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贺不疑教她说的那句原话包含的词汇会更加辛辣。
冯又又说不出来,给的是幼儿删减版。
amy仍然气疯。
有比这更过分的吗?
贺不疑骂她,或者冯又又骂她,都比不上这个侮辱人。
居然是贺不疑教冯又又怎么骂她!
反观贺不疑,他的心情就很可以。
尽管冯又又才是当事人,但是,贺不疑好像才是那个爽到了的人。
这一整晚无聊的放松,音乐灯光酒精,都是隔靴搔痒,刚刚那一幕,才真的叫他心头舒畅。
………啧,这都什么奇怪的点。
贺不疑心里“啧”了一声,擡眼扫过在场众人,他语调淡淡:“有事,今晚散了吧。”
大家心里打鼓,贺不疑谁也不看,搂住冯又又,径直走了。
到室外,停车场,冯又又脑内回放,刚才自己说的话,表情动态、其他人的看法,其他人的眼神……好像能看穿她的脑子,贺不疑用手指轻轻敲她脑门:“停。”
“别想了,”贺不疑道,“这辈子都不会见第二面的人,你惦记什么?”
有道理。
但冯又又不是不懂道理,她只是阻止不了自己。
贺不疑低头,把她脖子上的围巾系了个结,酒气烟草气传到她鼻腔里,他懒懒的问:“还记得怎么开车吗?是代驾还是你开?”
贺不疑喝了酒,自然不能开车。
与其叫个陌生代驾,不如让冯又又临危受命。
贺不疑昨天还在开库里南,今天就换成了阿斯顿马丁,矮墩墩的一辆跑车,冯又又拿着他的车钥匙,坐进驾驶座里,还挺配她身高。
贺不疑坐在副驾驶,单手托着脑袋,另一手指中控台仪表盘,跟她说哪个按钮是做什么的,就差没告诉她刹车和油门在哪。
冯又又认真的听,他看她肃整的模样,收了声,噗的一笑:“开吧,不找你赔。”
就这么上了路。
江风呼啸,跑车随主,似乌龟慢慢爬山后面的车被她堵得发躁,长按喇叭。
贺不疑一瞥后视镜,是辆敞篷宝马。
他指指:“往右边让让,让人家过。”
冯又又双手打方向盘,吭哧吭哧挪窝。
后车超车,经过旁边时,车上的人愤怒的拍喇叭,朝这里看。
贺不疑左手搭在驾驶座上,后背靠着红色座椅,醉意令他松弛慵懒,他指了指冯又又,做了个摊手的姿势。
宝马车主目光在他和冯又又之间一扫,消气的速度比奥特曼的光都快,立马就不滴他了。
开阿斯顿马丁又如何,还不是得哄女朋友。
有了宝马带路,后面的车跟着默默绕行。
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向贺不疑投来同情的目光。
贺不疑知道他们想什么,很坦然的受着,坐在冯又又的光环之下。
换他自己这么开车,估计有人下车找他打架。
被一堆车超了车,冯又又依然情绪平稳,认真严肃的好似高考考场。
坚持开二十五码。
“你要庆幸,我们在海城,”贺不疑无聊,冷不丁开腔。
冯又又:?
“有些国家限低速,你这么开要扣分。”
哈喽?是人在说话?
冯又又:“开车的时候不要和我说话!”
过了会儿,可算到了红灯。
冯又又把胸口攒的那口气舒出来,揉了揉自己紧张到僵硬的肩膀,接着,听见旁边低沉的笑声。
她敏感扭头:“你是不是在笑我?”
贺不疑:“还有别人给我笑?”
冯又又:“……我大晚上历的这个劫为了谁!!!我本来该在我的床上看漫画!!!”
贺不疑托着脑袋,侧过脸来看她:“对,你来干嘛,她叫你来就来?”
冯又又:“???”
“不怕人了又?”
天啊,这是什么白眼狼发言。
冯又又:“就、就该让你醉死在外面!”
贺不疑哼笑,伸手,揪了揪她的丸子头。
“下次别来。”
冯又又瞪大眼睛。
“绿灯了,”贺不疑一擡下巴,把她堵了回去。
冯又又悻悻然,继续二十五码大业。
二十来分钟的路,愣是让她开出一小时。
这还是贺不疑指导她,中间走了条没车的新路,不然就她那来一辆车让一辆的驾驶胆量,他们得在路上看日出。
到贺不疑小区,放了车,冯又又打车要走,贺不疑瞥见她手机打车页面,无语的伸手关掉,“我还没这么没品。”
“啊?”
贺不疑将她捞回来,高级小区的停车场,做的像五星酒店似的,头顶水晶灯,地面艺术涂画,金碧辉煌,贺不疑按了电梯,带她上楼:“这么晚乱跑什么,住我这里。”
冯又又:“可我爸肯定等我回家呢。”
“跟他说你加班。”
冯又又抓抓头发,觉得也行。
贺不疑这边是新家,冯又又只来过一二……七八次,稍微有一丢丢的熟悉。进门取了围巾、外套,挂在玄关衣架上,贺不疑取拖鞋给她换。
家里地暖常开,有二十多度,暖气烘的厉害,贺不疑去里面换衣服,让冯又又自便。
冯又又的毛衣配这温度刚刚好,脸红扑扑的,径直去饮水机取了温水,加了两片柠檬片喝。
“我的呢?”贺不疑走出来。
他换了家居服,黑色的套头上衣,踩着拖鞋,姿态随意。
冯又又乖乖做了第二杯给他,刚递过去,想着不对劲,捂回去,强调:“这是你家,你要招待我。”
贺不疑一嗤。
“好,”他慢声答。
开了冰箱门,贺不疑擡手取出水果、酸奶,转身,放到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上。
他取了小刀,削皮、切果,放进搅拌机,又倒入酸奶。
机器通电,定时三分钟。
很快,他做好一份饮品,撒上坚果碎,递给冯又又。
“喏,招待你。”
这么好?
