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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明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复杂。

    一方面,由于他有道德底线,也有廉耻心,所以他从没有仔细地观察过孟听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还是盛韬的女友,在他看来,别说她是室友的女朋友,她就是一个陌生人的女朋友,他都不会过多关注。因此除了依稀记得对方很漂亮以外,别的都没了印象,那他就很疑惑也很好奇,这个孟听雨究竟是有什么魔法,惹得一个两个跟失了智一般。

    另一方面,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盛韬为什么不给王远博打电话,偏偏给他打,是因为他看起来格外像狗仔吗?

    现在这滋味真是酸爽。

    电话里盛韬在逼问他。

    身后徐朝宗凝视着他。

    他是正在追剧吃饭的人啊,有没有人考虑过他的心情?他跟老王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两位仁兄?

    盛韬还在电话里催促着:「殷明,真的,这事儿我找不上别人,你就帮我去打听打听,我就个人是谁,我得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我肯定不让你白白跑腿,这事儿你帮我打听到,等你生日我给你寄个最新款的游戏机回来,决不食言。」

    殷明一手握着手机,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的碰着书桌,仿佛自己是敲木鱼的犍稚,求饶道:「韬哥,要不这样,你把电话挂了,你去睡觉。」

    盛韬冷冷地说:「我才睡醒。」

    殷明:「……」

    他哀嚎一声,「这事儿我没法帮啊,你问我,那我就只能跑到学妹面前直接问她了。韬哥,你让我修复bug什么的不在话下,你让我去当狗仔,这不是为难人吗?」

    徐朝宗听着,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盛韬如果不是受了刺激,他不会打电话给殷明提出这个请求。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呢。

    这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徐朝宗伸手拍了拍殷明的背,殷明一个激灵,回头一脸惊悚看他,怕盛韬听到,还特意用嘴型跟徐朝宗对话,「干嘛?!」

    「开免提。」他沉声道。

    盛韬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这一句,他语气也不由得暴躁起来,「徐朝宗也在?!」

    他本来不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实在是刚才碰到那一出,险些让他崩了心态,现在跟殷明打电话说这事,没想到徐朝宗也在。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怎么这些男的一个比一个没有道德廉耻心。

    殷明瓮声瓮气地回:「是啊。他还要我开免提。」

    盛韬当然是想破口大骂。

    不过良好的修养令他没办法吐出脏字来。

    他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在国外是鞭长莫及,找殷明,殷明能做什么呢?说到底,跟他一样关心听雨身边都有了什么人的还有一个徐朝宗。这都快一个学期了,徐朝宗也没追到听雨,那就代表听雨对这个人是不感冒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个道理他明白。

    真要论起来,今天跟听雨一起吃饭的人,其实比徐朝宗更危险。

    盛韬理清利弊后,忍气吞声回:「随便。」

    殷明诧异地一挑眉。

    徐朝宗见殷明去摁免提键,心中疑虑更深。

    盛韬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一时之间,徐朝宗也警惕起来。

    「韬哥,你说吧。」殷明开了免提后,瞥了徐朝宗一眼,「你今天是抽了什么疯,你问我学妹身边都有什么人我肯定是不清楚的,但有人清楚。」

    盛韬已经没了刚才那样急躁,平复好心情,不管心里对徐朝宗多么厌恨,但在这个人面前,他还是不愿意失了体面。

    他的语气跟以往一般平静温和,「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我人在国外,但我跟听雨经常联络。」

    徐朝宗擡眸,眼神讥诮。

    「今天我跟听雨打电话聊天时,有个男的在跟她说话,听起来还挺熟悉的,我问听雨,听雨告诉我她是在跟老同学老朋友吃饭。殷明,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这人究竟是谁。」盛韬将「我感觉不太妙」这话咽了回去。

    徐朝宗知道,这就是盛韬受了刺激的原因。

    剩下的话他也不必听了。

    他也不想听盛韬说什么他跟孟听雨之间的事。

    后退一步,转身往阳台去吹风。殷明见他去了阳台后,这才对电话那头的盛韬说,「老徐走了,韬哥,这样,我想办法从老徐嘴里打听到是谁,那什么……游戏机还作数吗?」

    他肯定是打听不到的,他也没兴趣满世界去问人女生身边都有哪些追求者。

    但老徐不一样啊!老徐是一定能打听到的,到时候他直接问老徐不就得了?

    盛韬:「……嗯。」

    阳台上。

    徐朝宗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淡定。他现在只是觉得,烦躁也不能解决问题。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有很多人在追孟听雨。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这阶段,他无论心里如何风起云涌,他都得镇定下来,一旦乱了分寸,说不定他跟孟听雨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将降至冰点,这样白白便宜了别人。

    他还是冷静下来,动动他的脑子吧。

    老同学老朋友?

    这基本上就可以排除掉现在追她的那几个学校里的愣头青。那几个蹦跶得跟秋后的蚂蚱似的,都不是孟听雨过去的旧相识,同时,还可以排除掉袁曜。那还有谁呢?他是漏了谁吗?

