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恋恋浮城蓬莱客慕恋公式惜之土牢情话张贤亮新唐伯虎点秋香短发夏天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浪人天涯 > 第四十三章

    “呵。”燕孤鸣轻笑一声,吐掉嘴里的干草,“头签。”

    马上之人见他横拦中中央,眉峰轻皱。

    燕孤鸣瞧着他,缓道:“番疆蝉岳。”

    被人认出,蝉岳并无异样,他坦然回视。

    “正是刀者。”

    他声音浑厚有力,隐约可见其身霸道功体。蝉岳在看到燕孤鸣双眼的一瞬,已经知道此番不能善了。

    蝉岳侧身下马,他衣着简陋,一身的粗布短打,手臂脚踝处紧紧扎在一起,一身矫健蓬勃的肌肉透着那薄薄的衣衫显露无疑。

    蝉岳手握着缰绳,看向燕孤鸣。

    他身材与浪人差不多,皆是高大异常,气息沉稳如山。

    燕孤鸣眼神削薄,像是一剪凛冽的秋水,在月光下泛着阴寒的冷光。

    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在十年前就曾见过的男人,那个当年叱咤风云搅动天下武林局面的男人。他与那时有很大不同。

    如果说,十年前他见过的蝉岳是一把嗜血的猎刀,那现在的他,则是一柄收锋的鞘。

    而鞘中藏不住的,是曾经独霸天下的战意。

    蝉岳开口:“这位壮士,可否借路。”

    燕孤鸣:“你瞧呢。”

    蝉岳颔首凝眉。

    再问:“这位壮士,可否借路。”

    燕孤鸣不再讲话。

    三问:“这位壮士,可否借路。”

    燕孤鸣袖剑出鞘————

    眨眼一瞬,刀剑相交!

    嗯?

    山顶帐内,风天涯眼睛瞧向来时的方向。

    叶淮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见她愣神,问道:“风姑娘,怎么了?”

    风天涯怔怔地呆了一下,而后转过头,笑了笑,道:“没事,刚刚好像听见好多鸟叫声。”

    “鸟叫声?”叶淮山疑惑,“我怎没听到。”

    风天涯摆摆手,“没事,许是我听错了。”

    就在这时,一人走进帐内,衣角手边尽是斑驳的血迹,正是酆都。

    他这一进,带来浓浓的血腥味。风天涯皱皱鼻子,道:“怎么这么多血哦。”

    酆都眉目之间依见狠戾,他轻喘着气,将手中一个小小的纸片拿出来。风天涯凑过去,指盖大小的一张薄纸,上面浸着血。

    “这是什么?”

    酆都:“解药。”

    他走到叶淮山身边,将那纸片递给他。

    “含着。”

    风天涯:“……就这么片纸就能解毒?”

    酆都:“这是卿士樾自圆儿身上留下的残毒里提的,他的毒世上无医,只有以毒攻毒。”

    叶淮山将那片纸含在嘴里,而后看向风天涯。

    风天涯抿抿嘴,“好了。”她来到床边,同叶淮山道:“你坐起来,我为你护持调息。”

    酆都见眼前一幕,也没有多问,站到一旁。

    半山腰,淡月一抹,山雾蒸腾。

    青黑的山间,萦绕一曲荒凉的凋亡诡调。

    在这片不大的山腰空地,展现着一场尤难分解的刀剑之争。

    蝉岳刀式大开大合,举手投足间,制敌于无形——然而,那凛冽的刀意,皆扣于朴素结实的赭色刀鞘内,难以全展。

    而浪人则是鸿燕血色,剑不留情——!

    刀剑相交,燕孤鸣脸上带着冷漠的诡笑。

    “你知道么,从前,我也见过你的刀。”

    蝉岳不语,距离拉开,反手又是一击——!弯刀刀柄被他反握在掌,电掣一般击向燕孤鸣的胸口。

    燕孤鸣侧身擡臂。自他右臂断时起,便对仅剩的一条手臂勤加锻炼,现下粗壮更盛从前。那坚硬的鞘柄竟是让他硬生生地用小臂扛了下来。

    一声沉闷声响,蝉岳微微诧异。

    “壮士一身好硬气。”

    燕孤鸣:“从前你的刀,比现下厉得多。”

    “呵。”蝉岳声音低沉,“过往杀伐路,权当逝信风。曾经种种,刀者已不在意。”

    燕孤鸣手中袖剑不停,招招挑命,却又捡出闲暇空余开口说话。越是这般的不容喘息,他便越是镇定沉稳。

    两个庞然大汉皆是身手犀利,步伐绝妙,燕孤鸣逼着蝉岳一点一点向外侧的方向去。

    “兵,以血开封,以杀保厉。刀首,你现下的收锋毫无用处,因为在你今生斩杀第一人时起,一切便都以注定。”

    蝉岳凝眉。

    燕孤鸣的语气疏远而挑拨,他看着蝉岳,仿佛在看一个迷途的可怜人。

    “你真当退隐十年便能洗去血腥,当年将中原鬼道剑宗五位掌教斩于刀下的感觉如何。你忘了的话,浪人倒是可以提醒你。”

    “你——”

    蝉岳沉声:“出言相激是为何故!”

    “呵。”燕孤鸣冷笑一声,“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另一个人,一个与你同样天真的人。只不过她的年纪于你一半不到罢了。”

    蝉岳刀势深沉,未受浪人的挑衅。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那腰间放着的小盒子里,一条朱红色的毒蝎,竟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小樾……”

    蝉岳猛然擡头,一声沉喝:“刀者要速决了!”

