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什么?”
冯又又面红耳赤:“恋、恋爱。”
“………”
冯又又天赋点点的很单一,花费智力的事情她脑子都转的又快又好,涉及复杂社会运转、人情世故的问题时,多少有点烧cpu,经常把自己绕进去。
而贺不疑,脑子虽然没有冯又又那么逆天,但他机型平衡,思考问题能全面调度,想不明白了也懂得关机散热,很少会运转状态异常。
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面对这类问题的时候,冯又又的输出结果会把他的CPU干趴下。
“……”
她是怎么想的?
是什么让她得出了这种结论、并且确信到了默认的地步?
距离他们上次为这个问题拌嘴才过去了多久,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
想不通。
“冯又又,”贺不疑觉得这简直难以言喻。
冯又又:“嗯。”
“你——”
贺不疑比她高一个半头,从他这个角度,微垂视线,能看到她低下头时的发旋、通红的耳根、披肩长发下的脖颈。
“嗯?”
视线再往后去一段,是一片幽蓝色汪洋大海。
就是,让她被标记成危客的那片海。
十岁,小学生,还没学会绕口令,先学会跳海了。
“……”
冯又又见他许久不言,小心的擡起眼,看了看他。
那是小动物到新家时,初次嗅闻大家伙时,所发出的探视、好奇的目光。
贺不疑被迫将话逼了回去。
换个地方,他想。
“先回去,”他说。
路上,冯又又被白天游客留下的挖沙子小桶绊了脚,向前一栽。
贺不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
站稳之后,冯又又将手缩回去,小声、结巴的说“谢谢”,并且之后一路都把手紧贴身体,没有碰到他。
还自以为做的很不着痕迹的那种。
贺不疑将之尽收眼底。
面无表情。
碰个手而已。
她知道谈恋爱要干什么吗?
所以她在瞎“答应”个什么劲?
海景别墅就在十分钟步程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刷卡开门,叮咚。
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哒。
饮水机出水,嗡嗡嗡。
……
在两人不声不响、沉默相对的期间,这些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传入耳中。
贺不疑倒满一杯温水,顿了一顿,问冯又又:“要吗?”冯又又悄悄的觑他脸色,小范围摇了摇脑袋。
喉结滑动,咕噜咕噜,贺不疑将一杯水饮尽。
因为经常锻炼,他脖子和锁骨连接的线条非常清晰,微扬头颅喝水时,会让人觉得很性感,能上杂志封面。
但冯又又此刻更关注他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有点怪。
冯又又不太明白,被暗恋对象同意告白之后,应该是这个表现吗?
喝完水,将透明玻璃杯放在吧台上,贺不疑转身。
他再次开口:“冯又又。”
冯又又:“嗯嗯?”
别墅外的院子也亮了灯。
好一个海景别墅,落地玻璃外的大海尽数收入眼帘。
连绵的灯如星星,点缀在深蓝色背景里,梦幻极了。
“……”贺不疑再一次闭嘴。
在冯又又也转头看风景的时候,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楼上是就寝区,很安静,而且没有冯又又。
棘手之事,需谋定而后动。
冯又又回过头,就发现他自己一个人默默走上了楼梯,而且连灯都没开。
高大身影没入黑暗中,一侧是磨砂艺术处理的墙壁,一侧是石英石扶手,上方挂有复古油画。
冯又又一怔,随即心中有些触动。
“贺不疑!”
“你、你别太激动了!”
“我不会反悔的!”
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
贺不疑脚下被台阶绊到,踉跄了一大步。
***
论坛讲座在次日上午九点半,九点时负责主讲的贺不疑还没到场,因此主办工作人员来到房间来催。
门虚掩,并没有关闭。
小心翼翼推门,便见他坐在单人椅上,单手托下颌,眼神深沉,腕上戴的一只古董纪念版劳力士,身上的衬衣一丝不茍,长腿摆在那儿,好像拍杂志。
工作人员愣了愣,被他帅结巴了:“贺、贺总?”
贺不疑这才回过神。
他皱眉看眼对方,又看眼腕表上的时间。
“抱歉,我走神了,”他起身,“去会场吧。”
工作人员倒心里打鼓了。
什么事值得这样想?
是ai市场要巨变啦?
