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害己的灾难。”
风天涯说完,四周静悄悄的。
燕孤鸣:“你的意思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叫正确。”
风天涯摇摇头。
燕孤鸣:“你有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日子么。”
风天涯又摇了摇头。
燕孤鸣:“那你曾被人像狗一样对待过么。”
风天涯:“没有。”
燕孤鸣:“既然没有,就不必多说了。”
他转过身。
“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但是浪人的路,只有浪人自己来走。”说完,他不等风天涯,直直离开。
风天涯看着他的背影。
“现在我说的话,你必然听不进去。但是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懂。”
嘈杂的街道盖住风天涯的声音,也不知那高大的男人有没有听到。
她跟在燕孤鸣身后,燕孤鸣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风天涯走了走,感觉有些不对。
是不是蠢燕生气了哦。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蠢燕性格执拗,这样直白地批驳他,他心里一定不高兴,何况他刚刚也是为了我好。
想到这,风天涯有点心虚,她加快几步走到燕孤鸣身边。
燕孤鸣似乎是顿了顿,但是马上又疾步走起来。
风天涯紧紧靠着燕孤鸣走,一股沉默的氛围四散开来。风天涯擡起胳膊小心蹭了蹭燕孤鸣。
浪人没有反应。
风天涯又碰了碰他。
还是没有反应。
“蠢燕,你生气啦。”
燕孤鸣斜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风天涯:“别板着一张臭脸。”
燕孤鸣冷哼一声。
风天涯挽住他的手臂。
“我做东,请你吃饭,不要生气了。”
燕孤鸣冷笑一声。
“八两银子,你想吃什么。”
风天涯瞪着眼睛,“开玩笑!谁说要用八两了,二两就够啦。”
燕孤鸣:“……”
燕孤鸣虽是浪人,但是从不缺银子。他正值壮年,心高气盛,有时常常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接差事。他花钱也从不缩手缩脚,因为下一刻就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所以浪人通常及时行乐,有多少便花多少。
不管扬州的明珠楼,还是京城的一品居,这些达官贵人聚集的富贵场所,浪人都有去过。而那动辄一桌百两银子的饭菜,他也有吃过。
所以这区区八两,哦不,是二两银子的饭,他真的没有什么期待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
风天涯带着燕孤鸣来到一处馄饨摊,这里离泰来镇的驿站很近,来往人员很多,摊位不大却满是客人。
燕孤鸣对饭菜不抱期望。
“有酒么。”
风天涯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你不吃饭?等下我们还要赶路。”
燕孤鸣:“我想喝酒。”
风天涯摇头,“二两银子吃饭,你我一人一两,你肯定不够买酒的。”
燕孤鸣:“……”
风天涯像哄小孩一样,“蠢燕乖,先把肚子填饱,你总吃果子也不行,要换一换。”
燕孤鸣手臂弯了弯,看了眼袖中藏剑。
风天涯跟摊主要了碗肉馅馄饨,燕孤鸣道。
“我们要在山下多久。”
风天涯:“取了蛛丝就回去。”
燕孤鸣:“那是要多久。”
风天涯:“最短三天。”
燕孤鸣点点头。
风天涯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她从热腾腾的馄饨里擡起头。
“你要做什么?”
燕孤鸣不语。
风天涯放下筷子,直起身。
“你该不会是想去找活干吧。”
燕孤鸣:“我不会耽误行程,三日够了。”
风天涯心里一叹。
“蠢燕,你现在伤势还没好利索,能不能老实点。”
燕孤鸣擡眼,“足够了。”
风天涯不解,“你为什么想干活,是想要钱?有什么需要你花钱的地方?”
燕孤鸣移过目光。
风天涯:“说话。”
燕孤鸣站起身,“你在镇中随意逛逛,今夜戌时我们在此会合。”
风天涯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燕孤鸣:“我去去就来。”
风天涯哪里会允许,她一把抓住燕孤鸣的胳膊。
“站住!你要去哪?”
燕孤鸣不转头,高大的身影隐匿于阳光之下。
“今晚戌时我便回来。”他微微低眸,看着风天涯拉住他的手。
“还有,今后不要拉住我的左手。”不要拉住唯一的一只手。
风天涯一愣,燕孤鸣手抽了出来,随即离开。
风天涯看着燕孤鸣离去的背影,大叫道:“我不等你!我吃完东西就动身了!”
