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销售例会上,在其他大区通用业务利润率持续下滑的情况下,华北大区的利润率同比提升了整整五个点,这份漂亮的答卷引起一片沸腾,原本的抵抗情绪变为艳羡,观望的大区经理们也都跃跃欲试,唐尧眼见时机成熟,便吩咐白天蓝把华北的经验资料发给他们以供参考,原本大家都避之不及的事,如今却变成了人心所向。
项目业务与通用业务正好相反,全国其他区域业绩全部见涨,而且涨幅喜人,华南更是因为唐尧的南下而异军突起,摘取了营收桂冠,华北大区却是一片洼地,业务剧烈下滑。
郑方舟的无线公司之前还和天骄有许多合作,但被科信收购之后,手里所有的渠道和客户都被一并带走,甚至连搭建好的供应链都豁啦啦地断了好几条,他当时签的那些特色供应商大部分也都终止了合作协议,转投科信的怀抱,此消彼长,最终的结果就是华北指标完成率难看至极。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所以孙无虑和唐尧都没有吃惊,可令唐尧不悦的是,东州省两个本来十拿九稳的工业改制项目,却意外地丢了,他用红外线在那两个项目名字上狠狠地戳了几戳,冲方亚熙一擡下巴:“解释一下。”
方亚熙已经升为工业业务线总监,现在是第一责任人,他先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转头又抱怨:“老大,真是守不住啊,这姓郑的出手太快,等手下人报到我这里的时候,项目已经被切走了,我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王八蛋的手下都跟他一个德性,这个项目上还斯斯文文不争不抢,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可转眼就变得青面獠牙,狰狞无比,什么阴的狠的都来,绝不会有半点手软,你根本摸不清他下一张牌出什么。”
旁听会议的孙无虑来了兴致,笑问:“具体来说呢?”
方亚熙于是讲了个案例,之前在东北有家钢厂要上系统,他立刻派了销售过去做关系,没想到和郑方舟的人撞了个当面,按照常理,应该是大家各显神通来抢单,可谁也没料到,郑方舟把自己的下属撤了出去,大大方方地把单子拱手相让,这种事还发生过不止一回,好几次都是刚打个照面就撤人。
孙无虑笑道:“这是在小项目上让一让,让你们放松警惕,好在大项目上出其不意地下狠手?”
方亚熙苦笑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后来发现不是啊,两千万的单子他不要,回头切你八百万的,谁知道这狗丨日的在搞什么鬼!”
孙无虑笑道:“切项目不是切菜啊,说切就给他切了?”
方亚熙一顿,嘿嘿笑道:“老板,你不做业务,不知道下面的人平时怎么操作。郑方舟战绩出色,一方面是因为有本事,这个咱实事求是,要承认。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天骄的人就是脓包,就那么被竞争对手压着打,怎么说呢,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混的,都懂规矩,人家这个项目让了你,下个项目你是不是要给点面子?所谓礼尚往来嘛。”
孙无虑恍然:“原来如此。”
方亚熙又道:“这种情况也不是今天才形成的,以前就有,打个比方,两家公司分别派销售驻守同一个地区,每人每年若干指标,今年我完不成的话,就求你手下留情,让个单子,明年我再还回去,大家既竞争又合作,联合起来瞒自己的上司和就职的公司。只是,现在郑方舟把这种潜规则变了个种,更灵活也更高效,但他的进退套路让人捉摸不定,猝不及防就会吃亏。”
孙无虑点头一笑,不再多问,唐尧把方亚熙的汇报PPT飞速地翻了两遍,大致摸清楚了套路:“郑方舟下手抢的项目都在华北,让出的都是其他地方的,西北、东北、华东、中部都有。”
孙无虑瞬间了然,笑吟吟道:“这不就是惯咱们的人吗?咱们项目销售不按地区考核,按业务线考核,避难趋易是人之本性,华北的单子难打,自然就会流窜到其他好打的地区作案,久而久之,相当于把华北拱手相让。”
方亚熙更加奇怪:“他接任李应奇统筹整个北区的业务,怎么就只在华北死磕,还故意搞荒其他地方的业绩?这些地方都是捡来的孩子啊?”
