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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半的市中心,突下一场冬雨。霓虹在细蒙蒙的雨雾中闪烁，汽车疾驰而过，伴着尖锐的鸣笛声。
祁旸在人头攒动的红绿灯路口看见陈瑞淼和林数。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三人吃饭时关于李皓岩的话题一瞬而过。上菜的期间，许斐没有前奏地问起林数。
“学长,你谈过恋爱吗？”
陈瑞淼心一咯噔，不是为林数的回答，而是为好友的意图。
她的手在桌底下猛拽许斐的衣袖,许斐不为所动。
林数说：“没有。”
许斐问：“为什么不谈呀？”
真是一道咄咄逼人且可以用“关你屁事”来回答的问题。陈瑞淼低头给许斐发微信,她直接点掉不看,气得陈瑞淼在备忘录啪啪打字，截图之后airdrop给许斐。许斐不知是谁给她隔空投送，好奇地点下接受，两个黑体加粗的大字映入眼帘：闭嘴！！！
许斐脸皮厚得像她前男友,直接摁了锁屏。
比之两人在桌底下二次大战,林数只是坦然笑笑，没说话。
陈瑞淼接话：“读研太忙了呀,应付导师写论文发论文都要把时间挤满了,你别老问问问的。”
许斐：“哦。”
林数：“读研和恋爱不冲突。”
许斐：“哦？”
服务员来上菜时，陈瑞淼松了口气。
她也不懂,许斐从来不是这样不会看眼色行事的人,她就像是突然之间吃错了药。
过后，许斐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没有许斐开口，整顿饭吃的和谐完美。
饭后,许斐拉着陈瑞淼去补妆。她上身贴近镜子，抹着口红：“我待会t儿先回去了。”
陈瑞淼说：“好。”过了会儿,她又问，“你有急事？”
许斐：“没有，只是我在不方便。”
陈瑞淼无语：“你怎么突然怪怪的？”
许斐：“没有啊。”
她涂好口红，丢进小包里。
陈瑞淼站在她面前，两手张开挡住她：“不行。”
许斐：“刚刚不还说好吗？”
陈瑞淼：“因为我以为你有事，所以你离开可以。可是你故意给我和学长腾出二人空间，这就是不可以！”
许斐笑了笑：“给你和喜欢的人腾空间，还不好？”
陈瑞淼急的直跺脚：“许斐啊许斐，你做事要有点分寸。我有老公，我结婚证纹脑门上算了！你不要瞎撮合！”
许斐笑得更开心了，她一戳陈瑞淼的额头：“陈瑞淼啊陈瑞淼，如果可以，我希望婚姻法的第五十二条就是我许斐的好朋友不用受一夫一妻制的限制，她喜欢谁就肆无忌惮地去追谁，喜欢几个人就能够心想事成和几个人在一起。你喜欢林数，那就去追。也许这件事不道德不正确，但那又怎么样，别人做就是错的，我的朋友做，那就是对的。”
她拿虎口掐陈瑞淼的脸，陈瑞淼突然想起，祁旸也特别喜欢这么对自己。
见她一直不说话，许斐问：“在想什么？”
“在想祁旸。”
许斐愣了一下：“嗯？”
陈瑞淼陡然回神，好几个“不是”连着冒出口，伴随摆手的动作。
许斐哈哈大笑。
“我是在想他也和你一样很喜欢掐我的脸……算了你不信就继续笑吧。”
许斐笑得更猖狂。
最里面的厕所慢悠悠走出来一个女生，边洗手边用余光打量两人。
陈瑞淼觉得她们两人快要被当做精神病了。
女生终于出了厕所，临走前不忘再看一眼。
“你别笑了。”陈瑞淼无地自容，为两人在陌生人前的癫狂状态，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许斐说：“好好好，我不笑了。你别脸红成这样了。”
她左右打量陈瑞淼，再一次从包里拿出口红，给陈瑞淼补，手指帮她抹开唇边：“啧，真好看。”她看着陈瑞淼，“淼淼，被你这样的人喜欢是一种幸运。”
正上方的灯打下来，映得许斐的眼睛亮亮的，像一道小小的银河。陈瑞淼为几个月前的隐瞒而歉疚，拉住许斐的衣摆：“其实我和学长表白过。”
许斐没太诧异：“嗯？”
陈瑞淼继续坦白：“然后被拒绝了。但并不是因为被拒绝所以不喜欢他了，而是……”再次提起表白被拒的尴尬往事，她心如止水，可仍然不自觉皱着眉，脸上盛着苦恼，“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喜欢他了，也可能本来就没有很喜欢。”
许斐：“嗯。”
这是什么反应啊？一点也不给倾诉者倾吐的欲望诶。
“你的反应好平淡。”
“因为我觉得陈瑞淼就是一个确定目标后会主动出击的人。就算出击之后得到的结果是失败也没关系，因为你会难过会沮丧也会平复，但绝对不会后悔。”
·
喜欢上陈瑞淼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这是林数大二遇见她的那一刻就明白的道理。
军训期间她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脸蛋被晒得黑黢黢，讲到结尾，底下响起掌声，她起初笑得腼腆，到后来没忍住，露出漂亮的上排牙。他也没忍住，跟着笑了下。
