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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房安排在偏老城区的花园别墅,这块地的选址全权照顾了陈瑞淼的读研需求,以方便她来去青大。祁旸曾经发表过短暂的不满意,方便了她,那他呢?盛嘉琳好声好气地问他,请问他平时有什么要事吗?

    祁旸不吭声了。这世界进步的进度卷得像颗卷心菜,他想做富贵闲人还有罪?

    婚礼彻底结束,盛嘉琳留下司机送两人回新房。深夜,城市大楼被绚烂霓虹晕染着,欢呼暂停,喧嚣褪去,一切恢复宁静,只有偶尔鸣起的三五声尖锐喇叭,像陈瑞淼突然蹦起的心跳。

    她竭力压制这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低头玩着消消乐。许斐的消息弹出来:【你今晚是不是要和你老公睡觉来着?】

    手机发出一声高昂的“unbelievable”。

    祁旸闻声看过来。

    陈瑞淼脸颊通红,凶巴巴地看回去:“看什么看!”

    祁旸说:“你是一直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陈瑞淼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惜他恰好把头转回去,这份白眼没个归属,陈瑞淼气的牙痒痒,突然柔声叫他名字。祁旸鸡皮疙瘩顿时起来:“有事?”

    陈瑞淼说:“你看我。”

    祁旸没动。

    陈瑞淼催促:“祁旸,你能不能看我一下呀?”

    好好说话不行吗?祁旸喉结滚动了一下,缓冲了一会儿转头看过去,然后成功接收到她那个白眼。

    陈瑞淼得意:“没事了。”

    祁旸气笑。

    针尖麦芒一直对到了卧室门口,两人在此时非常默契,身形俱是一僵。

    陈瑞淼脸烫乎乎的:“你也要睡这间卧室吗?”

    “也”这个字,微妙得很,听着像是这间卧室本就只是为她一个人而打造的。祁旸转了转表带,回了句不然呢,我还能睡哪里?

    陈瑞淼支支吾吾:“沙发和客卧呢?”这别墅这么大,再不济地下还有车库和地下室呢……

    祁旸本来还在迟疑,听见这两个选择立刻推门进去。好好的主卧不睡,他睡客卧,他有病?

    陈瑞淼抿抿嘴巴,小步伐又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他自己问她的嘛,那她当然要给出两个理想选择。

    进了卧室,陈瑞淼顿时化身乖乖优等生,就坐在床沿,不说话,也不卸妆,甚至是头饰都没摘,双手交叠在大腿上,眨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祁旸。祁旸一概忽略,拿过毛巾往自己肩上一甩就往浴室走。

    陈瑞淼好心提醒:“你换洗的衣服不拿吗?”

    祁旸身形一顿,刚要往回走,也不知想到什么,声音莫名硬气起来:“为什么要拿?”

    陈瑞淼目光掠过他耳廓,那里不知何时泛上一点可疑的红。等祁旸一进卧室,陈瑞淼一个猛龙入江,往床最里面缩,顺势拿起手机,急call许斐。许斐不知道在干什么,挂了语音电话,只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怎么了。

    陈瑞淼:【斐斐斐斐!我好像要跟他睡觉了!!!】

    许斐在静默几秒后发来一串省略号:【陈瑞淼,这件事也要跟我讲?】

    许斐:【要不要拿着大喇叭再出去喊一圈呢水宝?】

    陈瑞淼:【不是呀。】

    许斐:【结完婚不睡觉干什么?玩柏拉图啊?】

    陈瑞淼:【不是……】

    许斐:【你怎么除了不是还是不是???祁旸看着不错,鼻子挺手指长的,而且才二十四诶!陈瑞淼,支楞起来!你先睡一下探探他的实力,要是觉得不行再找个理由跟他柏拉图。】

    陈瑞淼都被她聊懵了,她找许斐是这个目的吗?漫长地走着神时,卧室的水声停了。陈瑞淼当即咽了下口水,猛然回过头去。只是,一看见祁旸,她想说的话通通止住了。

    视线不自觉停在他劲瘦的腰部和块块分明的腹肌上,再往下——

    陈瑞淼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那……那不如试一试?