唐尧暂时也没弄明白,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脱离掌控,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让他有点轻微的挫败感,他微微皱眉,只恨没在那小子羽翼丰满之前就把他翅膀打折,以至于现在家养的狗变成反噬的狼,一发不可收拾。
孙无虑看了眼唐尧,信口笑道:“具体业务我不太懂,但华北是整个北区最肥沃的地方,先击破华北,符合抓主要矛盾的哲学思路,也比较容易建立头部效应。”
唐尧一经提醒,当即明白,抚掌道:“不错,夯实了华北这个核心,由此向外辐射,比在其他地方平地起高楼要容易得多。”
他迅速调整部署,白天蓝近来成长很快,靠着在架构改革中的出色表现,也赚够了升职的资本,把她提为洛城总经理,抽出凌云峰来统筹华北所有业务,重整被搅乱的战场,同时在北区其他区域设立第一责任人,分头狙击科信,自己则继续南下,把天骄的渠道网络全面渗透到长江以南。
会议结束后,孙无虑和白天蓝小别胜新婚,坐上车先好好缠绵了一会儿才去吃饭,激情褪去重归理智了,白天蓝又忍不住想郑方舟的事,孙无虑倒是淡定,态度与往日听完例会没什么不同。
白天蓝奇道:“你这心是有多大啊?”
孙无虑笑道:“你来求一下心脏体积,不就知道了?”
白天蓝噗嗤一笑:“别闹,好好说话呢。华北业务出现问题,你就不着急?”
孙无虑依旧很淡定:“我着什么急?整体业务上升态势很好就行了,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必计较,再说,这不还有唐总吗,让我操心这个,岂不是越俎代庖?而且,他之前说过,李应奇落马后,秋东儒选择收购无线是一招好棋,我有心理准备。”
“不对,唐总错了。”白天蓝缓缓说道,“李应奇没出事的时候,秋东儒已经在和郑方舟谈判收购事宜了。”
孙无虑奇道:“你怎么知道?”
白天蓝斟酌道:“他……郑方舟自己说的,就你刚回国那几天。甚至,我怀疑,”她心里无限纠结,但最终还是把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你知道吗,李应奇之所以选择勾结赖昌允,是郑方舟提点他的。”
“等等,我理一理。”孙无虑放慢了车速,脑筋却转得更快,秋东儒早就在和郑方舟谈判,但一直没有成功,可李应奇一落马谈判就马上达成,郑方舟上位。这么来看,郑方舟之所以给李应奇指路,就是为了除掉他,以便争取更多的谈判资本,而自己和白天蓝,都是对方借来杀人的刀!
他默默地看了眼白天蓝,白天蓝瞬间就读懂了他的眼神,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这么怀疑,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又不是神仙,算不到我们会怎么做,我撞见赖昌允和李应奇,真的是纯属巧合,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孙无虑点了点头,沉吟道:“巧合是可以策划的,只是换一个举报人罢了。而我,无论是收到谁的举报,都会按照同样的方法处理,李应奇总归是逃不掉的。”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左右不过换个人给孙无虑递刀罢了,白天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郑方舟那张白皙清秀又波澜不惊的脸,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心下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她一甩头发,似乎想把这些麻烦的问题都甩出去,孙无虑见她沉默,安慰道:“放心吧,两军交兵,各为其主,正常的商业竞争而已,我暂时不准备对付他,上市之前,我都不会大动干戈。”
白天蓝凉凉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对不对付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孙无虑一踩刹车,静静地转头看她:“真的没关系?”
白天蓝的脸在他的凝视下逐渐泛红,她扭过头去,笑骂道:“你无聊透了!”
后面被迫刹停的司机们骂娘的骂娘,按喇叭的按喇叭,孙无虑都当听不见,只是含笑追问:“说话啊。”
白天蓝回身在他手臂推一把,嗔道:“不要违规停车,赶紧走!”
孙无虑哈哈大笑,一脚踩下油门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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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会后,唐尧立刻进行人事调整,白天蓝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和凌云峰做交接,成为洛城分公司第三任总经理。孟子涵去庙里请了一枚护身符,强行塞进白天蓝包里,又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一樽关二爷神像,供奉在办公桌上,时不时地拜上一拜。
白天蓝觉得无聊又好笑:“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啊?”
