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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撩表心意 > 第九十一章 那人就是他

    十二点的铃声响过,窗外人们跨年的喧嚣声达到顶点,又渐渐回落。夜晚又变成属于睡眠的时间。

    新的一年开始了,有些旧事需要放下,给心腾出位置,装新的人与事。

    楚千淼看出谷妙语的落寞。她什么也不说。她明白有时最好的安慰不是嘘寒问暖,而是故作不知。

    她关掉电视,只对谷妙语问了声:“睡吗?”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谷妙语最后看一眼手机,而后站起身,把它收进口袋,再也不看。

    “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给陶大爷扫墓。”——

    第二天谷妙语很早就起了床。她有替换备用的衣服放在楚千淼这,她没有吵醒楚千淼,悄悄地梳洗完毕,打车去陶大爷的墓地。

    陶大爷在胃癌手术后的第二年,癌症复发。又挨了大半年,在2015年的元旦第二天,一觉不醒,从此长眠。

    陶大爷在2015年的元旦那天还对去医院看望他的谷妙语说:你看大爷厉害不厉害,又挺过一个新年。

    谷妙语笑着对他说:您还能挺过五十个新年呢。

    陶大爷听了摇头笑:可饶了我吧,我活得遭罪,我挺过这一个新年都费了老大的劲。

    那天陶大爷的精神格外的好,他还拉着谷妙语的手聊起天:“其实啊,这两年我越来越觉得,邵远那孩子更适合你。我那个独子啊,身上有我年轻那会的劣根性。小妙语啊,以后跟邵远好好过日子,别吵架,你看你们一吵架他都不来看我了。”

    谷妙语听到这里的时候,知道陶大爷是糊涂了。她赶紧让陶大爷好好休息。

    她临走前陶大爷还对她说:“明天你就别来看我了,我打算好好睡一觉。”

    结果陶大爷那一觉,从此就睡不醒了。

    陶大爷出殡那天,谷妙语很伤心。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生死。原来一个亲近的人从身边离开,并且以后再也不得机会相见,是那样的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从此所有思念和怀想都变得无根。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又不得不接受的悲伤,很绵延的悲伤。悲伤的份额不会一下子透支完毕,它附着在记忆里,此后每当想起这个人,就会难免地悲伤一下子。

    昨天没有接到那通等待的电话,谷妙语仿佛又体会了一次有人从身边永远别离的感觉,和那种从此附着在记忆里的绵延悲伤。

    谷妙语带着一捧鲜花走到陶大爷墓地的时候,发现有人比她到的更早,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捧鲜花。

    她想也许是陶星宇比她更早地到了。

    她把花放下,看着墓碑上的陶大爷的照片。老爷子定格在照片里,谁看他,他也在笑着看谁。

    谷妙语看着照片笑了。

    身后有脚步声,继而是说话声。

    “妙语,你也来了。”

    谷妙语回头,看到了陶星宇。

    她笑着打招呼:“陶老师,早。”随后不由一愣。

    陶星宇既然刚刚到,那么之前的花又是谁送的?

    “难得你有心,每年都来看他。”陶星宇对谷妙语说。

    他把花放在墓碑前,和照片上的老爷子说了会话。

    祭拜过陶大爷,谷妙语和陶星宇一起离开墓地。

    出了墓园,陶星宇对谷妙语说:“还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吃早饭怎么样。”

    谷妙语想一想,点点头:“还真有点饿。”

    两个人到了粥店。陶星宇让谷妙语先坐着,他去点吃的。谷妙语坐在餐位上,看着陶星宇忙前忙后。

    他还是那么绅士。也还是对每一个女人都那么绅士。

    陶星宇端着一餐盘早餐回来了。

    谷妙语帮他把碟碟盏盏端下来,摆到桌上。摆好一擡头,正撞上陶星宇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眼神。

    她笑着问:“是不是怀疑我起得太早脸都没洗?”掰开一双筷子磨了磨,谷妙语把筷子递给陶星宇,“我还真洗脸了,就是没来得及护肤,脸皮看起来有点糙吧?”