    祁旸就为了现在这一出,在聚会临近尾声前猛灌酒,他知道自己酒量极糟,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也喝不醉,他甚至想致电酒店经理,你丫看盛嘉琳女士财大气粗又没个心眼,酒里偷摸灌水了吧。

    出了会场,又一路回到家,残存的酒精该是全散了。

    祁旸自初中二年级后就被盛嘉琳送出了国,高中、大学、甚至硕士,都不是在同一个国度读的,屎盆子金边镶了一个又一个,他自诩也算开放,见识过大风大浪,时至今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也算是个上古余孽老封建。洗澡的时候,他快速盘算了一下,和她才见几面,每次见面时都没有好好进行过一场对话,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要赶鸭子上架地做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所以他决定和陈瑞淼谈谈,反正看她也不高兴搭理他的样子。

    祁旸擦着头发老神在在地坐下,与她保持适度距离:“我想了一下,我们就见了四次面——”

    好近……好近的胸肌,好近的腹肌,好近的……肌……她有点晕。“五次。”陈瑞淼把视线往他脸上挪。

    祁旸说:“哦,那就五次,我觉得才见五次就睡觉不太合适。”

    陈瑞淼没明白这个道理,双手环膝,认真t问他:“见五次睡觉不合适,那见五十次就会合适吗?”

    祁旸沉默。

    陈瑞淼低了头,小小声嘀咕:“我现在和你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我想出去偷人都违法……”

    祁旸依然沉默。不管在哪个场合,他都能把对方回得哑口无言,怎么到了这个不熟老婆面前,开弓箭全朝他自己的身上扎呢?

    “你的人生这么循规蹈矩?”

    “对,唯一的差错就是你了。”陈瑞淼从小就不让陈旭笙操心,小学、初中、高中,读的是公办,大考小考名列前茅,中考高考皆是状元,她循规蹈矩的人生是由她自己亲手绘制的金灿蓝图,她端端正正地活在框架里,人是要先与一个人相识、相熟,到两情相悦,再到互换心意终成眷属的,而不是完全跳出预设,每一步都走的七零八落没有章法。

    陈瑞淼觉得自己的酒劲儿在如此不合时宜的场合上了头。她想着想着,眼眶一热,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在哭这方面的效率很高,结结实实地吓到了祁旸。他浑身僵硬,神情复杂地看着陈瑞淼:“我什么都没说。”

    陈瑞淼一哭就止不住,她对此缺点也束手无策。几个月来的委屈像突然降临的暴雨,来势汹汹,誓要将那丁点儿的理智冲刷个干净。如果说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这么悲惨,那实在太何不食肉糜了,可是她也发自内心地觉着很委屈,人生就这么因为不知几辈之上的约定而定了型;嫁给不过几面之缘的男人,此刻还要给她难堪;性.爱不一定爽,但没有性.爱必然了无生趣。最后一条是许斐的座右铭,但不妨碍陈瑞淼把这句话偷来伤春悲秋。

    她咬着唇瓣,想止住哭泣,却哭得更厉害了些,于是忍着不出声,只安静抽噎。

    祁旸再次回想方才的对话,在脑子里重新模拟一遍,到底是哪句话触发了她的泪点?他自认没有,自己的回答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可她还在哭,肩膀抖动着,像只雨中瑟瑟发抖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祁旸心里陡然升起一阵颓败感,放弃了思考,起身向她走近,又在她面前蹲下。僵硬的手凭空捏了捏后才擡起,指背小心翼翼地碰触她的脸,拂去她停不住的泪水,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如给猫猫顺毛。

    “别哭了,水宝。”

    她的肩膀顿住,哭声也停了,可眼眶和鼻尖还是红的,睫毛忽闪一下,呆愣愣地看着他,两行眼泪就汪汪流下来。

    祁旸:“真能哭啊,你是水族馆跑出来的吗?”

    陈瑞淼没说话。

    “行了,真的不要再哭了。”他的拇指胡乱擦掉她脸上的泪,“好不好?”

    陈瑞淼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目光对撞。真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欺负她了。

    他拍拍她肩膀:“过去点儿,我喜欢睡右边。”

    陈瑞淼往旁边挪,手里捏着被子,一声不吭。

    “那我们……”好一会儿,她实在没憋住,想说既然如此那就关灯睡觉吧。可话还没说完,腰上突然一紧,她看过去,祁旸单手搂过她,手臂一用力,她就坐到了他腿上。

    他……他劲儿好大。

    陈瑞淼满脸诧异,下意识搭着他肩膀,这样的姿势实在让人心口突突跳。祁旸反手去关了灯,陈瑞淼却越过他又打开那盏壁灯,将它的亮度调到最低档。

    她半起身时,盘起来的头发不小心垂下,扫过他的鼻尖和脖颈。大腿擦过他,陈瑞淼在感知到那个触感时动作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调壁灯亮度,床角燃起琥珀色的光。

    “你要开灯?”祁旸故作镇定。

    陈瑞淼点头,声音轻轻的:“你想关掉吗?但那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床像升温剂,再寻常的话放上去都会变态——字面意义上。

    幸好有朦朦胧胧的灯光,遮挡祁旸的脸色,隐去彼此的陌生和尴尬。

    他故意不答那句关不关灯的问题,视线从陈瑞淼的额头落到眉眼,到鼻尖,最后到唇上,他喉结用力地滚动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是喝过酒后的微哑:“我……那我亲了?”

