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擡头,龙不擡头我擡头。
市游泳馆内,无锡百无聊赖的躺在椅子上,数着馆内天花顶上的星星小吊灯,数到第二十七颗,被一阵咋咋唬唬的逐闹声打断。
无锡侧目撇了眼,一群毛没褪的红蓝银毛怪。—高中有这么宽松?学生可以染头发?
许圩像一只遭雷劈的青蛙,抽抽搐搐着朝她游来,无锡变了脸色,准备下去救,许圩探出个头道,“一股消毒水味!”两双撑着跳台灵敏的坐了上去,抹了把脸拢了下湿发。
无锡丢给她条浴巾,“别卖能了,就你有俩胸。”
许圩又自豪的挺了挺,隔壁泳道那群妖怪们,吹起了此起彼伏的流氓哨。
许圩不甘示弱的吹了回去,对方嬉笑,“小姐姐,教教我们游泳呗!”
许圩裹上浴巾起身,“去去去,你们这群青毛蛋子,哪来的滚回哪去。”说着坐在无锡旁边的躺椅上,顺着她目光看到一个厥着红屁股的蓝毛怪在认真的做拉伸。
伙伴们的喧闹声完全没干扰到他。
许圩吹了声口哨,“啧啧啧,这翘臀,这腰,这腿,以我阅人…,”话还没完,蓝毛怪直起腰回头看向她。
许圩夸道,“嘿,你屁股真翘!”
蓝毛怪没理会她,站在跳台沿,朝着水里的妖怪们跳了段迈克杰克逊的舞步。泳池里的妖怪们喊道,“梁灿灿,你个骚包赶紧下来!”说着就往跳台前游去,试图把他拉下来。
梁灿灿朝他们抛了个飞吻,伴随着“吘”的一声,张开双臂像一头变异的豹,跃进了泳池。
许圩悻悻道:“这坨蓝毛怪,除了屁股跟脸,一无是处。”
无锡没接话,若有所思的看着泳池。
蓝毛怪以可媲美专业运动员的水准游到了对岸,一个返身后蹬腿,又迅速的游了回来,旁边那群妖魔鬼怪们拍手喝彩!
蓝毛怪探出头用手扑棱了下蓝头发,一个红毛怪拿着计时器游过去,“简直了!比上次快了整整十秒!比游泳队里那谁差不了多少!”
一个银毛怪游到蓝毛怪身边,用手拍了下他翘臀,“就咱灿灿…”话未落儿,蓝毛怪反身把他摁水里,脚踩着他背,做了个海豚跃出水面的动作,轻盈矫健,落水的瞬间就游走了!
银毛怪探出头骂了句,招手喊上那几个去围堵蓝毛怪。
许圩看的直咂舌,“真漂亮,可惜了,就是审美太杀马特!蓝头发就蓝头发,还穿条红泳裤!这是什么玩意?”又喝了口水道:“无锡,劝你换导师算了,老胡太不会来事!”
无锡心不在焉的应道:“没你导师会来事,你拿他生辰八字去算算,指不定上辈子就是个老鸨!”
许圩不在意道:“你还别不服气,现在这社会就流行老巩这号人,适者生存。我们虽说跟去陪酒,可我从没被占过便宜,还认识了不少资源。老巩说了,等我拿到证就把我安排到上海那外企,里头有我师哥师姐照应着,老娘以后就扶摇直上了!”
无锡不以为然,“老巩就是在吊着你,等拿到证再说吧。”
许圩把头贴在她肩上哀嚎,“还有两年!好难熬啊,等拿到证我也是个老姑娘了!”
无锡看着泳池里活跃的宝石蓝耳钉,敷衍道:“后悔也晚了。”
几个人围堵着要扒蓝毛怪的泳裤,蓝毛怪灵敏的像条泥鳅,在水里窜来窜去。一个机灵人抓住他脚踝,一群人围攻过去把蓝毛怪高举起来,蓝毛怪大笑着捂住泳裤,瞅准时机踩着一个人的头溜进了水里。
许圩打趣她,“难不成你看上那蓝毛怪了?”
