾不上你们了。”

    向亦文找齐盼来帮她一个忙,挪个半天的时间到家里来陪奶奶。这样她就可以把全家人带出门,包括两个娃。

    “去哪啊?”两家爸妈左一句又一句问。

    “给二宝上早教课。”向亦文说。

    “……上什么早教课?我说过多少次了早教课都是骗钱的玩意,咱家宝贝孙子,这么聪明,用得着学那玩意……”

    齐全也奇怪道,“什么早教课用得着动员全家去上?小琪幼儿园家长运动会都没这么多人去。……等一下,二宝上早教课你带小琪干什么?”

    “走吧。”向亦文说,给齐全车上导航定了个写字楼的地址。

    一行人一头雾水地跟着向亦文到了地方,一擡头,看见门牌上赫然写着律师事务所。

    向亦文约了蒋赛陪她,蒋赛正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来了,叫着叔叔阿姨问好。“快进门。”

    “这什么地方啊?”齐妈问,“这也不是早教班啊。”

    “阿姨,这是咨询离婚的地方。”蒋赛笑眯眯地说,“向向委托我找了特别好的离婚律师,我当年就是靠她帮我跟前夫要来一套房子呢。人家打离婚官司十多年啦,特别专业,您尽管放心。”

    齐妈齐爸瞬间黑了脸,转头就走,正要到推车里去抱二宝,一看向亦文已经早早把二宝抱出来,径直进门,一边招呼大家进。

    “这是咱们家二宝上的人生中第一堂早教课,多有意义。”向亦文一本正经,“观摩一下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是怎样学习在不吵架的前提下和平协商家庭大事的。”

    齐全哑口无言,只得跟着进门。

    一家人浩浩荡荡占据了一整个会议室,除了向亦文和蒋赛,以及不明所以的两个孩子,其他人都是神色忐忑。

    这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向亦文正在出神,齐全在她旁边小声说,“你知道,我现在想起的是什么吗?”

    “什么?”

    “想起咱俩去买房那天。”齐全怅然若失道。

    他俩去签购房合同那天,也遇到好几个同小区的业主正在签单,有一家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四个老人,一看就是双方父母。一家人喜气洋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向亦文在旁边整理购房的资料和证件什么的,齐全看着那家人,忍不住感叹,“哎,要是咱爸咱妈也都在就好了,多有仪式感的一刻,全家人在一起该多好啊。”

    人生第一次买房,他俩都不知道厚厚的一本购房合同上竟然需要那么多处签字,并且还不止一本合同,光签字都签了一两个小时,签到手都酸了的时候,向亦文擡起头看了看远处热热闹闹的那家人。

    “咱俩每一处签两个名字都要这么长时间,”她努了努嘴,“你看,那一家人轮流签字呢。”她观察了两轮,果真是六个人都签了字。

    齐全一脸羡慕,“多好,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事,全家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你要是全款买,你也能。”向亦文说。

    “……我就随便一说。”齐全低下头继续签字。

    “没事,咱们现在也是很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向亦文安慰齐全,“你看,全家排排坐在这里研究离婚,难道不值得纪念吗?你如果要仪式感,离婚协议书让他们也都签个字,小琪都会写自己名字了,二宝可以按个手印。”

    齐全气恼得说不出话,但也真的惶恐起来。当年在领证之前,他们俩曾经因为买不买房而吵过一架,当时向亦文嚎啕大哭说这个婚不结了,但后来俩人还是去领了证。如果今天她也一样嚎啕大哭,说这个日子不过了,我要离婚,可能他反倒觉得踏实,无所谓,哭完了日子自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过。但她不一样了,她也没哭,也没发疯,甚至还能云淡风轻地拿签字开玩笑,这让他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意识到她所说的不计一切代价可能不是一个笑话。

    这时律师进门了,跟大家礼貌地打了招呼,是位看起来温和友善的中年女性,看到小琪在妈妈身上爬上爬下,坐立不安,就拿了准备好的两颗巧克力给她。小琪看了看妈妈,妈妈同意了,才坐好开始吃,不吭声了。

    “你们是决定协议离婚对吧?”

    “谁决定的?没决定。”齐全连忙否认。

    律师看了他们俩一眼,“所以不打算协议了,直接走诉讼?”

    “诉讼是什么?”齐爸小声问齐全。向妈坐在一旁,说,“诉讼就是上法庭打官司。”

    “没有的事!”齐全吓得高声道,“不协议,也不诉讼!这从头到尾就是我老婆单方面的胡闹,没有人要离婚,谁也没有要离婚!……”

    向亦文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一点,“来都来了,”她说,“要不,咱听人家律师仔细说说?没有人让你今天立刻马上就离婚,咱们听专业人士讲讲,人家经历的案子多,财产分割上亿的都有,咱俩这只是毛毛雨。就大概了解一下,咱家这个情况,一旦离婚,有哪些事情需要弄,怎么弄,……”

    “一什么旦,没有一旦!”齐妈在一边斩钉截铁,“这个婚不能离!”