燕孤鸣脚步未停,向小镇中走去。
风天涯气鼓鼓地坐下,要了一口馄饨。
“哎呦烫人!”
热汤烫嘴,风天涯连忙呼哧呼哧地喘息。
“呵呵……”
忽然,旁边传来缓缓的笑声,这笑声本来在嘈杂的摊位里极尽轻微,但是风天涯耳朵灵,一下子就听到了。
她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有四个人。
两名女子围坐在一名男子身旁,而这名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男人。
风天涯看着坐着的那名男子。
“你笑什么。”
那名男子所在的桌子上并没有饭菜,而是几碗酒水。男子随意而坐,双手放于桌下。身旁两个女人恭恭敬敬地坐在两边。
“在下一时失态,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不出的怪异。
男子声音又轻又缓,整句话说得软绵绵的,而且腔调奇怪,好似夹带着浓浓的外邦之音。
他说话之时,向风天涯的方向颔首示意,动作也是慢得出奇。
风天涯挑了挑眉毛。
她虽久居天涯峰,却也非完全与世隔绝。平日里缺少生活的用品,她也会下山来城镇中买卖。而泰来镇距离番疆很近,是中原与番疆交界之处,所以她也见过异族人。这几个人虽然是中原人打扮,但是细细看来,眉眼轮廓间,却是与中原人有着微妙的差别。
所以风天涯断定,这四人,应是番疆之人。
“趣味了。”
男子缓道:“不知姑娘认为何事趣味。”
风天涯叼着筷子,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道:“在下卿士樾,姑娘有礼。”
风天涯:“卿士樾,晴时月,趣味的名字。”
卿士樾颔首:“多谢姑娘谬赞。”
风天涯一乐,“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称赞你,趣味也有可能是可笑的意思。”
卿士樾:“能博姑娘一笑,在下荣幸。”
“哦?”
风天涯翘起手臂,支着头看向卿士樾。
很怪。
这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他的长发束起,藏于高冠之内,身材同寻常男子差不多,体格算不上强壮。面容白皙,眉眼细长而黝黑,而脸上看着也是如同孩童一般软软的。
第一眼看过去,卿士樾像是一名斯文的儒门书生。
但是风天涯却不这样认为。
在刚刚转过头的一瞬间,风天涯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手。
从风天涯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卿士樾放在腿上的双手,她目力奇佳,清楚地看到他修长又柔软的双手,就如同女子一般。
这样的一双手,放在一名男人身上,实在是让人感到诧异。
风天涯:“你这个人很会说话。”
卿士樾:“承蒙姑娘夸奖。”
风天涯:“你还没说,刚刚笑什么?”
卿士樾:“在下刚刚见姑娘形容可爱,情不自禁便笑了出来,还请姑娘恕罪。”
风天涯撇撇嘴,“哦,我被烫了你觉得可爱。”
卿士樾:“姑娘见谅,如若不嫌,在下愿罚酒一碗,为姑娘赔罪。”
风天涯瞧了瞧他面前的酒碗,心里打了个转。
“你真想赔罪?”
卿士樾:“是。”
风天涯指了指放在卿士樾脚边的酒坛,“那你将那坛酒让给我吧。”
卿士樾垂眸看了一眼。
“姑娘若想要,在下奉送。”
风天涯拍拍衣服站起身,走向卿士樾。
她与他有近十步的距离,风天涯走了三步,卿士樾身旁的两名女子擡起眉眼,静静地看着她。风天涯又走了两步,她们又将头低下了。
距离越来越近,风天涯终于站到桌子前。卿士樾微微擡首,他身后的男子将酒坛放到风天涯的面前。
“姑娘请。”
风天涯抱起酒坛。
“多谢。”
卿士樾缓道:“在下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风天涯抱着酒坛,从上面看向他。
“我叫朱志,幸会啦。”
在听到风天涯名字的一刻,卿士樾眼神微微一眯,嘴角一挑,墨色的瞳眸晕染开了一般。而他身旁两名女子也越发地恭顺了。
风天涯似是毫不察觉,她腾出一只手,冲着卿士樾摆了摆。
“我走了。”
卿士樾:“姑娘再会。”
风天涯抱着酒坛,顺着摊位外面的小路,向着山中行进。
天还大亮着,可是一丝阴冷的寒意却难以消散。
“真是好阴的一个人。”风天涯暗自低语。
微风吹过她的周身,撩起几缕发丝。
“压得人喘不过气,要命了……”
风天涯摆摆头,一路向着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