无锡摇摇头,“我好像认识他。”话刚落儿,许圩突然坐直了身子,擡手指着泳池里漂浮着的不明物,那那那……,随即起身走近了看,还不待反应过来,泳池有人骂道,“我靠,这哪个没素质的呀!怎么不拉他妈的碗里呢,自产自消算了!”扭头大喊:“灿灿,灿灿,别游了,你都不嫌味!”
泳池里的人都避之不及的出来,蓝毛怪扫了眼人群,看到一个满脸羞红跟着父母离开的孩子,脱下泳镜拿了条毛巾擦着脸,“别嚷嚷了,喊管理员换水。”
银毛怪指着泳池底那宝蓝色的耳钉,“灿灿,那不是你耳钉?”
梁灿摸了下右耳,环视四周,找了条打捞杆把排泄物捞出来,跃下泳池向那颗宝蓝色的耳钉游去。
梁灿从水里出来,扑棱了下头发,侧头戴耳钉,跟无锡四目相对——
无锡想起来了!这蓝毛怪是她两年前的学生,高考前曾辅导过他,这耳钉还是他讹自己的。
梁灿明显怔了下,突然裂开嘴浅着酒窝扬着眉,朝她挥手大喊:“无老师,无老师,我是梁灿啊!”喊声震耳发聩。
无锡瞬间脑仁疼,朝他“嘘”了声。
梁灿跑过来埋怨道:“无老师,你怎么都不叫我呢?”表情语气之惊喜,完全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
无锡指着他头发,“变化太大,一时没认出来。”
梁灿摸了摸头发,傻笑着问:“帅么?”
无锡点头,“嗯,挺帅的。”
梁灿看着她直乐,再说不出一个字。
无锡看着他克制的表情,不禁也笑了起来,示意他赶紧裹上浴巾。梁灿过去拿了浴巾裹上,朝他那帮妖魔鬼怪的朋友打了招呼就又过来。
无锡问他,“渴么?”
梁灿傻头傻脑的点头。
无锡拧开瓶水递给他,“读哪所大学?”
梁灿接过“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擦擦嘴角道:“没考上,还在复读呢!”
无锡讶异,“你前年没考上?”
梁灿笑道:“对呀,没考到理想的大学,又复读了两年。”
………
许圩站在她身后,手指顶顶她背,乌拉不清的说:“你不会有罪恶感?”
无锡拍掉她手,正色道,“我之前辅导过的学生。”
许圩脱口而出,“就是那个智障?!”
………
空气静默了片刻,许圩尴尬的解释,“学弟对不住啊,姐姐不是在说你。”
梁灿不在意的笑道:“没事的。”
无锡回头提醒她,“你约会要迟到了。”许圩看了眼时间,裹着浴巾就往更衣室跑。
无锡打了个喷嚏,拢了下浴巾说:“我先去换衣服,怪冷的。”
梁灿道:“好,我等老师。”
无锡顿了下说:“你不用等了,改天咱们再聚,马上就要高考了,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梁灿看着她眼睛问:“老师手机换号了?”说完又掩饰道:“我有些题不懂,想打过去里面说是空号。”
无锡看看被他捏扁的矿泉水瓶,一双赤诚跟还不懂如何掩饰内心的眼睛,指了指门口道:“外面等我。”
梁灿扬声笑道,“好!”
无锡烦躁啊,烦躁。
冲了澡换好衣服出来,梁灿就站在更衣室门口冲她招手。无锡看他穿了件机车夹克,随口问:“不冷吗,这天才十度?”
梁灿摇头笑,“不冷!”
无锡挎着包,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迷了眼。梁灿看了她一眼,低头踢着脚下的易拉罐环说:“我去年考了不到六百,再有二十分就考上了。”
无锡看了眼地铁口,敷衍道:“不到六百?那不是离北大远着?”
梁灿止住了步,擡头看她道:“老师,我不考北大了,我打算考你们学校。”
无锡点头,“降低标准是好事,我们学校好考。”又客观道:“你能力跟北大有距离。”
梁灿又问:“听我妈说,老师在读博?以后计划留校?”
无锡不解,“你妈怎么知道的?”
