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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可摘星 > 第六十四章 遥想

    国子监里依然火光闪动,梁令瓒爬上墙头,看着卫军们到处搜人,脸都皱了起来。

    用膝盖也知道,她这会儿进去会死得多难看。

    陈玄景双手抱臂,问:“你会不会学乌鸦叫?”

    梁令瓒正满脑子搜索脱身之策,闻言一怔。

    “……”

    片刻后,梁令瓒缩在太学号舍外的围墙根下,扯着嗓子:“呱,呱,呱……”

    “啊!”

    鸟叫声未落,号舍里便响起一声惨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是源重叶。

    “有贼啊!来人啊!”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是宋其明。

    无头苍蝇般搜了半晚的卫军们终于有了奔头,一窝蜂朝太学号舍奔去,陈玄景和梁令瓒翻墙而入,直奔静室,梁令瓒把自己关在里面。

    陈玄景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梁令瓒用力点头:“我一直待在这里。不小心打个盹,可能是石桌挡住了,守卫没看到人,以为我没来。”

    陈玄景点点头,便要关门。

    “那个,陈兄!”梁令瓒挡住门,歪着头问他,“你会不会学乌鸦叫?”

    这种默契一看就不是头一回,陈玄景和源重叶小时候只怕常玩吧?陈二公子学乌鸦叫,她真的很想听听啊。

    这种问题当然不会得到回答,陈玄景冷冷地在外面把门带上,梁令瓒扑到门边,叫道:“陈兄!”

    “你有完没完?!”

    “那个……”话到嘴边,那云腾腾雾蒙蒙的东西又从心里飘出来了,明明简单的话,经它阻拦就觉得有点艰难,就好像人在水中跋涉的脚步一般,变得沉重,凝涩,她的头抵在门上,低声道,“……多谢你。”

    三个字顺着夏夜清凉的空气透过门,落进陈玄景的耳朵。

    一门之隔,陈玄景脸上的不耐褪去,慢慢地,一丝笑意浮上来,先是嘴角,再是眼睛。

    他带着这样的笑意摇了摇头,对着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转身离开。

    笨蛋。

    **********

    卫军们忙碌了一夜,回来换岗时,才发现梁令瓒居然就在静室里,都以为见了鬼。

    梁令瓒学着陈玄景淡淡定定的样子,表示其实我一直都在,你们没看见是你们的事。至于这一头的鼻青脸肿,那是自己做了个噩梦,不小心磕的。

    周司丞自然不信,气得吹胡子瞪眼,直要把梁令瓒赶出国子监。闵学录闻讯而来,咬定梁令瓒确实没离开过,真离开了,满国子监都是卫军,梁令瓒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

    两个人一直闹到南宫祭酒面前,南宫祭酒处事向来公道,无证据不判罚,梁令瓒逃过这一劫,长出一口气。

    静室门被打开,一名卫军进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

    话说被子这种物什梁令瓒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自从知道这里的被子要五十两银子一晚后,穷人梁令瓒就觉得盖在身上的不是被子,而是白花花的银子,相当有罪恶感,再不让宋其明花这个冤枉钱了。

    她只道宋其明莫不是忘了她的交代,还是同情她这一晚上的奔波辛苦……结果卫军又递过来一只小瓷瓶。

    很眼熟,正是她送陈玄景的玉魄膏。

    梁令瓒握着小瓷瓶,一时间,心动得比脑子更快,那些晕晕腾腾的东西又要冒头,梁令瓒用力把它按了下去。

    药膏十分清凉,唤回理智。

    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今晚陈玄景每一步举动,结合过往惯例,得出一个结论:每当她觉得“陈兄真的好好啊”的时候,下一刻,她就要倒霉了。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

    还有什么她不什么的阴谋在等着她?

