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愿意接受前往纽约的运输飞行。飞行是合法备案的。我们在肯尼迪机场受到一切礼遇,而为了卸货我们不得不离开既定航线的小小风险,我们也完全能够经受得起。”
“你们在着陆前就把货物给甩了?”
“那还用说。”他拿起一张地图摊开来。我认出了牙买加湾,纽约海岸前面一个几乎无人居住的小岛和沼泽地带,无论在肯尼迪机场起飞还是降落都要经过这一带的上空。地图被划成许多个方块。特德用手指敲打着标有D44的方块说:“这次我们在这里卸货。卸货地点不能离起飞导引波束太远,否则我们就没把握找到它。我们要向下俯冲,不能让货物甩得太远。我们当然会有地面上的灯光信号。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这样,我希望你的老板也做到这一点。一旦飞行监督发现我们在错误的飞行空间来回转悠,我们就会对指挥塔台的伙计们讲我们的马达或者操纵杆有点故障什么的。事过以后那些伙计们就会为我们的顺利着陆松一口气;而我们着陆时,机上运的货物干干净净,无可指摘,就像刚浆洗过的衬衣一样。”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黑色的雪茄,咬去烟头,叼在嘴上。
“自从我知道你在机上,我就反复琢磨,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些烫手货顺手牵羊给私吞了。我们身后所有的桥都烧毁了;萨麻尔和他的组织作为任务委托人,暂时还不见踪影。我们与毒品辛迪加虽没有联系,但是靠你的帮助,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承担风险,把这些玩意儿给卖了。”
“你如果还想多活两天的话,就赶快打消这个念头!这些东西只可能在美国出手。你终归得把它们弄进这个国家里去,但没有一个组织的支持,这可比上青天还难。我们就假设你和我自己承担风险,把原料鸦片走私进入美国了。你以为那个为此付了大把大把钞票而手里又没有拿到货的人就会善罢甘休把五百万当作耗损一笔勾销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会扰得天翻地覆。他有的是找到我们的办法和手段。至于以后我们还将受到什么待遇,我现在想都不愿意去想。”
我举起两只手表示求饶的样子。
“可别算上我,特德!”
那双阴冷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雪茄的烟团从嘴里缓缓地喷到空中。
“只不过是这么个想法而已。”他冷冷地说道,“待会儿见,拉弗特!”
他拱身冲着麦克。
“喂,巴里,晚餐在哪儿?”
他一摁按键,打开对讲机的扩音器。尽管马达沉重地轰隆作响,还是可以听见扩音器传出的喘息和呼吸声。
特德冷冷地笑着,把音量旋钮转到最满的程度。“巴里在调戏你的姑娘。”
我听到黛莎一声喊叫:“放开!”
那男人气喘吁吁地说:“别装蒜了,心肝!”
我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拉开座舱的隔门。
在机身尾部,黛莎正在竭力反抗巴里-佩斯。那男子已经把她顶到一摞箱子跟前,在撕扯她的衣衫。
我冲过整个机身,一把抓住巴里的两个肩膀,使劲把他往后拽。
他猛然转身,满脸贪欲的凶相。
“你见鬼去!”他号叫着,两只拳头不住地出击。
我的胸部挨了两拳。我往后一闪,为的是把他从黛莎身边引开。他以为他能降服我,便跟上前来。他的一记肘弯拳被我挡住。于是我便趁势反击。我一拳打得他下颚角咔咔作响,他翻着白眼,站立不住,背脊撞在装卸门上。虽然他没有整个摔倒在地,但双手不得不死死抓住门栓,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够了?”我冷冷地问道。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还会让你好瞧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晚餐在什么地方,巴里?”特德站在座舱门口,双手撑着两边的门框。
巴里撑起来离开装卸门,擦拭着下巴的血迹。我往后退一步让他过去。
“谢谢,杰瑞!”黛莎说,一边整理着被撕坏的上衣,尽量让它遮住身体。
特德走到我们跟前。他打量一下黛莎,问道:“你总是这么小心眼儿吗?”
