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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揽芳华 > 第33章

    可她理智太久,就想任性一回。.

    冯嘉幼在没有燃灯的房间里坐了一夜。

    她知道自己只是推敲了个大概,还有太多细节根本对不上,需要沉下心来继续琢磨。

    但她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完全停摆了。

    见过鬼才会更怕黑,就像此时这般凄凉无助的感觉,她从前一个夜接着一个夜的熬过来。

    其中滋味,根本不愿回想。

    如今眼见着有重蹈覆辙的风险,她岂能不恐惧。

    根本就不是谢揽简单一句承诺能够驱散的。

    因为她不敢想象,若真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她与他往后该怎么相处?

    不,她甚至怀疑谢揽根本不会再回京城。

    冯嘉幼站起了身,她不能就这样坐着等结果,她必须做点什么。

    就像对裴砚昭,没有死心之前她整天为他找理由,却也只在心中默默想,在远处默默看,从来没有正面去做过什么。

    冯嘉幼现在想来,那年爷爷去世,在她最难挨的日子里,她若肯去找裴砚昭服软哭诉,用她的柔弱与真心去化他的百炼钢,定能将他的迁怒化为绕指柔。

    可她再难过也从不示弱,因为自小都是裴砚昭捧着她,哄着她,为她鞍前马后低眉折腰。

    她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只盼着他自己想明白,回来找她道歉。

    甚至还幻想过他跪在她面前时,自己究竟要不要轻易原谅他。

    冯嘉幼开门出去,喊人去将松烟叫过来。

    自己则换上男装,简单收拾了点行囊。

    等松烟过来,冯嘉幼当即道:“夫君回西北了,你带我过去找他。”

    松烟错愕:“少主一个人回去干什么?”

    冯嘉幼糊弄:“急事,昨晚连夜回去的,交代你来送我。”

    “这怎么可能?”松烟诧异,“小的武功还不如冯府的护院,哪里护得住少夫人您啊?”

    冯嘉幼也惊讶;“你从小跟着他闯荡涉险,你武功不行?”

    “小的懂医术,跟着少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松烟心道跟着少主哪里用的着他出手,年纪小时少主经常受伤,他的医术还算有点用,早在七八年前,他就沦为洗衣做饭的杂工了。

    瞧着松烟傻眼儿,冯嘉幼也无措起来。

    只能去花钱雇人护送了。

    冯嘉幼交代他:“你去简单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我走,当个向导。”

    松烟犹豫:“少夫人,去那边可不是闹着玩的,少主真的同意吗?”

    冯嘉幼:“我必须去。”

    松烟见她态度坚决:“那等回头见到少主,他要是怪罪小的,您可得帮小的兜着。您是不知道,他真动怒的时候有多吓人。”

    冯嘉幼答应下来,松烟才回去收拾行装。

    江绘慈已经回去城外的庵堂清修,冯嘉幼出门时仅仅交代一下管家,说要去洛阳游玩。

    等到了门口,正好碰上隋瑛前来找她:“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还带着包袱?”

    隋瑛昨天没去武道场,晚上到处听说谢揽一战成名,考上玄影司千户官的事儿。

    今起了个大早,特意过来问问冯嘉幼情况,这几个月关起门来到底怎么培养的,给她也安排安排,

    冯嘉幼应付她:“我和夫君约了去洛阳玩儿。”

    “他今日不是要去玄影司报道?”隋瑛狐疑,“而且现在是七月天,洛阳比咱们这还热,你干嘛带厚披风?”

    冯嘉幼心道蹲了几个月的监牢果然有用,比从前长能耐了。

    “哦!”不等冯嘉幼想说辞,隋瑛举起拳头,“你该不是背着我准备去威远道喝程令纾的喜酒吧!”

    “程令纾的喜酒?”冯嘉幼倏地转头看向她。

    “还想瞒我?我消息不比你灵通?”隋瑛不悦,“就那个十八寨的少寨主谢小山。接受朝廷诏安之后,如今在西北都司任个闲职。程令纾的爹这几日递了折子回来,大概是想笼络住他,提议将程令纾许配给他。”

    隋瑛嘀咕,“嫁女儿还需要上书朝廷,搞出一副和亲的阵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十八寨已经自立了。”

    冯嘉幼真没收到这消息,沈时行昨日也没告诉她:“程将军这样下本钱?大寨主尚未归降,少寨主独自归顺,甚至没带出十八寨的一兵一卒,就这样抬举他?”