“哪有,我忙得要死,常常加班。”孟子涵一边说一边给关二爷上香,“洛城水土不好啊,克总经理,我要经常给你祈祷着,让各路神佛们护着你。”
“迷信鬼!”白天蓝笑骂一句,虽然对这行为不敢恭维,但心里还是挺温暖的。而且洛城这地方的确邪门,第一任总经理赖昌允进去了,第二任总经理凌云峰惹了一身走私的馊水,副总经理霍旭涛耍小动作被辞退……
她忽然觉得,就算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个人帮忙祈祷祈祷也不算坏事。
眨眼临近七夕,情侣们忙着给对方准备礼物,白天蓝忙着做节日公关计划,从整体费用预算到礼品采购,都不敢有半点轻忽,客户所属行业、公司规模、职位级别等问题,都影响着礼品类型和档次质量,稍有闪失,可能就会得罪一大片。
七夕当天,她和手下销售们分头去给各个客户送礼物,马不停蹄忙到六点,客户们要带着另一半约会,他们才算下班。正准备回家好好歇一下,却接到肖雅文的电话,抱怨说老公出差,没人陪伴,邀请白天蓝和她一起过节。
肖雅文是一个大国企的行政经理,算是销售线上一个关键环节,大概被丈夫保护得太好,性子比较粘人,也非常爱撒娇,但与人为善,很是热心肠,和白天蓝合作得很好。因此,白天蓝接到电话后,二话不说赶过去陪她吃烛光晚餐,吃完晚餐又请她一起看了场爱情电影,肖雅文投桃报李,送了她好大一捧红玫瑰。
回到公寓后,她找了个空瓶插上玫瑰花,洗漱出来正好电话响。
“你在哪儿?”
“在洛城的家。”
“出来吧,我快到了。”
“这么晚了赶过来,是出了什么事么?”
“对啊,十万火急的大事!”
白天蓝吃了一惊,匆匆换了条长裙赶下楼,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有什么重大变故,才会让他这么焦急地赶来,赖昌允的事浮上心头,她身上有冷汗渗出,步伐变得更快。
走到小区门口,正好撞见孙无虑下车,他迎面就丢来一个东西:“给你。”
白天蓝本能地接住,是一把车钥匙,标识是两个颠倒着套起来的盾牌,中间圈着个似马似鹿的奇怪生物。她看了看身边那台流星灰的保时捷918,把钥匙扔了回去:“不要。”
孙无虑又扔过来,问道:“为什么?”
白天蓝拒绝的态度很坚决,接住了又扔回去,解释道:“用不着啊,我开车过来的,公司也有商务用车。”
孙无虑伸手接住,再接再厉地扔了回来:“你车是手动档,得踩离合,太麻烦。公司商务车太土了,坐着影响你形象。”
大晚上的,两个人在夜色中相隔一米来长距离,拿一把钥匙扔来扔去,活像一对二傻子。白天蓝实在忍不了了,决定结束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这次接住后就先拿在手里,准备谈判完再交给他。
在她眼中,孙无虑的理由完全不成立,于是有理有据一条条地驳回:“首先,踩离合是有点麻烦,但我习惯了,而且,手动挡才能体现我技术好啊;其次,公司商务用车是奥迪、别克,都是合资的,哪里土啦?再说,其他同事商务用车也这两种,你怕影响形象,就不准他们出去见客户啦?”
孙无虑语塞,讲理走不通,就开始打感情牌,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地撒娇卖萌:“姐姐,我从江城一路赶来,连开了三四个小时,服务区都没停,你舍得辜负我一片苦心?”
白天蓝也撒娇卖萌,跺脚嗔道:“这车我开不合适啊,和我的身份、职位都不相符,一看就不是我的,别人肯定觉得我被包养了!”
“你没有吗?”
“我有吗?”
“好吧,你没有。”孙无虑扶额,脸色带了点迷茫,“可今天七夕啊,不送你点东西,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不要车,那给你包个鱼塘?”
白天蓝噗嗤一笑:“你在哪里学的这些?鱼塘也不要。七夕嘛,多大点事,你随便送个什么玩意儿就行了,不送也行,反正我也没东西送你。”
孙无虑一脸哀怨,泫然欲泣:“那是因为你不爱我。”
白天蓝哈哈大笑,走过去在他嘴唇飞快亲了一下,安慰道:“我怎么不爱你?我爱死你了啊!只是我的爱太高尚太纯洁,没办法用物质表达。”
孙无虑给她一个白眼,又自顾自地黯然神伤:“刀子不是物质啊?那就是你的表达方式,你用刀子扎我的心。”
白天蓝牵住他的手,温柔地轻晃两下:“这车太狂野,太扎眼了,我真的驾驭不了。”
孙无虑奇道:“有什么驾驭不了的?乖得很啊,叫它往东,绝不敢往西。”
白天蓝把手牵得更紧,笑道:“不是这个。说直白点,就是你这车太贵了,不仅盖过了唐总何总他们,甚至连你都盖过去了,我不能这样出风头,同事们会骂我没规矩。”
“什么规矩?”孙无虑一笑,嘴角牵出半抹嘲讽,“以后的天骄集团,没有规矩,只看实力。只要员工业绩好、本事大,别说开的车盖过我,就是指着我鼻子叫嚣都可以。天蓝你继续给我当小白鼠,当革命先锋,这些没卵用还束手束脚的繁文缛节我一定要破除掉!”