    “来都来了。”向妈在一旁说,“我听说找律师咨询,费用也不少的,现在走的话,钱就白花了。”

    “真的假的?”齐妈问。

    “真的。”向妈说。

    律师就简单地讲了协议离婚的注意事项。“你俩还挺特别的,一般都是夫妻瞒着对方来咨询,你们这来得这么齐的一家子还比较少见。”她说。

    他俩要是离婚真的非常简单明了,共同财产简单透明,收支划分清晰,没有隐瞒或者转移共同财产的行为,也没有任一方有出轨黄赌毒等恶劣行径,唯一值得争的就是孩子抚养权。不过律师说了,以二宝的年龄,小琪的状况,以及向亦文本身的经济和生活条件来看,如果打官司,只要妈妈坚持要两个孩子,基本上是会判给妈妈抚养。一边一个的情况也有,但通常太小龄的孩子还是会判给妈妈。

    “所以如果你们坚持要分开抚养,小宝跟妈妈,大宝跟爸爸,或许也是一种解决办法……”律师说。

    “那不可能。”齐家的三个人同口同声。

    “怎么?只要二宝,小琪就不是你们孙女了?”向妈听着不乐意了,“就不如你们亲孙子了?儿女都是妈生的,小琪和二宝都必须跟着妈!你们要是一直当向亦文是个外人,那趁早离了算了,孩子生在你们家也是遭罪!”

    “你也知道孩子生在我们家?那就不可能跟着她!”齐爸也急了,“那是我们家的孙子,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

    闹剧进入白热化阶段,向亦文坐在一旁放空,目光无意识地盯着二宝推车上小琪给弟弟挂上去的玩偶,小琪吃完了巧克力,听不懂大人们说话,看到他们吵架本来有一点不安,但她拉着妈妈的手,看妈妈很淡定,她就也没有哭,看弟弟有一点闹腾,哼哼唧唧的,她凑过去,把玩偶戳得一晃一晃逗他玩,他出一声她就答一声,应和着他牙牙学语。向亦文出着神,一瞬间心里像是电光石火般地想了很多事,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本来她是想要用打官司离婚这件事来吓唬一下齐全他们的。她知道齐全自尊心强,失业这段时间本来他就受了很大的打击,觉得跟同龄人相比自己的中年危机来得格外措手不及,输了面子跌了份,本就觉得矮人一头,如果加上婚姻失意,恐怕他在他所谓的等他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父老乡亲面前就再也擡不起头来了。不过话说回来,都背井离乡了,谁还在意衣锦还乡呢?可能只有他爸妈每天在嘴里念叨的,差点被齐全气活过来的爷爷在意吧。

    “……成什么样子?……”齐爸齐妈还在那里数落齐全,“当初把老屋卖了,跟你来北京,人家都以为我们跟着你来享福呢,现在可好,家也散了……我告诉你齐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绝对不能跟孩子分开……”

    她以为吓唬一下他们,他们自然不愿意离婚,更不愿意打官司撕破脸,也浪费钱,可能就妥协了,同意放她带娃去杭州了,只要不离婚就行。但是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吓唬他们没有什么意义,她想当真了,她觉得离婚也行。

    “那就打官司吧。”她说。声音不大,但是正在争吵的两家爸妈都安静下来了。

    “别,老婆。”齐全终于软下来哀求道,“别这样。要不咱们协议,协议一下,行不?现在协议不都还有个离婚冷静期呢吗?我们冷静冷静,好不好?”

    “冷静当然好,但是要分开冷静,所以我要去杭州,你们不让,留在这个家里怎么冷静?”向亦文说,“因为你们不仅自己不想冷静,也不把我的冷静当回事,所以我今天才把你们都请到这里来。”

    她平静地对律师说,“协议没有用。准备诉讼还需要时间,对吧?这段时间两个孩子会跟着我。一审不判离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来。我说过,不惜一切代价。这是二宝作为你们家的一员,拜你们所赐,上的最重要的早教课,挺值得的。”她顿了顿,“什么时候判离了,你们如果再想见到孩子,就得由探视权决定了,直到他十八岁。”

    她弯腰整理了一下推车,拍拍小琪的头,“行了,我们走,带你去吃冰淇淋去。”

    小琪还趴在推车上,指着弟弟,“妈妈他说话呢。”

    “说什么呢?”向亦文没作理会,顺口应了一句。二宝自从开始学话之后,每天都在叭叭叭嘛嘛嘛,但都是一些模仿发音,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特指的叫唤,她也没在意。但小琪指着他,他擡起头看见大家都看着他,突然眼神就定在向亦文脸上,叫了一声妈妈,又找到了齐全,叫了一声爸爸,清楚有力。

    “妈妈弟弟说话啦。”小琪在旁边说,“他叫妈妈爸爸啦。”

    齐妈立刻抹起眼泪来,嘴里叨叨着,孩子心里可明镜似的,不想让爸爸妈妈分开呢。

    向亦文也愣了几秒,却几乎没有惊喜,只有不逢时的无奈与怅然。这是二宝的人生第一堂早教课,也是她的,更是他们全家的,只可惜上得太晚了,她已经后悔了,家也已经散了。散与不散,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