“何奶奶告诉她的。”
无锡心下了然,“美人姐还在绘脸谱?”
梁灿摇头道:“我妈那股新鲜劲早就过去了,前段她去老城区那边跟何奶奶碰上的。”
想起陈美人,无锡笑了下问:“梁叔跟美人姐怎么样?”
梁灿笑道:“好着呢,他们这两天都出差了,我妈还经常提到老师呢!对了,她烫了个爆炸头,还染的红色,跟基因突变的狮子王似的,我们全家都不敢惹她!”
无锡笑着看他,梁灿抓了抓自己的蓝头发,“我觉得像动物园里的孔雀,我妈说这色好看,招人喜欢,非要给我染!”
无锡忍住笑问:“红泳裤也是美人姐买的?”
梁灿点头道:“我妈说红色乍眼,万一腿抽筋快淹死了能被人发现的早。”
无锡笑着没接话。
梁灿看着她问:“无老师,我加下你微信呗?回头我爸煮好吃的,我叫上你。”又磕磕巴巴的掩耳盗铃道:“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万一……万一有不懂的题……”渐渐的脸越来越红,红到了脖子根,连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掩饰性的用手遮挡着额头,转移话题道:“无老师,你坐几号线?”
无锡看着他绯红的脸,“2号线。”
梁灿指着地铁口的标志,欢喜道:“好巧,我也是二号线。”擡头看了眼昏黄的夕阳,脱着夹克自言自语道:“好热好热,游泳游热了。”
………
梁灿的鼻尖溢出了层汗,毛孔似要炸开,脸颊上细腻的小绒毛像刺猬般立了起来。无锡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
梁灿偷看了她一眼,擡头迫切的想要解释些什么,无锡问他,“有推荐的馆子么?有的话一块吃个饭?”
梁灿连连点头,“有有有,雍和宫那边新开了家饭馆,我爸带我去过,味道特别正宗!”
无锡朝着地铁口走道:“是不是特气派,特贵?”
梁灿跟在她身后,“还好,没有特气派!”
无锡回头,“那就是特贵了。”
梁灿诚恳道:“还行,我请老师吃!”
“走吧,带你去另一个地,要你请我吃饭我老脸往哪搁?等你会赚钱了再说。”
梁灿笑道,“好!”
无锡看他脸问:“右脸怎么肿了?”
梁灿张嘴指着里面的牙,“长了颗智齿,都快疼死了!”
无锡下着台阶问,“那怎么不拔掉?”
梁灿捂住脸,直摇头。
正值下班晚高峰,俩人刷了卡进站,梁灿迅速的找了条最短的队伍排过去,朝着无锡挥手示意。无锡怕他喊,手指放在唇上“嘘”了声,四平八稳的朝他走过去。
地铁门开了,车里的人挤着要出来,车外的人蜂拥着要进,本来不太成形的队伍,呼啦一下全散了。无锡回头看,本来紧跟她身后的梁灿愣是被挤到队尾,伸着脖子焦急的在找她。
无锡挤过去,扯住他胳膊,“傻站着干嘛?高峰挤地铁就不能客气!”说着卯足了劲往里进。好不容易挤进来,地铁门也提示要关了,不知哪位拽着梁灿的衣服把他扯了下去。
梁灿大喊:“无老师!无老师救我!”在地铁门将要关上的刹那,无锡眼疾手快的把他拽了进来。
梁灿扑在她身上,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地铁门,心有余悸道:“好险,差点被夹死了!”
无锡看他那表情,符合道:“是啊,我救了你一命。”
梁灿背贴在门上,低头看着她:“骗人,这门夹到人就自动开了。”
无锡挑眉,“下一站你试试?”又提醒道:“背不要贴在门上。”
梁灿小声道:“我没贴,我也不是智障。”
无锡仰头看他,“我没说你智障。”转移话题问:“你有多高?”
梁灿笑道:“181公分。”
无锡看着他的孔雀蓝头发,感慨道:“染蓝色好,显眼,不易丢。”目光又移到右耳那颗宝石蓝耳钉,“你皮肤跟五官遗传了你妈,降得住艳色。”
作者话:“朋友们好呀,我是舍目斯,以后请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