    老同学?

    老朋友?

    那应该是她高中……

    等等!

    徐朝宗猛然擡起头来,脑子里灵光一闪。

    正好王远博洗了衣服过来要晾晒,看徐朝宗跟木头桩子一般杵着,他出声提醒,「老徐,我要晒衣服,你让一让。」

    徐朝宗缓缓地侧过头看向王远博,低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王远博不明所以,还是回他,「8号啊。」

    8号。

    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高考已经结束了。

    徐朝宗神色凛然,王远博都被他吓到,也顾不上晒衣服了,忙问道:「怎么了,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

    徐朝宗绕到另一边,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章一鸣前段时间说的事,彼时他还未放在心上。他气息不稳,从裤袋摸出手机来,找到通讯录里章一鸣的号码,拨了出去。

    与此同时,章一鸣正跟朋友们在ktv唱歌,徐朝宗连着打了好几个,他才接通,包厢里很吵,章一鸣扯着嗓子在喊,「徐老师,有什么事吗?」

    徐朝宗平静地说:「你先找个安静的地方。」

    章一鸣大喇喇地,「什么事呀!!」

    「找个,安静的,地方。」徐朝宗冷酷无情地说,「立刻马上,如果再晚一分钟,我会黑了你的游戏账号,你知道我做得到。」

    章一鸣一溜烟,嗖地一下从包厢里逃出来,找了个很安静的角落后,出言抱怨道:「徐老师,你干嘛要这样吓唬我,有事说事啊!可不兴开这种玩笑!」

    徐朝宗早就忍到了极致,这一刻,他的声音竟然诡异的异常温和,「一鸣,前段时间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你姐姐的初恋在复读?」

    「是啊!怎么了啊!」

    「你碰到过他?」徐朝宗轻笑一声,「一鸣,来,你把你碰到的时间地点,还有你们说了什么话都告诉我,放心,作为回报,你之前说很喜欢的那款球鞋也好,键盘也好,我都送给你。」

    章一鸣声音抖了抖,「徐老师,你现在这样让我好害怕……」

    「那说吧,从头说起,行吗?」

    章一鸣只好挑了些他还记得的说出来,「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应该是五一前后吧,反正我去我们学校附近的地下美食广场碰到小方哥的,我看他穿着校服嘛,就问了几句,他说他去年没考好又复读了。」

    徐朝宗微微一笑,「他有没有问起你姐姐,你好好想想,哪怕他只问了一句都告诉我。」

    「好像有问吧……」章一鸣绞尽脑汁地想,「是问了的,他问我姐姐过得好不好,我就告诉他我姐谈了个男朋友又分手了,反正也没聊什么啊。徐老师,怎么了?」

    可笑,可恨!

    徐朝宗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小方哥?方以恒啦,持之以恒的那个以恒。」

    「知道了。」徐朝宗淡声道,「球鞋跟键盘我会买来送给你,预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章一鸣:「……」

    他怎么觉得,徐老师有种要提刀杀人的感觉。

    这跟小方哥有什么关系?

    徐老师为什么要打听小方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挂了电话后,徐朝宗擡头看向外面的夜空,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可笑。他是有多自大,才会认为他没见过的人,就一定没在孟听雨面前出现过,上辈子很有可能是孟听雨不想让他多心、给足了他安全感所以才一个字都没提,那他凭什么认为她那个初恋就跟死了一样了无音讯?

    方以恒。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一点点耳熟。

    可他想不起来,不管怎么想,还是没有一点思绪,这种似乎耳熟但偏偏不知道的感觉都快逼疯了他。

    徐朝宗心绪难平,呆得烦了,甚至想抽烟,但及时地想到戒烟一段时间了,只好转身回了寝室。

    高考结束,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考试周即将到来。

    王远博正在收拾之前穿的厚衣服,想先拿一些回去,他为人细心,一边收拾,一边翻翻厚衣服口袋里有没有东西,竟然掏了个红包出来,都被逗笑了,「今天运气不错,竟然还翻到了红包。」

    他拆开一看,耸了耸肩,「可惜只有五十块,好像是我三月份还是四月份去兼职时老板给的,抠死了。」

    徐朝宗本来没在意的,还特意要绕过这一堆衣服,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红包时,那一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阀门。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因为他曾经在一个红包上见过。

    那时候他跟听雨结婚,晚上他们在新居里拆红包顺便记账,这样也方便以后回礼,他在其中一堆红包里看到一个,红包背面上还写着字——

    【祝你幸福。方以恒。】

    他当时还问她,这个人是谁。

    她看了一眼,笑着回他,一个高中老同学,太忙了,给了红包也没时间吃酒席。

    她的态度太自然,自然到他并没有怀疑。

    徐朝宗闭了闭眼睛。

    可恨,可恨!!

    十八年啊,整整十八年,他竟然都没发现过身边有过这样一头狼虎视眈眈。

    徐朝宗,你眼盲心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