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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很有心机,你会侥幸获胜

    等柳太太回来时,见他们三人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场面冷冰冰的。她脸上不由得显出失望的神气。说道:“这里不行,定好的佛跳墙忽然说不能做了,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下次换个地方请一顿吧。”

    柳兰京淡淡道:“好啊,这是你的事,反正我很快就不在国内了。”听他的口气,像是对苏妙露毫无留恋的情绪,可苏妙露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这是在情场上养成的第六感,一个习惯了让男人看的女人,心里清楚,哪些男人是用眼睛看她,哪些男人是在心里打量她。她刚才就是故意和柳兰京对着干的。

    对低段位的,要让他觉得有机会和你恋爱。对高段位的,反倒要让他觉得没机会追到你。许芊芊输不会看碟下菜。

    苏妙露虽然有气性,但忍耐的功力她还是有一点的。更要紧的,是她想到一个报复柳兰京好的法子。男女之事,可以耍的花招有许多,既然柳太太把她找来,她就是光明正大地公费恋爱,奉旨勾引,十八般武艺大可以使出来。只有柳兰京上钩,就是他活该,让她骗财骗色(姑且算他有色),都算是天道循环。

    苏妙露骨子里是个赌徒,她赌柳兰京对自己有兴趣,是故意想让她生气。他想测测她的底。他和柳太太的关系很疏离,所以也不会贸然接受母亲介绍来的女人。再说对他这样脂粉堆里打滚的手段,有脾气的总比没脾气的要有趣。他刚才被泼了水,没有当场发作,还很心平气和把事情掩过去,应该是对她印象不坏。

    可柳兰京又装作不爱搭理她,或许是故意等苏妙露服软,又或许是做给自己母亲看。苏妙露不愿多想,也一样不去多看他,一顿饭下来只和许芊芊多说话。

    饭后,柳兰京主动提出要送苏妙露,柳太太略带喜色,很自然接话道:“那我让司机送许小姐。你慢慢开车,路上小心。”

    苏妙露跟着柳兰京上了一辆白色的奥迪。见她面带诧异,柳兰京调侃道:“怎么了,让你失望了,觉得我应该开一辆跑车吗?”

    “我坐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上海这路况,特斯拉也好,桑塔纳也好,都堵在路上,你要是愿意骑一辆自行车拉我回去,那我倒是真的感激不尽了。”苏妙露坐在副驾驶上,故意擡手,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为的就是让柳兰京闻到她手腕上的香水味,若有若无着才撩人。

    柳兰京说道:“你的香水很好闻,是为了我特意喷的吗?”

    苏妙露坦白道:“是啊,想给你留个好印象。”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没关系,我对陌生人一向很友好。”苏妙露微笑,没错失柳兰京片刻的愕然与嘴边的笑意。她摸到些门路了,高手对高手,玩家对玩家,与其躲躲闪闪,不如真刀真枪把招式亮出来。她稍稍把头擡起些,让窗外的灯光照亮她的脸,黑而幽深的眼睛,娟秀的鼻,欲言又止的嘴,她太知道自己好看的角度了。

    柳兰京打量着她的侧脸,笑道:“你的珍珠耳环真不错,两百块不知道有没有?看着挺价廉物美的。”这一句话,便戳破了柳太太先前给苏妙露找补的一层面子。她是王雅梦的朋友,可没有王雅梦的家境,王雅梦一身都是香奈儿,倒确实找不出两百块的珠宝。

    苏妙露让他揭了底,倒也不慌不忙,说道:“两百块估计是有的。不过多的也不能指望,毕竟我要是有那个闲钱,也不会晚上出来受你的气。”

    “让你受气,那我真是不好意思。”柳兰京装模作样道:“可是我怎么觉得我才在受气,还被你泼了水。”

    “我有做过这么粗鲁的事吗?我不记得了,对不住,我记性不好,听你妈妈说你是看神经的专家,那天说不定还要帮我看看。”苏妙露索性闭上眼睛耍无赖,她知道自己睫毛长。

    柳兰京的笑声轻轻的,像一根羽毛在耳根拂动,“我妈妈哪里找来你这样有趣的人啊?真是好运气。不知道她和你说了我什么。”

    “她说,你要出家当和尚了,让我想想办法这事情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还说你是为情所困,因为前女友为你自杀了。”

    “前女友自杀,然后要出家。我妈心里我就是这个形象?以后编写《烈男传》,可真应该把我放进去。”柳兰京笑出了声,声音里忽然透出一种少年人的爽朗气。

    他无奈道:“她真是待在家里闲出病来了,现代社会哪有人会为情自杀。我前女友活得好好的,她是开车的时候打电话和我吵架,结果撞树上了,在医院里待了半个月。现在人早没事了,之前还和我联系着呢。”

    苏妙露偷偷睁开一只眼来瞄他,“所以你要出家也是假的?”