黛莎用一种外国话说出两个字,意思肯定是表示气愤的谩骂。
“你太轻率太任性!”特德把雪茄转动到另一个嘴角。“在这架飞机里我们是大佬。”他把一只手放在腰间突出的左轮手枪的枪把上。“对于我们来说,除掉你的英雄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以后还会伸手踢脚吗?”
黛莎把脸转到一边去,坐到一只箱子上,背朝着我们。
特德哈哈地笑着。“跟她打交道和跟你打交道一样困难。你不愿意帮助我们自担风险把鸦片送给那个人,而她拒绝跟我们一起排遣时间。一个机长会拿这样的乘客怎么办呢?你们通统是该死的累赘。”
他转过身,往回走去,消失在座舱门里。
嘴上虽然说了不少恐吓人的话,可是他们谁对我们也漠不关心,不闻不间。连特德也是端着放满罐头的盘子径直走进座舱,好几个小时没有再露面。我安顿黛莎躺下休息。我自己也在两个箱子之间找到一个可以稍微歇口气的位置。
“你估计到卡萨布兰卡有多远的距离?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儿吗?”
“三千多公里。”黛莎回答。
“等于多少英里?”
“二千多英里。”
虽然我们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瞌睡,但仍旧感到飞行时间长得令人难以忍受。当我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爬起来想伸展伸展僵硬的四肢的时候,我瞥见机窗外的天空抹上了一笔彩色。太阳升起来了。
在我们的下面,是光秃秃的山脉,轮廓愈来愈清晰。C-4飞机正在降低飞行高度。
黛莎蜷曲着腿躺在地上。我碰了碰她的肩膀。她转过身,爬起来。
“我估计我们很快就要在卡萨布兰卡着陆了。”
她从我身边瞥过去,朝座舱的方向张望。
“那个金发的家伙来了。”她悄悄地说。
我转过头去,看见巴里朝我们走过来。这次他手里拿着左轮手枪。他脸上刚才挨我拳头的地方已经肿起来。
“特德命令让你们爬到机身尾部藏起来,在我们停在这里的整个时间里都不准你们乱说乱动。谁要是吭声或者弄出什么动静,我就崩了他。”他盯住黛莎。“也包括你!”
他把我们撵到飞机的尽头。我只得低低地蹲着。巴里推过来两个箱子,正好把我们严严实实地遮挡住。
十分钟以后,我们感到缓冲器猛地一撞,飞机着地并开始在跑道上疾速飞奔,随后才逐渐缓慢下来。
飞机静静地停着,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黛莎和我也摸不清东南西北,只得一动不动地蹲在半明半昏的箱子后面,既够不着什么窗户,也看不到开着的装卸门。如果有哪个机组成员离开飞机,非得经过座舱出口不可。巴里-佩斯留在原处没动。
在几小时以后我们才听见载重汽车的马达喧闹声、某种东方语言的呼喊声以及油泵往油箱压油的沙沙声。在加油车和车组人员离开以后,黛莎和我才被允许走出我们的临时监狱。
特德来到机尾。
“我们还要在这里停一些时候。”他说,“我得估计好准确到达纽约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这里起飞。”飞机里的温度迅速升高。所有机门都紧闭着。我们翘首以待的时刻终于来到。特德通过扩音器呼叫巴里:“我们准备起飞。告诉我们尊贵的乘客,让他们扶稳坐好!”