    陶星宇一边接筷子一边笑着摇头:“一点都不糙,妙语,你的气质和几年前大不一样了,可你的皮肤还是那么少女。”

    谷妙语笑着把长发撩到肩后去,准备吃饭。

    她早上没来得及绑头发,半年前烫过的头发还带着点大卷,波浪一样停靠在她后背上。

    旁边有人看她一眼后,又忍不住再看一眼。谷妙语被看得纳闷,问陶星宇:“我是不是真的脸很糙?”

    陶星宇轻轻摇头一笑:“是你太漂亮了。”

    她真是美而不自知,从前青涩时不知道自己是鲜嫩可口,现在成熟了,也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陶星宇心中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妙语,我们试试吧。”

    谷妙语怔了一下,随后笑起来。

    这是几年来她第好几次听到这句话了。

    “陶老师,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最好。”

    陶星宇也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我居然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你。”

    谷妙语把话题引往工作的方向,避开私人间的敏感区:“陶老师,最近工作室一切还顺利吧?”

    陶星宇微一皱眉:“客套话是,一切都好。但实话实说,这两年我有点后悔被嘉乐远收购了,做别人的子公司,受管束太多,财务也不自由。”

    谷妙语笑着安慰他:“虽然失去了点自由,但你的身价变高了呀,您可是嘉乐远排名前十的自然人股东。”

    钱和自由,此消彼长,钱多了,自由自然就少了,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年董兰收购陶星宇的工作室,给了一个很高的估值,以现金加股票的方式,把工作室纳为控股子公司。陶星宇不仅拥有大笔现金资产,还拥有了一小部分嘉乐远的股份。

    陶星宇又是摇头一笑:“我那点股份,说不上话的。再说嘉乐远又打算非公开发行股票了,等发行完我手里的股票一稀释,就更不值钱了。”

    “没事,反正你也不是靠嘉乐远的股票吃饭的,你是靠真本事吃饭的。”谷妙语笑着说。

    她顺着陶星宇的话想到楚千淼昨晚也说过,嘉乐远已经公告了打算非公开发行股票的预案,后来她躺下睡不着,就查了查这个公告。

    “好像董兰打算用非公开发行股票融到的钱做线下物流仓储?”谷妙语一边喝粥一边说,“我觉得她这个做法是对的,这也是我下一步要做的事。如果有了自己的物流仓储系统,装饰建材的运送配货会省下一大笔成本。”

    陶星宇听着她的话,感慨起来:“妙语,你现在真是一个成熟的决策者,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女孩子了。”

    谷妙语连忙说:“几年前说我是女孩子我还敢认,现在我可不敢当,我都三十了,老了!”她向后撩着头发,笑着说。

    陶星宇看着她,几乎停下喝粥的动作。

    “其实妙语,你改善了我对二流院校学生的认知,你比很多一流学校的毕业生都厉害得多。你的思维和判断,很敏锐地走在行业前面。”陶星宇认真而中肯地评价着。

    “你这么夸我,我更不敢当了。我只是时机抓得好,乘上了互联网的东风。”

    陶星宇笑着点头:“你把互联网装修搞得这么有声有色,很多公司都在学你们温暖家。”他忽然问,“怕不怕?”

    谷妙语摇头:“没什么好怕的,你知道任炎吗?他是嘉乐远IPO上市时的签字保代,他后来跳槽到企业去时我也在创业,他当时就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一样事物兴起、一种模式成为爆款之后,总难免会有一大堆的人跟风,但没关系,野蛮生长之后就是市场的趋于规范了,在竞争中大家各凭本事或者留下、或者消亡,这样优胜劣汰以后,会建立起一个良性有序的市场。”

    她一只手臂擡到桌面上来,手肘拄着桌子,手背撑着脸颊,眼睛看上去是看着陶星宇,但其实透过陶星宇她看得更远。

    “况且互联网这阵东风我乘得七七八八了,再局限于互联网这一个元素上,已经搞不出什么新名堂,我差不多也该换新的东风了。”

    陶星宇无声地看着面前变得不可同日而语的女人。知性,美丽,聪慧,有魄力有远见。五年而已,她历练得像变了一个人。曾经她在仰望他。至三年前,她已经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快需要仰望这个漂亮女人了。

    “妙语,”陶星宇轻轻唤了一声谷妙语,“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你很快就会成为这个行业的先锋者。”