    这么一想,被子立刻不敢睡了,翻过来覆过去检查里面是不是暗藏了针或者其它要命的东西。结果它柔柔软软,就是一床老实本份的被子,丝毫没有半点不妥的地方。

    不管了,他要对付她,法子多得是,她兵来将挡,实在挡不住,大不了给他出出气好了。

    反正那家伙对着她总是一肚子气……

    她折腾了一晚上,抱着被子上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和大相元太上山追兔子。她在梦里自由地奔跑,全身心都轻盈得要飞起来。师父就不远处的蓝天下,含笑看着她。

    这样的梦她有一段时间经常做,醒来之后,心中依然是那种轻盈得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她靠着石壁,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想留在梦中。

    她再一次做梦了。梦见的却不是师父,而是陈玄景。她追着要解开陈玄景的一字巾,却怎么也追不上,好容易追上了,正要解开,陈玄景忽然给了她一记弹指,弹的她脑门生疼,“啊”地一声惨叫。

    这一叫就叫醒了,然后发现,她的睡姿诡异,脑门刚刚磕在石桌上,鼓起好大一只包……

    果然话不能乱说,现世报来得快!

    这一脸的青紫外加大包,自然逃不过闵学录的眼睛,闵学录瞪着眼睛道:“你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梁令瓒只好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从“闯宫禁被押在金吾卫羁押房”那一段时,闵学录的心脏就不好了,等到把“救内侍得罪武惠妃”、“在中宫王皇宫厌胜被废”讲完,闵学录差点没晕过去,捂着胸口,只有出气的份儿:“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唉哟我的娘,还好,还好用了宋其明的名字,人家有宰相爷爷罩着,金刚不坏!阿弥托佛!”

    然后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别以为是洛阳!这地方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都是个死!”

    正巧,宋其明和源重叶趁早课前来找梁令瓒打听昨日的始末,上楼来,先见过闵学录,闵学录和颜悦色,问宋其明用了早膳不曾,好一番寒暄才下楼去。

    话说自从梁令瓒在这里,宋其明和源重叶也成了藏书楼的常客,但二位基本属于学渣,拿本书只不过装装样子,向来为闵学录所不屑,对这两人闵学录不是视若无睹,就是翻一个大白眼——天底下最贵重最美好的东西就是书,来藏书楼却不看书,闵学录没把他们轰出去,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这会儿宋其明不由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闵学录青目,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然而等他明白为什么的时候,顿时脸都白了:“要死了!这事要给爷爷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源重叶安慰道:“后宫和前朝隔得远着呢,武惠妃生怕别人想起她是武氏之后,对前朝大臣向来敬而远之,不妨不妨。”

    宋其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撇嘴:“长安样样都好,就是女孩子们的眼光太差,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姓陈的?”

    源重叶哈哈笑:“别人还罢了,这个咸宜公主是有缘故的。五年前上祀节,咸宜公主在曲江游船的时候失足落水,当时是我家陈二公子把她救了上来。这一救不打紧,咸宜醒过来就嚷着非他不嫁了。”

    五年前……梁令瓒默默地算了一下:“咸宜公主那会还不到十岁吧?”

    “哈哈,可不是!咱们陈二公子才也十四岁呢,哎哟,你是不知道,咱们陈二公子飞身一跃,不单是咸宜公主这小女娃一见倾心,曲江两岸,不知道有多少游春仕女芳心暗许啊。长安第一公子的美名,就是那一天传出来的——”

    源重叶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一吐舌头,掩住了话头。

    因为楼梯上脚步声响,仆役们向陈二公子问安的声音已经传了上来。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稀奇了,不但不稀奇,还会嫌厌烦。这话说的便是陈玄景。女孩子们的仰慕是多么动人的东西,世上所有男人都求之不得,陈玄景偏偏避之不及。

    梁令瓒忽然就想起了宋其柔,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已经嫁到了长安,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是否还会记得那年上祀年对某个人的惊鸿一面。

    春江水暖,杨柳初绿,风景如画,游人如织,有绝世之少年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梁令瓒此时看着陈玄景缓步走来,衣带当风,翩然有神仙气,时光重叠,年少的陈玄景和长成的陈玄景并肩入画,只让人悠然神往,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