马达全部启动。飞机向前滚动,准备起飞。在颤动着停息两分钟后,飞机猛地在跑道上全速奔跑,接着便拔地而起。特德让飞机转了一个弯。于是我看见下面的机场、白色的城市卡萨布兰卡和碧波涌动的大海。
巴里把左轮手枪塞进腰带里。
“从现在开始直到看见纽约的摩天大楼,”他说,“在我们下面就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了。”
从麦迪逊大道两边的摩天大楼里潮水似地倾泻出下班的职员们。菲尔乘电梯上到十二层。布尔敦大厦的产权人年迈的阿布拉姆-道格菲尔德和乔-卡普雷签订的租约已经失效。卡普雷此时正躺在验尸所的一个抽屉里。
菲尔打开房门,走进卡普雷的办公室。
联邦调查局和市警察局的专家们上午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彻底地搜查过一遍。
下述几点是肯定的:卡普雷是一个品质恶劣的人,卷入一些肮脏的买卖,这是他与十二名可疑的男子在纽约搞起来的。菲尔掌握着一张长长的人名和地址的清单。
在卡普雷的合伙人中有“小青年”吗?可以肯定的是,卡普雷曾经有过敲诈勒索的企图,而手榴弹的袭击证明他调选的人是恰当的,不过这个人抢先进行了敲诈勒索。
菲尔和莉莎-富兰克林的境况没有任何改变。莉莎仍然处于一名男子的暴力控制之下,而对于这名男子,菲尔除了知道他的绰号叫“小青年”之外,其余便一无所知。我完成任务的紧迫性也依然存在,因为这是关系到莉莎-富兰克林生死存亡的大事。
菲尔紧紧地咬着牙齿。
关于我,没有任何消息。我是不是早已经完蛋了?是不是在欧洲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成了匕首或者枪弹的牺牲品?
菲尔在卡普雷使用过的房间里一间间地慢慢踱着步。他的目光蓦然落到电话机上。他想起那天他正要离开卡普雷的办公室时,卡普雷拿起了电话话筒。他是给“小青年”打电话吗?现在连这一点也无法认定了。
在外面的过道里,当他锁门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男人匆匆转身朝电梯走去。菲尔紧跟过去,追上了他。
是雷蒙德-杰克逊,莉莎-富兰克林的头头。直到菲尔的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他才停下脚步。
“您好,德克尔先生。”杰克逊嗫嚅着,“我没有认出您。”杰克逊的脸庞没有太多的好转。一副黑色的眼镜遮住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面颊和嘴唇贴着膏药。
“您想到乔-卡普雷那里去吗?”菲尔问道。
回答犹犹疑疑,支支吾吾。“我听说卡普雷先生被谋杀了。我想亲自去证实一下,想在他的办公室里碰到谁可以问一问。”
“为什么您还没有到那里就折回去了?”
“因为我突然感到如此好奇是非常不得体的。无论卡普雷先生可能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没有关系。”
“您认识他?”
“点头之交而已!一年前他曾企图把我拉进一桩下流买卖里去。”
“说详细些,杰克逊先生。”
“他让我筹办一个时装展览,到美国好几个城市去表演。卡普雷打算搞一些姑娘来。实际上这个表演只不过是一个流动妓院的掩护。我拒绝参与此事。”
他跟菲尔一起走进电梯。
“市警察局抓住那些袭击您的家伙了吗?”当电梯往下运行的时候,菲尔问道。
雷蒙德-杰克逊耸耸肩膀。
“我没有听到有关的消息。”
电梯停下。车厢门两边闪开。杰克逊与菲尔告别。
菲尔凝视着出版商的背影。
为什么他对自己遭受的所谓袭击不向警方报案?