白天蓝默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孙无虑一直致力于废除不必要的规章制度,给员工最大限度的自由,这当然是大好事。可她说的规矩却不属于规章制度,而是指那些与等级阶层有关的潜规则,它们全社会通用,却没有一个人说出口,当普通的繁文缛节来对待显然是不对的,可公司生态圈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不讲究这些,那说是繁文缛节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孙无虑见她有所动摇,趁热打铁,笑道:“而且,这个车有的是意想不到的好处,真正开过之后,你才会明白。”
白天蓝回过神,笑问:“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难道会飞不成?”
对这个明显是玩笑的问题,孙无虑依旧言辞诚恳地回答:“飞是不会飞,但对你而言,比飞更有用。”
白天蓝见他说的郑重又神秘,也好奇起来,不禁又转头扫了一眼那台蜘蛛兽般拉风的跑车。
孙无虑笑道:“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这车是我去年还在美国时委托国内的朋友订的,一直也是借他开,我之前就和你去找霍旭涛时用过一次,除了咱们三个加阿诺,没人知道是我的。”
白天蓝笑道:“傻啊你,车上放着行驶证,还怕人不知道是你的?”
孙无虑反手握住她手腕,就要拉她上车:“走,跟我回去,明天就去过户。”
白天蓝急忙抽出手来,笑道:“好啦,我就是顺口一说,也没谁坐别人车还乱翻行驶证的。”她见越描越黑,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朋友现在不开了吗?”
孙无虑怒道:“陈添那王八蛋,他在我车上……”说到一半,又气得笑了,“算了,不提,反正以后不给他开了。”
白天蓝笑问:“他在你车上干嘛?”
孙无虑板着脸说:“这种邪恶的事情,好孩子不要乱问。”伸臂抱了抱她,“我走了,七夕快乐。”
白天蓝奇道:“这就走了?不是说有紧急的事吗?”
孙无虑笑道:“我想你了,想要立刻见到你,还不够紧急吗?”
白天蓝心中蜜一般甜,她微微一笑,“开车这么久,饿了吧,咱们去吃夜宵。”
孙无虑一脸愁容:“我也想,但实在不行,我得赶快回总部去,明天一早有个法人治理结构讨论会,不能缺席。”
白天蓝叹道:“你啊,明早有会还开这么远长途……”
孙无虑食指复上嘴唇,低声笑道:“嘘……”
白天蓝一笑打住,嘱咐道:“路上小心。”
“早点休息。”孙无虑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宾利——司机正是杨一诺,刚打开车门,又回头道,“公司已经现在到了上市辅导阶段,很多架构要改,很多课程要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比较忙,如果没有来看你,你一定要想我。”
白天蓝笑道:“我一天想你一千次一万次,分分秒秒都把你挂在心上。”
孙无虑笑道:“还是那句诗送给你,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一上副驾,车就亮起大灯,疾驰而去。
白天蓝微笑着目送他远去,又静静地吹了会儿夜风,要不是手里拿着钥匙,身边停着跑车,她都要怀疑孙无虑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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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蓝很快就知道了孙无虑所说意想不到的好处是什么,通过一个意外之举。
其实,一开始她是拒绝这样出风头的,所以,只是租了个车位,让车安静停泊着休息。直到有一次,她着急去参加一个红会主导的科教公益活动,可自己的车去做保养了,公司商务用车又都被其他人调用走,无奈之下,只能开出这台918救急,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竟然解决了一个大半个月都没解决的难题。
她手头有个政府单子陷入瓶颈,原因是其中一个关键环节出了问题,关系一直打不通。这个关键人姓姚,是科信局一位处长,官职不算高,但主管信息化建设,地位举足轻重。
姚处身上官僚气息浓厚,架子非常大,不太看得起销售,白天蓝去拜访过好几次,大部分时候都吃了闭门羹,唯一见到的一次,他还冷淡倨傲,爱搭不理,把她晾在一边,自顾自地练书法画国画,白天蓝干等了两个小时,无计可施,只得离开。
恰好这次公益活动中,姚处作为特邀领导出席,白天蓝闻讯,立刻找人搞了一张入场券,准备在活动中堵截姚处,争取一个面谈机会。