    “你久居京城不知道边关的情况,尤其西北最是复杂。”隋瑛也时常去边关,只不过她爷爷戍守的是南疆,“连我爷爷都视他为心病,觉得他早晚是个大祸害,请战了许多次。”

    冯嘉幼踩着脚蹬上马:“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他说接受诏安,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的,程将军便敢将女儿嫁给他。”

    “程将军也不是吃素的,自会有判断。谢小山接受诏安之后,西北不少闲散势力从前想投十八寨没被接受,如今投了程将军麾下。”

    隋瑛仰头看她,“听说程将军其他搞不定的人或势力,谢小山往那一站,对方就投降了,有的是曾受过他的恩惠,有的是被吓的。”

    这样听起来,冯嘉幼感觉谢临溪更像是在借用谢揽的名声整顿西北。

    不像是单纯报私仇。

    “你真要去喝程令纾的喜酒啊?”隋瑛瞧着有些恼了,跺脚道,“我早听说你在我蹲牢房时候和她越走越近,还一起喝茶聊天呢。”

    冯嘉幼被她缠磨的没辙:“我是有要紧事去趟威远道,你要闲着无聊,你陪着我一起去,我就不用花钱雇人了。”

    隋瑛的武功不算顶好,但走一趟应也够用,起码比花钱雇来的强。

    隋瑛一怔:“我陪你?谢揽呢?”

    冯嘉幼摆手:“别问那么多,你去就赶紧回家收拾,不去我先走。”

    隋瑛当然去,冯嘉幼从来没出过京城,她哪里放心。

    去的还是威远道,她得看着冯嘉幼,不能被程令纾那个小浪蹄子给拐跑了。

    这一耽搁,出城时都快晌午了。

    冯嘉幼一眼瞧见官道上骑在马上的沈时行,微微愣。

    沈时行朝隋瑛拱手:“隋小姐。”

    隋瑛还惦记着沈时行抛弃冯嘉幼的事情,冷笑一声。

    冯嘉幼策马去他身边:“你是特意来堵我的?”

    “我是特意来等你的。”沈时行拍了拍马背后的行囊,“谢兄告假了,听说昨夜出了城。我大哥派了几个暗卫跟着你,我暂时将他们打发了,咱们快走。”

    “你知道我去哪儿吗,你也跟着去。”冯嘉幼如果没记错,他也根本没有离开过京城。

    “不知道,反正肯定有热闹看。”沈时行催她,“赶紧走,那几个暗卫等会就追上来了。”

    冯嘉幼突然不太想去了。

    自己身边到底能不能有一个靠谱的人?

    “走。”冯嘉幼心烦的甩了一下马鞭,沉着脸踏上官道。

    她又问松烟:“从这里去黑水城要多久?”

    松烟回忆着:“最近的路是出了玉门关继续往西北走,途径三个峡谷,两处戈壁,三个荒漠,五座沙丘,再穿过一片胡杨林,才能进入黑水河流域的绿洲……”

    冯嘉幼道:“先去威远道。”

    把隋瑛和沈时行丢在程令纾那儿,她再去黑水城。

    松烟还在劝:“少夫人,您确定要去?”

    冯嘉幼道:“事情尚不明朗,也许我能帮上他的忙。”

    即使帮不上忙,她也不要像个怨妇一样待在家中终日惶恐。

    更不想做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不管好的坏的,她都要亲自面对,并且让谢揽看到她对他的重视。

    很任性。

    可她理智太久,就想任性一回。

    绿洲之上,黑水城。

    几百年前这座城属于西北的军事要塞,城门外建有御敌的瓮城。

    而且为挡风暴,由黄土夯成的城墙不断加固,如今已是异常浑厚高耸。

    大漠落日笼罩之下,愈发透出历史的厚重感。

    倏然,东南方的天际突有几只苍鹰掠过,像是被什么动静惊醒。

    城门哨卫察觉到异常,立刻跳跃上位于城角的覆钵式塔,向远处眺望。

    瞧见一骑身影后,忙吹响哨子,数十名弓箭手熟练就位。

    “是少主?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快开城门!”

    城门尚未完全开启,谢揽便策马越过门外的鸿沟,在众哨卫的恭迎声中穿过城门:“我爹在不在城中?”

    “启禀少主,大寨主并未出城!”

    还活着,万幸还活着,谢揽一路端着心总算是落了一大半。

    只要爹还活着就万事都好说。

    风尘仆仆赶了几天几夜的路,谢揽整个人都快虚脱了,速度终于慢了一些,去往城主府。

    “少主您回来了?”

    “少主您怎么一副中原人的打扮?”

    谢揽顾不得理会他们,抵达城主府后,将快要跑死的千里马扔给手下:“仔细养着。”

    他甚至都没走正门,直接跃上城主府。

    刚落地,倏地有冷箭自左后方袭来。

    谢揽躲也不躲,伸手抓住,转身瞪着朝他放箭的冷峻男人:“爹!”