菲尔开着我的“美洲豹”驶向总部。他在办公室里停留了很久。当他离开时,夜幕早已降临。
我们在飞机上度过的第二个夜晚把飞机包裹在浓重的黑暗之中。一种失去任何方位的感觉攫住我们。飞机似乎是在一个漫无边际的空间飘荡。
我们已经飞行大约十二小时。我的手表仍然还是雅典时间。这个时候那里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太阳刚刚冉冉升起,而在纽约此时正临午夜时分。
机组的三名男子对待我们还算不坏,再也没有骚扰黛莎。我们吃的是罐头食品,喝的是瓶装橙汁和热乎乎的咖啡。还允许我们使用飞机上惟一的盥洗室。
在漫长的飞行中特德跟我们聊过两三次。路易斯曾来到机尾,请我抽香烟,也紧盯黛莎不放,不过没有任何举动。巴里极少露面。
这时,他跟路易斯同时出现。
“特德想在座舱见见你。”他说。
黛莎挤到我身边。她不愿意单独跟这两个男人留下。
我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朝前面走去。
巴里和路易斯哈哈大笑。他们在存放原料鸦片方桶的钢丝捆绑的大箱子边忙乎着。
座舱里只有仪表照明的亮光。
“海岸!”特德平静地说。他熟练地把飞机向左翼倾斜。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闪显著模糊不清的磷火似的光点。
“是一些大城市的反光。”特德解释说,“我们已经在无线电指标船‘锡里乌斯’号的导引波束上。你戴上路易斯的耳机!”
我把耳机架在耳朵上。
无论数字还是字母都是用挖空心思拟制的英语密码以嗡嗡低语的声音说出来的,绝不会让人听错而产生误解。一长串即将从世界各地飞抵纽约的喷气式飞机的名单,报告着飞机机号、航班号、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等等。远离海岸的无线电指标船已经将蚊子似的飞机群安排引导就绪,使得它们能够分秒不差地在肯尼迪机场有序着陆。
特德向飞行监督报告。
“货运飞机,B203,卡萨布兰卡——纽约。高度九五。速度310。请求指示!”
监督迅速答道:
“降落到八至无线电指标贝塔。多拉。”监督员又加上一个警告:“货运B203,你们是监督区最慢的飞机。在降落肯尼迪以前我们将引导大量飞机超越你们。请随时听取各种通报!”
“货运B203明白。”特德回答。接着他便把麦克关闭。
“在卸货的时候,你帮巴里一把,因为我需要路易斯应付进港监察。我发出信号。这可是分秒必争的事,不允许有误差。你们得把两只大箱子闪电般迅速地扔出去。每只大箱子重约二百五十公斤。”他冲着黛莎露齿一笑。“她也可以派用场,搭个手帮帮忙。”
他一点头,表示我们可以走了。
在货舱里,巴里和路易斯已经把钢丝捆绑的大箱子用盖子盖好并用螺丝拧紧。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只大箱子推到紧靠卸货门的地方,只留下一小块刚够开门的空处。“抓住!”路易斯要求我说。于是我便帮助他忙乎起来。
巴里取出两个包装好的大型货物降落伞,利用粗大结实的弹簧钩把降落伞和大箱子紧紧连结在一起。降落伞的开伞索被固定在机壁上的一根钢索上。货物往下一坠落,降落伞便自动开启。“准备妥当!”路易斯断然说道,一边在裤子上擦拭着两只手。他跟巴里一起往前走去。座舱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我坐在一只准备妥当的大箱子上,点燃我最后的一支香烟。我的头脑里涌动着一些念头。只要把这些原料鸦片往飞机下一扔,我的任务,不,拉弗特的任务,就算完成。到时候莉莎-富兰克林真的会被她的绑架者释放吗?我们只能希望黑帮分子信守诺言。只要他不知道拉弗特已经丧命,他就必须遵守自己提出的条件。否则他就会造成拉弗特的背叛或者引起拉弗特的复仇。不,莉莎-富兰克林面临的机会不坏。
那么我们呢?黛莎和我会怎么样?
特德、路易斯和巴里,也就是这架飞机的整个机组,是由冒险家和黑帮分子混杂而成的。他们性格中的哪些成分面临紧急关头的时候会占上风?我朝黛莎转过头去。
“我想咱们得讨论讨论我们的未来。”我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货一扔下去以后,特德会怎么样。”
黛莎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一向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而只是水汪汪地闪烁着。
“哦,杰瑞……”她好像叹息似地轻声说道。她猫下腰,挽起她牛仔裤的左裤脚,抓住她系在腿上的一个东西,抽出来,然后又直起身子。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左轮手枪。
“举起手来!”她严厉地低声说道,“否则我马上开枪,不信你试试。”
我迷惑不解地盯住她手里的枪。
“把爪子举起来,该死的!”她压低嗓门吼道。
我举起双手。
“从箱子上下来,打开装卸门!”