是不是有诈?
冯又又狐疑看着他。
贺不疑难得不嘴欠,只是静静看着她。
片刻之后,冯又又双手接过杯子,抱着转身到单人沙发上去。
抿了两小口,尝了味道,她放回桌上。
贺不疑:“没给你下毒,这么晚了只能做这个,喝了吧,不饿吗?”
已经是子夜,一点多,当然是饿的。
但冯又又摇摇脑袋,吃不下。
贺不疑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行了,早点睡。”
他帮她收了客卧,这是四室的大平层,有两间卧室带卫生间,他带她去其中一间,告诉了里面智能主屏的用法。
冯又又嘀咕着“知道了知道了好啰嗦”,贺不疑不再多话。
倒也是,系统是她设计的,他唠叨什么。
贺不疑喝了酒不容易睡,坐在客厅里,打了阅读灯,看一本无聊的德文哲学书籍,寻找困意。
哲学是真的无聊,所以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看手机。
今晚黑了脸,自然有人会帮他处理后续,他接到了道歉,也听到了求情,还有个交情比较深的朋友来八卦,问是哪位妹子这么非同一般。
冯又又洗完澡,拧开卧室门,走了出来,身上睡衣穿的妥帖规整。
冯又又走近他,在两三步外停下,昏黄灯光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柔和静美。
贺不疑擡起眼睛来,“嗯?”了一声,听她支支吾吾开口:
“我怕明早起来你去上班了,我、我想和你说,那天的事情,佳佳是为了我好。”
还惦记呢?贺不疑想冷笑。
“虽然她方法不对,但她是希望有人可以照顾我,我胆子小,不喜欢接触社会,有人可以帮我是最好的了。我不是第一天和她做姐妹,我心里有数的。”
“这次就算了,你下次、下次不要再和她说什么了。”
贺不疑被她说的头疼。
听听这长篇大论的。
刚觉得她算有点良心,又给他来这一套。行,下次他绝不会多管闲事。
“然后你,”冯又又没有说完。
“你虽然方法也不对,脾气也很差,但是也很好。”
贺不疑一顿。
“你总是生气,是因为我不争气,而我总跟你闹别扭,是因为你对我很好,比别人都好。”
“你还和我一起点外卖,一起上班,还带我玩,你、你不止是我的老板,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应该向你发脾气、赶你出去。”
冯又又有点不好意思,揪着衣角,擡起脑袋,去观察贺不疑的表情。
贺不疑正直直的望着她。
冯又又面色不太自然,下意识避开他视线。
下一秒,被掰着下巴,强迫和他视线对上。
男声凉凉的响在耳侧,贺不疑轻轻拧她的耳朵:“一天天不上班,就琢磨这些东西了?”
“乌龟又,你说我是你的朋友,那你大过年的,给我发辞职信,你说你这行为又算什么?”
“………………”
不是,一般人这会儿就要感动的进行bbf宣言了,他怎么还算起帐来了!
贺不疑怎么这么难搞!
“我、我、我……”
贺不疑嗓音轻慢:“嫌公司人多,这世上哪没人?辞了职,你是要去神农架当野人,还是去钟南山当道士?不然跟我借点钱,太平洋买个无人岛?”
冯又又:“多、多少钱?”
“还真想借是吧?”贺不疑擡起手,作势要敲她脑门。
冯又又迅速抱头大叫:“不要!”
这反应快的,非常对得起她的最强大脑,给贺不疑气呵呵了:“邻居听见还以为我家暴你。”
冯又又嘀咕:“谁让你凶我。”
贺不疑更凶:“还不认!”
冯又又:“那我错了!”
她这么从善如流,贺不疑才不计较了。
冯又又对他来说当然是不同的,但无关风月。
冯又又单纯,别看每天相亲,但对男女的事情基本是一丝不通,她心无芥蒂,他自然也可以。
世上的人总爱把别人当傻子,玩些小聪明,贺不疑看的很多,只有这个冯又又,她认真的傻里傻气。
没心眼,不会替自己着想,在学校时单纯,出了社会,又跟了他,更没有经过什么磨炼。
接个电话就敢一个人跑出来接他,也不多动动脑子想想,这种地方他怎么会叫他来。
也亏了是跟着他,要是跟别人,得吃多少亏?
“行了,这次我也算了,别有下一次了。”
“嗯……”冯又又点头,“那、我们和好了吗?”
什么小学生问题,现在是一年级的同桌吵了架吗?贺不疑配合她,随便“哼”了一声。
冯又又别扭了一下,又问:“还有呢?”
“?”
“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贺不疑:“……”
他古怪的看向冯又又,在她脸上见到了类似“羞怯、期待”的神情。
良心发现的把“你看我带哪个属下来过我家”、“你以为是个女的我都忍”这一类反话咽了回去。
真心难得,他懂这个道理。
“是,”贺不疑弹了弹她脑门,“宝贝儿,现在高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