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冰回到房间时,秦曼还没结束电话会议。秦曼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一边听甲方又在许愿式的下达任务,一边生无可恋地翻白眼。
宋语冰把带回来的早点放在她的面前,秦曼还以一个飞吻,迫不及待地拆开纸袋,把面包当成甲方来啃。
见她还在忙,宋语冰不想打扰她,干脆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决定打开文档工作一会儿。
她为了寻找灵感才同意这次旅行,可惜三天过去,她的灵感源泉依旧枯竭。她有很多碎片式的灵感堆积在那里,每一个灵感都可以写成一篇很好的“命题作文”,但她并不想写。
邮箱里躺着出版社编辑发来的邮件,询问她最近身体怎样、何时能有新作,在信件结尾处,编辑又谨慎地提及,因为她上次在临近出版前突然撤稿,总编已经数次在会议上黑脸。
宋语冰只能回复,说新作已经初有头绪,大纲敲定后就可动笔。
T国和国内只有一小时时差,现在正是打工人上班的时间,宋语冰的邮件刚发送过去,编辑立刻回了一篇新邮件,不过这次不是催稿,而是一封“好消息”——这个暑假,宋语冰处女作《有风在追我》销量大增,短时间内加印两次,新一笔版税已经到账了。
宋语冰有些意外,《有风在追我》是她很久之前的作品,近年来销量已经趋于平缓,怎么销量突然暴增?
很快编辑就给出了答案——“与冰老师,您忘了吗,因为夏婵的事情您的书上了好几次热搜……其实总编急着想出版您的新作,也是为了趁热打铁。”
夏婵,那个丑闻缠身的女明星,原来是因为她。
宋语冰的脑海中浮现出夏婵的模样。说实话,宋语冰对娱乐圈并不关心,即使夏婵出演了她的作品,她也对她没什么特殊的看法。但奇怪的是,刚刚她想到夏婵时,心脏忽然传来一阵让她无法忽视的钝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种痛楚和昨晚梦境后遗留下的痛楚一模一样。
宋语冰停顿了几秒,第一次主动打开浏览器搜索和夏婵相关的种种新闻。
在搜索框键入【夏婵】的名字后,后面自动蹦出来一连串联想词条。
【夏婵耍大牌】
【夏婵掌掴助理】
【夏婵泼咖啡】
【夏婵澄清】
各种黑词条映入眼帘,只在最后一排有一条不甚明显的澄清消息。
关于夏婵的那些黑料,在刚爆出来时秦曼就分享给宋语冰看过了,那时候网络上铺天盖都是对她的诋毁与谩骂。正常来讲,不管黑料是真是假,经纪公司都应该有所反应,比如发一条“将采取法律手段控告不实言论”的公告,但奇怪地是,夏婵的经纪公司却一直“装死”,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回应。
想到这里,宋语冰点开了词条里的澄清消息。
只不过,这条澄清并不是经纪公司发的,而是夏婵的粉丝发的。
宋语冰大概浏览了一下,大意是,粉丝逐帧分析了爆出的视频与音频,认为是经过科技手段合成的。另外粉丝们又收集了之前和夏婵有关的娱乐新闻采访、她读书时同学老师对她的评价,立证她的人品清白。
“这么澄清是没用的啦,你看转发,大部分都被屏蔽了,相关澄清词条也没上热搜,除了几个八卦论坛以外根本无人在意。”宋语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秦曼不知何时结束了电话会议,凑到宋语冰身边,大咧咧地看着她的电脑屏幕,“这种一看就是有人花力气在搞她。”
秦曼一只手拿着没吃完的面包,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样子有些狼狈。她嘴巴里塞了东西,说话时嘟嘟囔囔的。
宋语冰回身看她:“你工作的事情搞定了?”
“搞定?怎么可能搞定!甲方不死,工作就永远做不完。”秦曼挥挥手,一脸丧气地说,“出来玩就别聊那些晦气的事情,聊点别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在看娱乐圈八卦?!”
宋语冰停顿了一秒:“好奇。”
“之前我给你发夏婵的八卦,你说不感兴趣,怎么现在又开始感兴趣了?”秦曼随手拉开椅子坐在旁边,“哎,你的剧真是可惜,本来我都想好了,等到上映时我要请我们team的所有小朋友去看,哪想到夏婵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完全播不了了。”
话题又绕了回来,宋语冰问:“你刚才为什么说有人在故意搞她?”
夏婵耸了耸肩:“我就是搞媒体公关的,我能看不出来?我不评价夏婵那些黑料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所有营销号、网友、论坛都在热议这件事,不知道背后有多少推手在推波助澜。当初爆料人特地选在深夜爆料,第二天清晨直接空降热搜,抓住了早高峰的第一波传播节奏,等到午休时间段已经完成了第二波的病毒传播,在晚间时,相关词条的传播速度已经呈指数级增长——有人想整死她,毋庸置疑。”
说到这里,秦曼又叹口气:“作为一个从业者,我可以理智地看出这很不正常;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只怨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拖累你的电影都上映不了。”
“……这也不算是拖累。”宋语冰忽然道,“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秦曼听出她在敷衍,撇了撇嘴,干脆转移了话题:“要想有转机,就要多拜拜佛。对了,咱们上飞机前一定要去拜一次四面佛,这可是整个T国最灵验的佛,心诚则灵!”