“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毒品不能落入黑帮分子的手里,他们为了谋取钱财,使成千上万的人遭受慢性折磨,而最终被置于死地。立刻把这些东西扔下去!立刻!”
“可我们下面是大洋啊!”
“正是要扔到那里去。”
“然后呢?你想跟那个机组对射吗?”
“闭嘴!打开舱门!”
我把两只手放下来。“要开你自己开!”
她的眼睛顿时变成两颗冒火的黑星星。
“给你三秒钟,你这黑帮!第一颗子弹射穿你的膝盖。”我从大箱子上蹭下来,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抓住门锁的杠杆。
黛莎颤抖着。“他们会杀死你。”我说。
“他们会在枪口面前乖乖地趴下,就像你一样!”
她往前挪动了一下,只有半步的距离。我骤然旋转身子。向她出击,说实话,是违反我的本意的。不过为了拯救莉莎我已别无选择。我以极为克制的力量击中她拿枪的手和她的下已。她的手指头不觉松开,而她的整个身体则往后倒到一只大箱子上。左轮手枪摔到地上。
我向手枪扑过去,捡起它就立即深深地塞进腰带里,让上衣把它严严实实地遮盖住。黛莎脸朝地躺着,右手伸出,手指由于受到打击而不住地痉挛。我抓住她的双肩,让她翻过身来。
“控制自己,振作起来!”我低声说道,“千万别让他们察觉什么。”
我扶起她,把她拖到一个大箱子跟前,小心地按摩着她的手。疼痛使她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快说!快,趁他们还没来!你是什么人?”
“黛莎-达索斯托希乌斯!是真名字。”
“特工,嗯?是哪个组织的?”
“跨国反毒品斗争处。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个处。”
“再讲具体点,亲爱的!”
“我们早就知道近东地区在出口毒品。我被指定监视阿伦-帕拉斯,因为我们知道在他和大毒贩之间有联系。当你和勃洛斯基黑帮分子相继出现以后,迹象愈来愈明显。帕拉斯被杀,国际刑警组织极力劝阻希腊警方把你们全部逮捕,因为我们想使整个辛迪加陷于瘫痪,而不是仅仅满足于抓住几条小鱼。”
“与载货车相撞是特意组织的?”
黛莎点一点头。“我们让你引着我们接近这批货。”
“这一点我懂。跟你相遇并非偶然。你也登上‘伊拉克利翁’号,并且在埃菲苏斯遗址跟踪我。是你通知土耳其警方的吗?”
“我原来有一台无线电对讲机。当我被发现以后,我就把它扔进废墟里。警方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而当他们没了踪影以后,警方决定派直升机搜索这一带地区。可惜他们来得太晚了。”
我们头顶上方的扩音器咔嚓咔嚓响起来。
“嘿,朋友们,你们抓稳了!我得给飞行监督员们表演一下‘我机遇到困难’的场面——注意!”