不只她这样想,她的竞争对手李书涵也这么想,活动结束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去姚处身边打招呼寒暄。
姚处理也不理,目不斜视地往外走,他的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他。白天蓝与李书涵相视苦笑,却都锲而不舍地继续跟了上去。
一到停车场,原本冷着脸的姚处立刻两眼冒光,因为他看到了停在他奥迪旁边的918。那站在当今汽车界金字塔尖的超跑实在太过夺目,任谁惊鸿一瞥后都会再也挪不开眼。
白天蓝一见他贪婪的眼神就明白了,她觉得好笑又唏嘘,擡手虚指那台车,笑道:“听说下午有国画展,知道姚处是行家,想请您一起去逛逛,路比较远,怕您没开车,就把自己的开来了。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指点一下我这个外行。”
姚处脸色还是带着冷漠,但已拦不住眼里放出来的激动之意,他装模作样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还是告诉我地方,我坐自己车过去。”
白天蓝笑道:“主要是我完全不懂,怕去了画展闹笑话,想请您在路上顺便教教我呢,您自己坐车的话,我岂不是没有学习机会啦?”
姚处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坐上车后,一开始还拿架子,用余光把车里豪奢至极的配置偷偷打量了一番后,嘴角的笑越来越浓,话也越来越多,一口一个小白叫得异常亲切。
这种热情一直延续到看画展的时候,他虽非行家,但附庸风雅地学过一些课程,讲起来头头是道,白天蓝抓住重点,时不时恭维几句,更捧得他心花怒放。
那之后,白天蓝在姚处那儿再没吃过闭门羹——即使他也再没坐过那台让他眼热的超跑,他还热情地帮她牵线,介绍其他关键人,项目推进异常顺利。
她从姚处这儿得到启示,把客户性情做了简要分析并归类,对付那种攀高踩低的势利眼时,就会开918去,收效非常显著。当然,只靠一台车就拿到订单是不可能的,但至少是一块相当给力的敲门砖,自此几乎没有进不了的门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因为工作性质多应酬,而应酬的客户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品德低下的色虫,对年轻女孩总抱着猥琐心思。白天蓝明艳无伦,又性格随和,活泼爱笑,经常惹得一些人打歪主意,她不得不想尽办法,既打消那些恶心念头,保护好自己,又不和财神爷们撕破脸,以便继续做生意,这难度好比踩高跷走钢丝,花费了她许多精力。
现在好了,她出去开个一两千万的豪车,再没有客户敢动任何歪心思。因为这释放了三个信号,要么她本人极其厉害,要么她父母极其厉害,要么她男人极其厉害,无论是哪个,都说明她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客气了很多,哪怕没有合作机会,也都买卖不成仁义在,十分的礼貌温和。
按道理说,无论是白天蓝本人厉害、父母厉害还是男人厉害,和这些客户有什么关系吗?并没有。
有钱不会分给他们,好车不会给他们开,贫穷也不问他们借钱,更不会到他们家门口要饭,但人就是这样,仰头拜富贵的,低头踩贫苦的,即使人家的贫富并不影响他们的人生。
白天蓝在社会摸爬滚打近十年,她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知道大多数人都丑恶而势利,却没想到有些人嘴脸已难看至此。一台车就如一面照妖镜,人性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什么丑陋的虚伪的浅薄的……一览无遗。
现在,她明白了孙无虑千里迢迢来送车的用意所在,也更深切地体会到阶级、财富与社会身份到底有多重要,她和他之间,隔的不是溪渠河流,而是无舟可渡的天堑,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无味至极。
好在,她本来就对这个差距有清醒的认识,这种悲观情绪萦绕心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久病成自然,她很快就收拾了心态,继续全力以赴地工作。
而一旦投入工作她就又变得无比乐观,虽然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而且是在不同的战线分头战斗,但她知道,他们风尘仆仆所奔赴的,是同一个方向的同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