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别人送的东西，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嘛？”
闫筱微微扬起头，玩味地看着季白深，像是带着极大的耐心欣赏着挣扎中的猎物一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可以直接告诉我。”
“到车里说话。”闫筱转身要去开门，忽然又停下来，“不，还是在这里说吧。”
她又站直了身子，强调式地说：“这里浪漫一点。”
风停了下来，雪还在下着，轻盈细小的雪花扑簌簌笔直落下来，很快铺上薄薄一层。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车辆来往，也都是匆匆驶过，旁边是一家偏韩系的美发店，大白天门口也闪着颜色艳俗的霓虹灯。旁边的居民楼里不知谁打开窗户，大惊小怪地喊了句，下雪啦下雪啦！好像今天才是冬天的节日一样。
闫筱隔着细细密密的雪花望向季白深，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在那层薄薄的雪上留下清晰整齐的脚印，像是一个个印在白色光线下的阴影。
“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已经到此为止了。”
“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闫筱含着笑，问道。
季白深显然没有想到她在这里反问一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将雏菊和手表推到她面前：“这些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收？”
“我为什么要收？”
“我送给你的呀。”闫筱眨了眨眼睛，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
“你别再拿我开心了，也不要觉得我真的那么好说话。”
闫筱看着季白深瞬间阴沉下去的神情，突然换了一副心疼的样子：“生气了？别生气，生气的时候不好看。”
季白深扭头把花和手表都放在车头，转过来，靠近闫筱，突然逼近她。
闫筱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想撑在车上。季白深又准又狠地按住她的手腕，欺身过去，低头凝视着她的脸。
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呼吸的频率和温度。闫筱睁着眼睛看着他，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眉尾处，很快被皮肤的温度融化掉，变成一小滩剔透的雪水。她顺着眉尾看向他的眼睛，能清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却埋在一股罕见的暧昧的凶光里。
闫筱突然感到一阵慌张，有一种撩人不成反被撩的羞怯。她移开眼神，躲着他，像是个明明认输却嘴硬不肯求饶的孩子。
所以季白深并没有马上放过她，他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些，擦着她的脸，贴近她的耳朵，小声低沉地说了句：“你适可而止吧，别把我惹急了。”
闫筱一阵凌乱，突然用力推开他：“离我远点。”
季白深几乎立刻恢复了他平时淡然的样子，眼神向下瞥了瞥，没再说什么，转头走了。
“季白深！”闫筱喊住他，心底一阵懊恼，“你不是想摆脱我吗？”
季白深没理她。
“我跟你道歉，我不再纠缠你了！”
季白深仍旧没停下脚步。
“你收了我的礼物，才算是接受我的道歉，那我以后再也不折腾你了。你要是不收，咱们以后走着瞧！”
季白深停下来，转回头，有些诧异看着她。
“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讲和的。”闫筱带着些嗔怪说，“你别不识好歹。”
季白深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里忽明忽暗。他又慢慢走回来，来到闫筱身边，看着车头两个礼物，伸手拿起了那束雏菊。
闫筱忍不住浅笑，恢复了她一贯的强势方式，拿起那块百达翡丽，要去给季白深戴上。
季白深后退了一步：“手表太贵重了。”
“也不贵。”闫筱笑了下，脸上带着几分真诚，“毕竟我的确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手表款式是我选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当然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拿去换。或者通过二手平台换成钱，我也不介意。”
季白深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真假。
“我没骗你，我是真心跟你道歉的。可你要是不收，说明我的诚意还不够，我只能再想办法证明了。”
季白深被她这个逻辑弄的哭笑不得，蛮横，骄纵，但他没有反驳，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与她纠缠。
闫筱见季白深不为所动，料到他一定会拒绝。她低下头，顺着他的手看向手腕，想象着这只黑蓝色的奢侈手表戴在季白深的手腕上，心里一阵熨帖，又不免遗憾。
“你应该很好奇吧？”闫筱突然眯着眼睛问，“我为什么盯上了你？”
季白深眼睛亮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你说。”
闫筱抿唇笑了下，顺便轻轻擦了下落在脸上的雪：“那你相信我的诚意了？”
“你先说。”
“我如果说了，你要全部手下我的礼物的。”
季白深若有所思：“好。”
闫筱满意地点点头，神情严肃了些，她恍然擡头看向季白深，盯着他眼睛下的那颗星星一般的小黑痣，心底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认错人了。”
“什么？”
“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的眼睛下面也有这样一颗痣。我一直在找他，但我更希望他先找到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季白深皱皱眉，不理解：“就这样？”
闫筱缓缓点点头。
“你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嗯，我忘了。”她苦笑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算是你倒霉了。”
季白深从没看过闫筱这么认真的神情，甚至是脆弱和伤感的。不管她今天这一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起码此刻，季白深觉得她是真实的。
好像第一次，他触碰到了闫筱最真实的样子。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闫筱问。
“不是。”
“那你原谅我了？”
“你为什么，非要得到我的原谅？”
“因为我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跟你做朋友啊。”闫筱语气很明朗。
“我不怎么交朋友的。”
“我也是。”
“而且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我不怕。”
“闫筱，”季白深叹了口气，望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出他一直在酝酿的话，“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不讨厌你，但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你。过去的那些事我不怪你了，都过去了。所以手表我不会收的。”
闫筱觉得视线有点朦胧，好像突然间近视了，她下意识重复着季白深的话：“都过去了……”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季白深仍然凝视着她，“也很有天赋。任何时候你想重新选择一条路，都不迟。”
闫筱眼前的一切更模糊了，她挤出一抹笑：“你看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啊。”
季白深侧过头，看着路对面像是无奈一般地叹了口气：“我走了。”
他真的转身离开了。闫筱看到他头上落了些许雪花，点点白色将他的头发衬托得更加黑亮，甚至耀眼。
而闫筱手里紧紧握着那快手表，表链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让她小小打了个寒战。
“季白深，”闫筱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句，“你记住，以后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来找我。”
季白深没有回头，已经走到了街角。
闫筱直直看着他消失不见，若有所思，而后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会帮你的。”
闫筱坐在车里，哄着暖气，开着雨刷，趴在方向盘上，直愣愣看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回过神来，一转头，看到前方路边一对年轻情侣笑闹着，抱起来拥吻，难舍难分。
闫筱突然狠狠按了一下喇叭。
那对情侣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旁若无人地拥吻着。
闫筱眼神里闪过怒意，她像是被惹急了的豹子一样，紧紧盯着他们，一次次狂按车喇叭。
一连串刺耳的堪称挑衅的车鸣声终于拆散了情侣，男孩子被惹毛了，盯着闫筱的车走过来，像是要理论一番。
车里的闫筱露出兴奋的神情，口中念叨着：“来呀，来呀！”
但在靠近闫筱的车时，女孩子及时拉住了男友，摇摇头劝着，拉着他横穿马路离开。
闫筱并没有释然，而是更加暴躁了，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急需发泄出去一样，无助，又疯狂，没有任何方法能控制。
她大口喘着粗气，启动车子，挂上档，直直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