同年级，又同为宣传部副部长的男生说：“这学妹有点可爱。”
他在心里想，的确。
军训结束后，各部门招新，他在二面现场看见她，二面要表演才艺，她张口讲了段相声。说话时像有人在耳边拉响一只铃铛，不觉得烦，反而清脆悦耳，生命力顽强旺盛。
他又笑了。
同在一个部门，写着她名字的这张白纸逐渐色彩丰富起来。他知道了她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知道她家境绝非一般的优渥，知道她年幼时起就有个联姻对象。会到达这个阶层的人，和他怎么都不般配吧。可是再后来，很糟糕，他知道了她喜欢他。
糟糕，这真的太糟糕了。
诱人且昂贵的甜点从天梯上滑下来，长长的银丝线吊着它，在他眼前晃。
他想，他不需要品尝到这份甜点，凭借自己也能爬上天梯的最高级。
现实真是一个可怕的熔炉，他跟着导师参加各样酒局，见识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听着觥筹交错间的话语，感受到家势与资本的力量，深知没有退路没有避风港时踽踽独行的茫然。
他改主意了。
·
拖拖拉拉一顿聊，许斐到后面是真的有事了。
陈瑞淼看着她的来电显示，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名字，陈瑞淼心知肚明。
“斐斐，你要做好措施，不要生病啊……”陈瑞淼有些担心，絮絮叨叨。
许斐：“姐只睡处男。”
OK，轮不到她来说这些。陈瑞淼乖乖闭上了嘴。
等她出门找林数的时候，他正好站在餐厅外檐下，手中握着把伞。
陈瑞淼诧异地往外看，细细密密的雨拢住了眼前的空间，夜里的一切灰蒙蒙的。
陈瑞淼：“居然下雨了。”
林数：“嗯。”
陈瑞淼打开导航搜地铁，显示附近一公里外有最近的地铁站。
她说：“我们去地铁站吧。”
林数：“一公里很远，不打车吗？”
陈瑞淼朝他笑：“没事，一公里还是能走的。”
林数低头看着她的鞋，陈瑞淼也顺着望去，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毕业典礼那天的场景再次浮现。
陈瑞淼擡起头，主动走到他身边：“没事的！不过学长，你能撑我到前面那个便利店吗，我去买把伞。”
林数：“可以撑我的。”
陈瑞淼摇头：“不用啦，我们一人一把舒服点，而且我特别喜欢撑着伞架在脖子上。”
林数看着她：“好。”
从便利店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最近看你不怎么来学校了。”林数走在前面，和她说话时会微微偏头。
陈瑞淼身子便朝前倾一点，声音压过雨声：“学长你在实验室泡傻啦？最近放寒假诶！”
林数说：“但是暑假的时候你常来。”
陈瑞淼愣了下。
是的，暑假时她常去学校，恨不得有颗缩小胶囊把一整个家，包括二水四水索菲亚瑟琳娜，总之是祁旸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收进去放入自己的口袋里，随身携带，随坐随放。
因为她一点儿也不想见到祁旸，她可以直言不讳。但是现在却丝毫没有这个念头，关于此的理由也不再可以坦率说出口。
她没说话，林数也没有继续问。两人走在并不算安静的路上，车辆频繁往来。
他突然说：“其实我很后悔。”
陈瑞淼：“嗯？”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红灯刺眼地亮着。林数不再往前走，而是回头看着她：“上次的拒绝。”
陈瑞淼的心跳有意识地快起来。
“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我好像配不上你。闲暇之余，还要拯救我这样的人那点奇奇怪怪的自尊心，很麻烦吧。”他自嘲地笑笑。
陈瑞淼的大脑白了一瞬：“所以，学长你的意思是……”
“我喜欢你，并且现在还喜欢着。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后悔药，但我想试试，向你讨要一瓶，如果你愿意给的话。”
伞顶抵着伞顶，伞面摩擦伞面。
伞惴惴不安地握在手中，雨斜斜飘进来，伞柄突然变得好滑好滑，快要无法捏紧，陈瑞淼往后退一步：“学长，我——”
“陈瑞淼！”
身后有脚步传来，踩着焦躁的水花。她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陈瑞淼回头，看见了出现在自己两米开外的祁旸。
没有带伞，细雨网住了他整个人，头发湿漉漉一片，睫毛上也淌着水，防水冬季外套上水珠一颗接一颗滚落。
他起伏的胸口趋于平缓，被水打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陈瑞淼。”第二遍叫她。
“祁旸？”她的声音轻而疑惑，“你怎么不打伞？”
祁旸，你来的很不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