主讲时,贺不疑保持状态,全神贯注,只有偶尔,播放ppt的间隙,会打开桌面上的手机看一眼,像等谁的消息。
主办给他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他讲到十一点,换回主持,他与对方客气的点头,在掌声中坐回第一排去。
半小时交流环节,到后期有些失去纪律,四处都是讨论声。
贺不疑离开会场。
他在会场外接电话,思考了一整天的宁长舒在结束了工作后,来回答他提出的棘手情况。
宁长舒道:“我也有很久没有接触又又本人了,不清楚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不过按你的描述,其实你可以敞开来和她说清楚,不会对她有太大负面影响,一场误会而已。”
贺不疑:“不会太大是多大?”
这问题,任何心理医生都很难和这位家属定量描述。
宁长舒刚要说,贺不疑又:“她这里跳过海你知道吗。”
无呼救迹象,连扑腾都没有。
渔民说还以为是什么死物掉进去了。
就算是故意求死的,在濒死前,也都会被激发本能,扑腾几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过去了。”
“没过去呢?”
宁长舒微顿。
他拿着手机,手指轻扣。他想,现在过分纠结的并不是冯又又,而是贺不疑。
常见。
在接诊过程中,专业知识常常不仅用在病人身上,还用在家属身上。
因为关心则乱。
和贺不疑正面接触也有段时间了,宁长舒已经对他、对他与冯又又的关系都有了一定把握。
他心念淡转,忽笑道:“贺总,换个思路吧,现在非要让又又知道她误会了吗?”
“什么意思?”
“你想过配合她吗。”
贺不疑连动摇都没有。
只觉得听起来宁教授的学术项目又突然不缺钱了。
他:“没有想过。”
宁长舒擅长说服,他坐正,换成很有迷惑性的语气:“你当然可以向她澄清,一场乌龙而已,又又有办法自己消化。”
“但是贺不疑,任何定义都是我们人为去下的,我可以叫老婆饼为老婆饼,但里面没有该成分,你把这称为恋爱,就是恋爱。”
“你说过,你愿意帮她“治疗”对吧,我们就把这称之为‘恋爱’,又如何?”
……
打完这通电话,贺不疑和友商要了根烟,去外面点了。他戒烟有一阵子,卓有成效,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吸。
这地方也有其他人在吸烟,有人在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兴冲冲的往室内走去。
贺不疑听见一些字眼,皱着眉转头,随便抓了一个人问。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对方说。
酒店实在大,会场之间隔得远,饶是贺不疑加快了速度,也花了十多分钟才赶到现场。
看热闹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凑着,一边讨论,一边,兴奋的朝中央看。
两人坐在两台笔记本后面,身后分别站着看热闹的人,都是内行,盯着屏幕,眼睛亮的像狼。
还有人举着手机拍。
贺不疑大步走进去,有人给他让路,他来到冯又又身旁,她明显状态不对了,手藏在了袖子里,紧紧攥着,身体坐的很直,但太直了,像被迫绷紧的弦。
旁边有人叫他贺总、说贺总也来了之类的。
他不理,翻开她的手,撸起袖子看了一眼,面色铁青。
他揽住她腰:“走。”
但头一次,在这种情形,被拒绝。
“不、”冯又又固执坐在原地,用语言、眼神、行动一起抗拒,“我不走。”
“正比的精彩呢,”有人说话,“贺总,大家都看得起劲,别走呀。”
正在进行的,是两款产品或者说两位技术之间的比较,一边是冯又又,另一边,也是在行内颇有名气的人物。
“贺总,”对方自如的笑,站起来,与他握手,“好久不见。”
贺不疑压根就没理他。
这人算个老熟人,曾经也在独角兽工作,是早期成员,但仅仅三个月,去了其他地方高就。
他的离职本来还算平和,如果不是他走的时候和冯又又吵了起来的话。
看冯又又不打算走,贺不疑坐下来,挨着她,手放在她背后的椅子上。
炮灰男悻悻然,也只好坐回自己电脑后面。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胜败分出。
对方将笔记本合上,嘴角有点僵硬。
冯又又在笔记本上用word敲字,打给贺不疑看。
贺不疑掠一眼,一板一眼的念给对面的人听:“现在是谁赢了?”
对面:“……”
他不答,贺不疑:“嗯?谁输了?”
“是我个人技术不过关,”对面顿了顿,挤出了笑,“又又的技术没话说,简直是小说里的扫地僧,用最普通的武器,也能横扫千军,在场谁能和又又比呀。”
他暗讽天马普通,不过是依赖于冯又又技术。
“贺总,您也真是幸运,有又又在身边,等于有了一份最强大的技术保障,难怪您对又又一直情有独钟、青睐有加。”
冯又又噼里啪啦的敲键盘。
贺不疑太长不看,对那人说:“你脑子有病就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