    谷妙语十指交握抵在下巴上。

    她笑着告诉陶星宇:“这正是我的梦想。”

    而为之努力去实现它,曾经是她和一个人的约定——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晚上下班前,周书奇把谷妙语堵在了她的办公室。

    他告诉谷妙语,他是来还车的,她车屁股上那个大坑已经被完美整容,再也看不出任何凹陷过的痕迹。

    还了车钥匙,他也不着急走,千拖万等想蹭谷妙语一顿晚饭。

    谷妙语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么几年他像块滚刀肉一样,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直锲而不舍地磨人。

    “周书奇啊,你现在好歹也是投行的部门负责人了,能不能拿出一点霸总的气场来呢?霸总可从来都是买单不蹭饭的。”

    西装革履的周书奇一晃脑袋,表示:“叫我奇弟,或者奇奇,别指名道姓喊我全名,太见外!”

    谷妙语向上一翻眼,放弃和他的沟通。他没救了。

    看看表,她告诉周书奇:“我等下有事,今晚就不请你吃饭了,以后补给你。”

    边说她边找出镜子照了照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

    周书奇以他妇女之友的特殊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你等下的要办的事……不会是去相亲吧???”

    谷妙语怔了下。居然被他猜到了。随后她大方一点头:“对。”

    几年来父母一直催她找对象谈恋爱结婚,但她一直以忙创业忙工作为由,有意无意地麻痹着自己——她要发展事业,她没时间谈恋爱。于是被父母强逼去参加的几次相亲,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现在她三十岁了,她的事业已经步入轨道。从他和她的联络在今年初始戛然而止,她决定,是时候放下过去了,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她决定从认真相亲开始,踏出重新生活的第一步。

    谷妙语趁着红灯,看了眼坐在副驾上的周书奇。他还是一脸的坚定和坚决——听到她是要去相亲,他就挂了这么一副表情在脸上,一定要跟着她一起去看看相亲对象。

    “你跟着我去干什么呢?”

    “我是你干弟弟啊,我去帮你把关啊!”

    “万一人家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异性关系呢?”

    “那说明他思想不健康,小心眼,正好及时踹了找个其他更靠谱的!”

    不管她以什么理由劝导他,他都能反过来以歪理邪说力证他不跟着一起去绝对不行,她到时一定会被牛鬼蛇神给骗了。

    谷妙语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周书奇给洗了脑,允许他坐在了副驾上。

    “行吧,你非要跟我一起去就一起去吧。到时万一咱俩都看上对方了,姐也先让给你,好吧?”她在出发前奚落周书奇。

    周书奇抛掉了他投行精英的人设,扯着领带直叫:“姐姐喂!我直男好吗!笔直笔直的直男了解一下!”

    到了相亲地点,谷妙语第一眼看到相亲对象时,腿就有点软。

    是个面相清俊的男人,皮肤很白,瘦瘦高高,斯斯文文,是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的很偏嫩的一副长相。

    虽然样貌不如那个人,可整体气质和那个人很有几分像。

    谷妙语一坐下就站不起来了。

    她和对方相谈甚欢。周书奇在一旁看得暗暗咬牙。中途他说要去趟洗手间,谷妙语也顾不上搭理他。

    周书奇跑到洗手间立刻打电话:“大佬啊,我说你还绷着吗?你再绷,人可就被拐跑了!”——

    周书奇从洗手间回来不久,谷妙语接到了潘俊年打来的电话。

    周书奇默默地拍拍胸口。这通电话终于把她和相亲对象的紧密交谈打断了。

    潘俊年在电话里告诉谷妙语:“妙语,公装部负责人刚刚告诉我,他接到那家金融机构的回信了,哦对,那家机构叫隽岩资本。隽岩资本老板的助理说,他们把我们公司也列在备选范围内了,但是明天一早我们得出个说话管用的人到隽岩资本去,其他备选的装修公司也会有管事的人去,到时候隽岩资本的老板会和大家逐一洽谈,再从中择优。据说隽岩资本还想顺便投资一家装饰类的公司。”

    谷妙语告诉潘俊年:“那明天就你去吧。”

    潘俊年赶紧说:“妙语,明天还是你去吧,我天天跟一帮干工程的人在一起,去那种高大上的地方,见那些玩资本的人,就变得不太会说话。再说这一单装修额挺大的,这单项目背后没准还勾连着投资机会,你去吧,你是公司一把手,你去显得重视。”