    燕孤鸣似是瞧不见蝉岳满目的战意一般,眼梢轻吊,看着蝉岳的眼神悠远沉静。

    “那时,她与我说,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那力量对其而言便是灾难。”

    蝉岳:“闲话少叙——”一声沉喝,蝉岳转守为攻,浑然刀气铺天盖地袭向燕孤鸣。

    燕孤鸣剑出凌厉,护住周身命脉,一点一点向后退。

    “她还同我说,她拿给我的这把剑,意在隐匿,她希望我能去了戾气,做一柄藏锋剑。”

    蝉岳对燕孤鸣的话不闻不问,他下盘扎稳,弯刀浑圆,一瞬间,长刀脱手——!

    刀势弯转,在燕孤鸣小腿处猛地一擡!刀虽未出鞘,但这刀风却让人不敢大意——浪人脚下轻顿,向后轻跃。

    就这一跃瞬间,那弯刀像活了一般,竟凌空转向,倏然一斩————!

    一瞬,血雾漫天。

    蝉岳收掌,弯刀又翻转回他的手中。

    掌运乾坤——乃当年蝉岳的成名之招,以掌气控制的操刀之法。世上能使弯刀之人无数,但是只有他一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非是刀锋,而是刀气。否则这一招下去,燕孤鸣早已没命。

    浪人手掌压着腰间伤处,他黑黢黢的衣服看不出渗了多少血,只有地上那一滩艳红,仿佛还带着浪人浑然的热焰。

    “不久前,她还同我说……浪人的命很贵,我的命很贵……”

    蝉岳一击即中,不再思索燕孤鸣的话语,他转过身欲取马赶路。

    浪人提着嘴角,一剑刺出——

    “你——!”

    蝉岳自然没有被这样的剑招刺中,他挡下一击,一掌推出——这一招意在威慑,但凡习武之人,终该知晓一击不中翩然而退的道理。然而,这高大的浪人却丝毫不管,一掌,直中胸口——

    蝉岳未尽全力,但有深厚内力为凭,燕孤鸣被击退数丈,一口血瞬时呕出。

    方才交手之时,燕孤鸣无形之中将战局拉到边缘,现下蝉岳这一掌径直将他推至崖边。

    燕孤鸣弯着腰,在悬崖边打晃。

    蝉岳:“你……”

    他缓尔向前一步,似是想将悬崖边的燕孤鸣拉回来。

    “浪人的命,究竟可以贵到何种地步……”燕孤鸣痴语,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

    蝉岳来不及思索,本能地一跃向前,拉住燕孤鸣的左臂!

    燕孤鸣未用力,一个硕大的巨汉让蝉岳一时间也使不上力气。

    “上来!”

    燕孤鸣身子在崖下,仅剩一只手被蝉岳紧紧握住。他擡起头,头顶是一轮冷冷的弯月。

    “我想,就算我的命再值钱,也贵不过你……”燕孤鸣声音平淡,一点也没有处于危险中的感觉。

    蝉岳凝眉,厉声道:“脚下使力,上来!”

    燕孤鸣脚边就是一块山壁上的凸石,只要一踩,凭借燕孤鸣的身手,很轻松地便能回到崖上。

    蝉岳见燕孤鸣一脸漠然地看着天上,暗自咬牙,拉着他的小臂,就要向上使力。

    就在这时,燕孤鸣忽然将目光转向他——

    蝉岳:“?”

    “过去的恩仇,已不是你可以决定。”

    燕孤鸣清冷的话语,让蝉岳动作一顿。浪人迎着月华,眼中泛着冷冷的光。

    “这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像她与我,或者我与你。”

    蝉岳不解:“何意……”

    “你可知,你刀上造诣比我精进许多,但我与你一战,也并非全无机会。”燕孤鸣看着蝉岳的双眼,轻轻一笑,嘴边浅浅的梨涡似有似无。

    “此番出山,你已武魄换向,刀不出鞘,人不去命。”

    杀意涤夜风,腥血染秋草,浪人的双眼就如同夜间寻食的山兽,一瞬间,双眸浸血——

    “而你的不杀,便是我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燕孤鸣猛然弯臂——

    蝉岳似是为燕孤鸣刚刚的那几句话迷了心神,一时未察,再想反映的时候已是收手不及——燕孤鸣弯下的手臂内侧,有一处弯弯的小钩子,钩子不大,却锋利异常,被他劲臂一带,直直插进了蝉岳的小臂里!

    随着那小钩的插进,燕孤鸣脚下攒力,踩着脚边碎石,猛地向后一拉。

    “你——!”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没有丝毫征兆,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人齐齐掉下山崖——

    “同她一样的天真……”

    燕孤鸣看着崖边的一株枯草,在他的视线里一点一点的变远,便小,最后消失不见。

    【蠢燕,那个钩子是我给你勾果子吃的。】

    对不住……

    【蠢燕,你的命很贵。】

    对不住……

    【蠢燕,你不能死。】

    对不住……

    【蠢燕,明日,我们将樊珑丽珈送到叶淮山那里,然后我们就离开。】

    【再然后呢,我们就挑一个好日子就成亲。】

    【因为我喜欢你。】

    对不住……丫头……

    “浪人也喜欢你。”

    最后一眼,是天际冰冷的弯月。那没说出的遗憾,在眼睛闭落的刹那,禁不住,一滴划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