    谢朝宁听见他回来了,特意出来堵他:“你这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一声不吭的跑去京城,闯出多大的祸!最后让你义兄来替你收拾!如今到处都是你接受诏安的消息,我丢脸丢的门都不敢出!”

    手一使劲儿,谢揽捏断手里的短箭:“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在来十八寨之前,有没有滥杀过无辜?”

    谢朝宁面容冷肃:“你这什么态度?刚回来就想和我动手?”

    谢揽:“回答我!”

    谢朝宁见他神色与平时不同,眼下也是一片鸦青,是着急赶回来的,于是说道:“我从前是军人,打仗时死在我手底下的兵卒哪个不无辜?”

    谢揽扔掉手里的箭:“你不要和我狡辩,我指的不是这个。”

    谢朝宁越看他越不对劲:“你是怎么了?”

    “你记不清的话,我可以提醒你。”谢揽走到他面前来,“就从你还在滇南都司当校尉说起,当年滇南都司内有个正四品的指挥俭事,叫做裴倬正。”

    谢朝宁蹙眉:“他是我直属上司。”

    谢揽又逼近一步:“这裴倬正还有一个身份你知道不知道。”

    谢朝宁不语。

    谢揽道:“他还是千秋同盟会的盟主。”

    “看来你去了京城没白去,连千秋同盟会都查出来了?”一时间,谢朝宁的气散了不少,“你这脑袋可算是没白长着好看了。”

    谢揽凝眸:“你不会也是?”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谢朝宁淡淡道,“我不过是裴倬正手底下一个低等校尉,他瞧不上我,从来没拉拢过我进同盟会。”

    谢揽继续问:“当年大魏战败,滇中粮仓暴露,滇南都司上下被彻查,裴倬正因为京中有势力,原本逃过一劫,你也逃了过去?”

    谢朝宁点头:“后来御史台弹劾裴倬正曾丢失腰牌,他被判问斩,手底下的我们全都跟着遭殃,被判流放。”

    果然和冯嘉幼猜的一样,谢揽道,“弹劾裴倬正的御史姓陆,是位寒门出身无权无势的状元郎,但他娶的是将门女,他夫人的兄长,正是如今大魏的兵马大都督齐封。”

    谢揽生怕自己说不清楚,与他产生误会,“但在当年,齐封还在辽东都司任职,籍籍无名,微不足道。而你因为怀恨在心,流放之前,跑去杀了陆御史一家人,有没有这回事!”

    随着他的质问,谢朝宁的神色越来越紧:“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只管告诉我是不是。”

    谢朝宁不回答,还绕过他走去栏杆前,眺望城中。

    谢揽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已经凉了大半,追上来质问:“你不是自认失职之罪,从来不恨大魏朝廷?弹劾本是御史的职责,不杀御史,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一样。何况裴倬正身边有个想要利用同盟会的奸邪小人,滇中粮仓案,很可能就是那块腰牌导致的。”

    谢朝宁还是不吭声。

    谢揽剩下的一半心也要凉透:“就算你一时激愤,杀陆御史也就罢了,你竟杀了他随行十几口人?”

    许久谢朝宁才道:“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

    谢揽冷笑:“不是你也定与你有关,你瞧你这幅心虚的模样。”

    谢朝宁指着他:“不管与我有没有关,轮得到你来质问我?”

    谢揽理也不理,直接翻过栏杆跳去院中。

    “你才刚回来又去哪里!”

    “你不肯说实话,我自然要去问别人。”谢揽要去找谢临溪,骗了他那么多年,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他又提醒,“爹,我劝你最好待在城里哪里也不要去,出城万一被人杀了,我不是很想管你。”

    谢朝宁被他气习惯了,倒很镇定:“你要去问谁?谁清楚此事?”

    谢揽道:“怎么,你打算再去斩草除根?”

    谢朝宁:“我说了与我无关。”

    谢揽了解他,知道他有事瞒着,只管走。

    “你不说你去做什么,你看你今天走不走得了。”

    “你真以为拦得住我?”

    谢朝宁从腰间抽出早准备好的蛇皮鞭子,站在高楼上甩的啪一声:“你这混账东西敢走试试,信不信我抽死你!”

    谢揽当然信,从小到大每次理亏说不过他就把他抽的皮开肉绽,仿佛这样才有做父亲的尊严。

    他转身扬起苗刀刀鞘指向高楼:“这些年你怎么抽得到我,自己心里没数?”

    “你有种上来!”

    “我没种,你下来。”

    四周的守卫看着听着,几乎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习以为常了,只是今次似乎闹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