    “真冤枉,我什么时候要说出家,我可舍不得我的头发,本来搞科研的,头发就够受累了。别再拿出家咒我了。我只是和我妈说我要加入一个学会,里面的人都是终身不婚的,也没有恋爱,都是独身主义者,一心一意工作。就这么简单。”

    “你既然准备不结婚,不恋爱,那怎么和我调情了?”

    “唉,我有什么办法呢。”正巧是一个红灯,车子稳稳停下来,柳兰京朝她捎来一个暧昧的眼风,微笑道:“调情就像是英语,学会了之后不多用用,技巧就生疏了。苏小姐善解人意,我想你还是能谅解的。”

    苏妙露道:“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宁愿当世界上最无理取闹的人了。”

    柳兰京微微挑挑眉,问道:“看得出你受了很多不应该的委屈了。如果信任我,不妨说说看。”他这样柔情似水的口吻,如果换上一个没经验的,就要顺着他的话大吐苦水了。可苏妙露不上他的当,调情时说这种话,就近于缴械投降了。都是萍水相逢,出来找乐子,谁也没道理忍受另一个人的家长里短。他不过是想探她的底。

    苏妙露道:“我的故事很无聊,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你一直在国外生活吗,怎么中文这么好?”

    “因为我在美国学中文啊,那中文自然好。”

    “干嘛去国外学中文?”苏妙露心里稍稍转了个弯,才明白不过是个玩笑。她厌烦他玩世不恭的态度,眼睛一横,嗔怪道:“好啊,你就拿我当傻子耍吧。”

    柳兰京赔笑道:“我这人总有些怪里怪气的幽默感,你要谅解,毕竟我从小一个人在外读书。”

    苏妙露道:“这次是真话了?”

    “我原本以为我妈妈和你说过我的事,原来没有。我是高中就在美国读,大学在纽约大学读的应用数学,研究生和博士都在MIT搞计算机,现在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有个教职,做的是很俗套的机器学习。”

    “可是你妈说你是搞神经科学的啊?”

    “我妈这么说,你和那位许小姐就都信了。可惜啊,我妈根本不在乎我。我做的是深度神经网络和贝叶斯推理,我妈大概听到一个神经,就以为我搞神经到发神经。虽然脑科学我也懂一点,不过主要是研究生的相关课程。你看吧,你们几个女人看着都很关心我,其实只是装得像而已。有空搜一下我的名字,学校官网上就有我的简历。”

    苏妙露听出他的抱怨口吻,微微一笑,说道:“所以你是责怪我对你不关心了?要我给你道歉吗?可是我怕太关心你,你又觉得我对你有心机,连夜就跑了。不过我确实不太了解你,我都不知道你几岁了?”

    “三十一岁了,这个月的生日。应该比你大六七岁的样子,你看着像是刚毕业。”

    “那你是太高看我了,我也二十七了,看着像是刚毕业,是因为又穷又一事无成,什么东西都没折腾出来,还把工作折腾没了。”

    柳兰京道:“不要着急,二十七岁,人生刚开始,好事总是留在后面。”

    苏妙露故意不看他,望着车窗外连绵的灯影,问道:“那认识你算好事吗?”

    柳兰京意味深长地笑了,“这我说不好,要由你来说。”

    苏妙露并不急着答他,只是对着光捏手指,她的指甲涂成深梅子红,衬得一双手泛出瓷一样的青白色,她似乎胡言乱语起来,“随便了,就这样吧,生活啊,真迷茫啊,希望啊,寻不到啊。”

    柳兰京并不理睬她,只是笑。之后的路上他们也再没有说过话,各自有一重心事在顾虑着,就这么静静的,倒不觉得尴尬,也不至于像是在默哀。

    老小区里不方便停车,柳兰京就把车停在对门口,把苏妙露放下来。她对自己却穷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反正柳兰京对她已经是占尽优势了,多一分,少一分倒也无所谓了。她没什么留恋就下了车,却忽然听到柳兰京道:“留个电话吧,以后我再联系你。”

    苏妙露笑道:“你怎么搞得像是工作面试一样。”

    柳兰京回答道:“这对你来说不就是一份工作吗?拿钱和我谈恋爱,让我上当,除了五险一金以外,别的不都差不多。”

    “我哪里敢给你上当,不被你骗就挺好了。”苏妙露敲敲玻璃窗,示意柳兰京把窗户摇上去。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唇笔,就把号码写在窗户玻璃上。柳兰京在驾驶位上同她挥手道别,一踩油门就开走了。苏妙露在街边站了一会儿,轻轻用鞋子踩地上的落叶。风一吹,头顶的树叶沙沙做响,她下意识往手包里一摸,柳兰京的糖盒还忘了还。她把盒子握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听着一颗糖孤零零的声音,倒有些怅然若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