    谷妙语想了下,快速做出决断:“好,明天我去。你也和我一起去,要是问到工程施工的部分,你比我更专业。”

    和潘俊年谈完公事挂断电话,谷妙语一边收手机一边对相亲对象说抱歉。

    相亲对象已经一反刚才的热情,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谷妙语直觉一定是自己刚刚接电话的时候周书奇对他说了什么。

    相亲对象很快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还有事,得先走。谷妙语有点恋恋不舍地,想和他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画饼也是可以充饥的,望梅也能止止渴。

    但周书奇拦住了她。

    等相亲对象走后,谷妙语问周书奇:“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忽然就走了?”

    周书奇整整领带,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我也没故意说什么,就是告诉他,他长得有点像我同学,不过没我同学帅。他反应了一会,可能是觉得自己给人当成替身了吧,有点受伤,就走了。”

    谷妙语一下愣在那,再也张不开想埋怨周书奇的嘴。

    是啊,她是把别人当成替身了。

    这怎么行?这是在伤害人家。

    她遏止了想和相亲对象再见面的念头——

    第二天,谷妙语带着潘俊年去见隽岩资本的主事人。隽岩资本的办公地点还没有装修,所以他们把这次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威斯汀酒店的会议室。

    威斯汀豪华气派,宫殿一样庄严富丽,来到这的人首先要拜谒一下它的气势非凡。潘俊年进了这样的地方就有点怯场,谷妙语笑着宽慰他:“你今天穿着西装的样子,非常帅,非常有派头。其实这种地方,最初来时,你是被它的气势压着,等来多了你就会发现,你应该压着它。因为说到底,这里的一切富丽堂皇,都是为你服务的。”

    潘俊年挺直了腰板。他也告诉谷妙语:“你今天这身套裙,格外棒,你的气势一定秒杀全场!”

    谷妙语笑了。

    她和潘俊年进到会议室后,见到了几个熟人,都是同行业其他装饰公司的老板或者管事人。

    不过这些人里,居然没有嘉乐远的。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隽岩资本的主事者现身。谷妙语听到有人在说:我听说这一位是从国外回来的青年才俊,做事风格雷厉风行,很是厉害。

    另一人说:据说这人极度聪明,也极度严格,谁也别想糊弄他。

    前一人又说:所以这单工程,其实不好干。不过工程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达成后续的投资合作。

    潘俊年坐在风格奢华的五星酒店会议室里,听着老板们谈论着一个厉害的人物,忽然就有点紧张。

    他捅了捅谷妙语的手臂,小声说:“我有点紧张。”

    谷妙语手掌放在胸前向下压,从容淡定地告诉他:“放轻松,没事。”

    会议室的两扇门忽然被从外面拉开。

    所有人都向门口看过去。

    有人从那大开的两扇门间走进来。

    谷妙语手掌还横在胸前做下压的动作宽慰着潘俊年的情绪。她不经意地一擡头,向从门口走进的那人看过去。

    她横在胸前的手掌一下停在那,发起抖,再也压不下去。

    她整个人都呆掉了。

    那一刹她飘去雾里,又如坠深渊,而她这么上天入地浮浮沉沉,也不过就在一秒间。

    她看着从门口进来那人。他正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会议桌主位。

    他额前刘海向后梳着,定出一个很帅气的型,让光洁的额头露出来。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浅黑色西装,系着同色系的领带。他眼镜的金丝边和西装上衣里系得密密实实的白衬衫领口,勾勒出一副很禁欲的气质。他每一步都走得大气沉稳,他帅气得值得吸引所有注视。

    这副打扮,她真是无比熟悉。他第一次出现在砺行时,就是这样的一身打扮。

    那是她从不去提,却从没有忘记的人。

    他好像从来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人。

    但他又确实地变了。

    他已经从男孩蜕变成了男人。

    他走到主位前,转过身,开了口。

    低音炮一样的立体声,击穿几年的岁月时空,环绕着回响在会议室。

    “各位好,我是邵远。”

    谷妙语觉得自己就快要聋了。

    轰隆隆的心跳声是始作俑者,它们快震聋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