C-4猝不及防地往下栽去,犹如要冲向深渊一般。响起一阵刺耳的呼啸声。飞机开始颤动。
“注意!”特德大声喊道。
他把沉重的飞机拉平。
我的肠胃几乎都快翻出来了,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失重感。我一只手抓住搭环,另一只手扶紧黛莎,因为她现在只能使用一只手。特德朝右翼倾斜,再一次向深渊俯冲。警示信号发出尖厉刺耳的震响,似乎飞机已处于紧急状态。
显然,特德作为飞行员,应该说是第一流的。他操纵飞机如此得心应手,放收自如,犹如牛仔驾驭自己的良马。他时而让飞机上下翻滚宛如沉沉海浪中的一艘船;时而让飞机顶天直立仿佛在跨越障碍。十五分钟以后,飞机已经降到很低的高度,但飞行却又恢复平稳。
座舱门打开来。巴里穿过整个机身朝我们走来。“我们眼看就到了。”他说。
我靠近一扇窗户。
在我眼前,纽约已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光点,而是一方镶着几百万小灯的宽大地毯。飞机的正下方依然是黑沉沉不见一丝灯火的大海。
巴里戴上一只耳机,以便与驾驶舱直接联系。他把装卸门的杠杆翻转过来,冲我点点头。我帮助他把门打开。他对我露齿一笑。
马达的喧闹和顺风的呼啸撞进飞机,震耳欲聋。空气出奇的温暖。
巴里把手一挥示意我坐下。他给我解释说,让我一看到他的手势,就立即跟他一起把第一只大箱于从装卸门推出去。他又招手把黛莎叫过来。我真担心他会发现她受伤的手。但他专心致志于自己的任务,别的什么也没有留意。
C-4的速度愈来愈慢,像是在空中爬行。它眼下正在一条宽阔的光带上空。罗卡威半岛!它在贾梅卡湾的前面。我们的目标已近在眼前。
在罗卡威的后面有一串岛屿紧紧相连,被一条条跨海湾道路的光带交织着。特德让飞机转了一个窄小的弯。
特德重新校准飞机的航线。这时两个白色的光点亮了一下,熄灭,又亮了一下,又一次熄灭。
巴里抬起一只手,紧张地倾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命令,猛一点头,大声喊道:“现在!”虽然飞机马达轰轰隆隆地响着,我们还是清楚地听见他的喊声。
我们齐力顶住大箱子,然后把第一只嘭地一声推下飞机。开伞索松开降落伞。巴里和我马上又挪动第二只箱子,把它从舱门推下去。它笨拙地摆晃着消失在浓重的黑暗中。开伞索打在我脸上。我支撑在门框上,探头往外张望。
在飞机的正下方闪动着几个白色的光点。鸦片肯定就是要降落到下面等候着的那些人手中的。
我手一撑,离开门框,转过身来。
巴里正站在舱门的一边,紧贴在舱壁上,手里握着沉重的左轮手枪,正是在卡萨布兰卡他监视我们时手里拿的那一把。
为什么当我站在舱门口的时候,他不朝我后背给我一枪?为什么他现在不开枪?
在我感觉到飞机往上抬高并且改变航向时,我终于悟到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我的尸体一旦在下面的岛屿上被发现,这将对他们十分不利。他们当然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而是由特德把飞机又重新开向公海。巴里似笑非笑的面孔,充满讥讽、憎恨和得意的神情。前面,驾驶舱的门被打开。路易斯出现在门口。
没有人说话,谁也不想顶着马达的隆隆轰鸣大喊大叫。再说,也没什么话可说。他们的意图已十分明显。知情人必须被除掉。他们毕竟不是冒险家,而是黑帮分子,跟纽约大街上溜来溜去贪婪成性的恶贼是一丘之貉。
路易斯迈开大步直奔黛莎。他一把抓住她,撕开她的上衣,又拽她的牛仔裤。
我看见黛莎那只还能用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使出猛劲一拳打出去。她准是在一个什么培训班学习过该打什么地方才算是击中要害。
路易斯忍不住喔喔号叫起来,而一直盯住我不放的巴里不由得把头朝他转了过去。
我立即撕开茄克,衣扣全部绷飞,抓出左轮枪——黛莎的那把左轮枪。这种枪我不熟悉,我既不了解它的使用特点,也不知道它的缺陷不足。再说,对于我的手来说,它也太轻了一些。
不过,幸亏巴里和我之间的距离很小。我每发射三粒子弹,就有一粒命中。
他反射性地弯曲着手指射击。然而后坐力却把手枪从他本已十分疲弱的手里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