“为什么不今天去?”宋语冰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把事情放到“将来”去做的人。
“因为今天有其他安排啊!”秦曼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非常豪迈地站起身来,兴致勃勃地宣布,“咱们今天要去珠拉!”
“珠拉?”
“——珠拉大学!”秦曼一脸憧憬,“那可是T国第一学府呢!”
珠拉大学,以T国历史上的君王之名命名,迄今已有百年历史。它的地理位置格外优越,它位于M市市中心的主干道南侧,与它遥遥相对的正是高奢豪牌云集的百丽宫购物中心。
在百丽宫顶层五十八楼,有一家极富盛名的天际酒吧RoyalRed,每当夜幕降临,RoyalRed的红色灯带在夜空中点亮,就如一顶璀璨又沉重的王冠,在为这座城市加冕。若站在RoyalRed向下眺望,珠拉大学的美景尽收眼底。
不过,现在是白天,她们站在校园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座高耸楼宇上不甚清晰的皇冠。
“语冰语冰,你今天怎么一直在发呆?”秦曼拿起手里的两条裙子,唤回她的神智,“你帮我选选嘛,你说我配这件校服上衣,是选长裙好,还是短裙好?”
“……”宋语冰终于把注意力收回来,勉强集中在秦曼手里的两个衣架上。她迟疑了一下,不太赞同地说,“你确定要穿吗?咱们又不是珠拉的学生。”
此时,她们正站在珠拉大学门口的一家校服店——在T国,不论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都要穿统一的制服上学。因为近年来T国电视剧在国内很火,所以在路上,随处可见有中国游客穿着租赁的T国校服拍照留念。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嘛!”秦曼无所谓地说,“再说了,我租的是大学校服,又不是高中校服,就算被人看,我就说自己是珠拉的博士生,年纪也差不多啦!”
秦曼极其热爱拍照,于她而言,若去某个地方旅游没有拍照发朋友圈,那可真是浪费了自己的机票。她的朋友圈里,有西藏卓玛,蒙古郡主,北京格格,南京军阀夫人,晋商大少奶奶……昨日她还是T国王妃,今天又要重回校园当学生了。
最终,秦曼选择了一条火辣的包臀短裙搭配校服衬衫。T国的大学校服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十分贴合身材曲线,店家还提供了配套的校徽、帆布包,走在校园里足以“以假乱真”。
在秦曼的软磨硬泡下,宋语冰也选择了一套校服,不过她不喜欢穿短裙,而是选了及踝的长裙,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还真有种重回二十岁的感觉。
她们一路走、一路拍照。珠拉大学很有T国当地特色,秦曼拍个不停,宋语冰尽职尽责地当她的工具人,帮她找角度按快门。
只不过,当宋语冰拿起相机注视秦曼时,总觉得好像自己也在被什么人“注视”着。
那种如影随形的凝视感让宋语冰很不舒服,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寻找着那股视线。
“怎么了?”秦曼好奇地问。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们。”宋语冰迟疑了。
“肯定是在看我们的美貌吧?”秦曼很自信地一叉腰,“像我这样的美女,走在哪里被人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宋语冰被她逗笑了:“我看人家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小猴子,上蹿下跳,一会儿这里要拍,一会儿那里要拍,你现在就差没窜到门口的大树上拍照了。”
“好吧,”秦曼投降,“我是拍的有点多。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请你喝饮料!”
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店、奶茶店,实在不行找个食堂歇脚也可以。两人收起相机,背起帆布包,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珠拉大学是一座完全开放式的学校,没有校门,校园内的马路和校外的公路相通,甚至还有公交车停靠。只不过学校里没有红绿灯,所以他们过马路时必须万分小心,注意有没有来往车辆。
她们站在路边的树荫下,商量着要去哪里喝咖啡时,忽然听到道路尽头传来一阵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她们下意识擡头看去,远远的,只见一辆红色跑车从街道尽头驶来,向着她们的方向驶来。
那辆跑车十分张扬,即使行走在校园里也没有减速,车牌上挂着鲜明的555车牌,让人过目难忘。
宋语冰眉头一紧,望着疾驰而过的跑车影子,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从脑海中升起。
她还来不及细想,那辆跑车忽然在前方路口掉了个头,然后重新驶回了她们面前。
车窗降下,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奢牌墨镜,遮住了面容,白衬衫挽到手肘,衣领敞开,看起来格外轻浮。
他张口,说着T国当地的语言:“皮卡,#TE1&^%I#$%$&?”
宋语冰:“……?”
秦曼:“……?”
她们两人都不懂T国语言。
见她们不回答,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推起鼻梁上的墨镜,架在头顶。这样一来,他的五官面容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了她们面前,他浓眉深目,五官优越,带着明显的混血感,只是这样英俊的一个男人,却神色轻挑,看上去吊儿郎当。
他又重复了一遍:“皮卡,#TE1&^%I#$%$&?”
宋语冰率先反应过来:“sorry,wecan\-tunderstand,weareforeigner.”(抱歉,我们听不懂,我们是外国人)
“foreigner?”男人切换成英文,视线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们身上的校服,高高挑起眉毛,玩味地说,“Ithinkyouarestudents.”
“切,”秦曼啧啧两声,用中文向宋语冰吐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富二代,以为咱们是学生,在向咱们搭讪呢。”
“两位小姐,”哪想到下一秒,那位混血容颜的男人居然说了中文,口音纯正,“我本来想问问传媒学院的教学楼在哪里,既然你们不是学生,想必也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