    陈瑞淼的脸早已绯红一片,她目光躲避,盯着他脖子上的小金豹看,它一晃一晃的,晃得她心痒。

    他奇怪她这时候能分心,屈起的指骨顶起她下巴:“别走神。”

    “嗯?”她迷茫一声。

    祁旸重复:“我说,我要亲你了。”

    陈瑞淼:“好、好的……”

    他很慢地靠近她,嘴唇碰上她的嘴唇,像今日婚礼时的亲吻仪式一般,由轻到重地压上去。

    只是礼貌地接着吻,陈瑞淼一颗心就被他吻到发痒,呼吸也变缓。

    祁旸呼吸却重起来,一只手滑到后头,手臂轻而易举揽过她的月要往前一推。

    她毫不反抗,祁旸突然咬了一下她的唇。

    意料之中的,她迷蒙双眼里散发着惊慌失措,一脸责怪地看他:“你干嘛要咬我?”

    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的声音好听,如蒙一层若隐若现的水汽,这种情况下更甚,像蜜糖融水往祁旸耳边倒。

    说不清刚才的行径是不是故意,他不走心地道歉:“不好意思,但我留了个还挺好看的吻痕,你待会儿看看?”

    “……”陈瑞淼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她以为自己刚才大哭一场就算结束了,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哭。

    祁旸借那点稀薄朦胧的光线去看她的脸,颊边浮出一点薄粉,长睫被泪水濡湿,她紧紧抓着枕头,眸光潋滟,直勾勾看他,想说点什么又被他顶回去,她索性闭了眼睛,默默地流泪,可怜地抽泣,任他摩挲她的心跳。

    祁旸三脚猫的功夫毫无技巧可言,可又迟迟无法结束,他也在心里奇怪,再睁眼看她压抑着声音哭泣,他俯下身去,唇缓缓摩擦在她的泪痕上,一点点亲去她的眼泪。

    真是将外强中干展现到极致。是她死乞白赖说要做的,不顺着她她要哭,顺着她来了她还要抽抽嗒嗒个不停。

    祁旸一瞬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别哭啊……我也挺疼的,不光就你一个人疼。”

    “我看过片,我为了你这几天恶补,你别担心。”

    “你睁开眼睛看看行不行,睡我不亏的,哪儿找我这么好的人?”

    “不是,你别哭了,你真别哭了行不行算我求你,这地方隔音不好。”

    陈瑞淼一下子止住了抽噎,她惊慌:“那……那楼下那些阿姨岂不是会听到……”

    祁旸突然一笑:“逗你的,这不是能止住吗端水。”

    他叫她什么?陈瑞淼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两个字,整个人像鼓起来的气球,随便碰碰就要炸掉:“我叫陈瑞淼!”

    祁旸沉默片刻,这回是老实认错:“是我记错了。”

    事情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发生转机的,陈瑞淼身上疼心口气,他居然把自己的名字都记错,傻狗傻狗傻狗!于是也像只小狗,恶狠狠咬上他的胸口,刚用了力,他便没忍住在她身边低喘一声。陈瑞淼着急忙慌地松了口,近在咫尺的胸膛上,她留下的牙印还泛着莹莹水光。昏头搭脑间,她鬼使神差地呼了一下。他不受控地用力,她又疼得哭出声来。

    祁旸低头看她,眼神在晦暗光线下辨别不清:“咬就咬了,别吹。”

    那夜后来继续了很久很久,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陈瑞淼身上,脖子上那只小金豹就这样在她面前快速地晃动着,有时打到她的脸,有些疼。她轻轻抱怨,祁旸就低头咬住那枚小金豹。

    它再没打到过陈瑞淼的脸。

    第一次性.生.活,和谐至极,又伴着许多无法言说的糟糕。

    陈瑞淼觉得她和祁旸简直就是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