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华服女子就是浮夸男子的未婚妻,此时她像一只暴怒的野兽,恨不得徒手撕碎未婚夫。若不是看在他痴情不悔又很懂得照顾人的份上,她堂堂赵家千金能跟一个落魄的二世祖订婚?如今再看,什么痴情不悔,什么温柔体贴,都他妈是放屁!
“那个女人是谁?你说啊?你说啊!”女人揪住男人的衣领又是一巴掌。两人撕扯的时候来回转了两圈,于是所有人就都看清了烙印在男人衣领内侧的那个鲜红的唇印。
“竟然还真有!梵伽罗怎么知道的?人家接吻的时候他看见了?”
“应该是看见了吧,不然能说得这么详细?”
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华服女子已经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开满红玫瑰的法式阳台,白色镶金丝的窗帘,那不是你湖畔路的别墅嘛。好哇,你竟然把外面的婊子带去我俩订婚的地方鬼混,你真好!”女人提起裙摆大步往外走,想来是去抓小三了。
男子连忙顶着两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追上去。那小三很听他的话,现在肯定还在别墅里等着,说不定已经洗了澡,光溜溜地躺床上去了,要是真让未婚妻抓个正着,那他和赵家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他爸妈非得撕了他不可!
两人走后,又有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女神色匆匆地走了,要么是去看热闹,要么是去劝架,不管是干嘛的,总之又是一场大戏,而这出戏剧的制造者梵伽罗却环顾着周围的人,礼貌询问:“还有人想要算命吗?”
“有!”当别人都下意识地后退时,竟然真的有一名青年越众而出,他的脸色与别人比起来显得特别苍白,眼下隐隐有两团黑青,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微勾的唇角夹带着满满的轻蔑。
“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不就是偶然看见人家偷情吗,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他抽出一沓现金,挑眉道:“有本事你给我也算一算!”
当青年说话时,周围的人竟全都露出畏惧的表情,可见他的地位不是之前的的浮夸男子可比的。一直未曾开腔的梵凯旋终于发话了:“算了丁羽,别跟孩子计较。”
真要数起来,梵凯旋也只比梵伽罗大五六岁而已,但他此时口口声声把梵伽罗称为孩子,一是为了缓和气氛,二也是为了敲打这个行事张扬的年轻人。他在隐晦地告诉对方:算了吧,你我之间的地位早已相差悬殊,你若是乖觉便见好就收。
但梵伽罗显然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当丁羽显露出放他一马的意思时,他反而抽走了这人手里的钞票,笑着说道:“那我就试试看。”
丁羽的眉梢挑得更高了一些,理了理衣服下摆,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梵凯旋低声一叹,便也顺势坐在他身旁。两位大佬都坐下了,周围的马仔也都纷纷找了个座位。
在这不大不小的角落,唯二站着的人竟只剩下梵伽罗和宋睿,他们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老一辈人的注意,此时正一眼又一眼地往这边瞟,谨防年轻人闹出事来。“鸡立鹤群”的梵伽罗看在他们眼里就成了一个不知轻重的蠢货,有些给脸不要脸的意思。
“坐。”宋睿笑着扯开一把软椅,让梵伽罗也坐下,他自己倒是挺悠闲地站着。
“有纸笔吗?”是坐着还是站着对梵伽罗来说区别不大,他闭眼感受片刻后冲宋博士勾了勾手指。
宋睿立刻找侍应生要来一支笔和一本便签本。
脸色苍白的青年,也就是梵凯旋的挚友丁羽,此时正用惊诧的目光打量宋睿,仿佛一夕之间不认识这个人了。当初在美国的时候他们也曾与宋睿合作过,所以对这个人的恐怖之处格外印象深刻。说一句灭自己威风的话:要不是这人对金钱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喜欢寻求刺激,商场上可能根本就不会有梵凯旋的崛起。
谈判桌上的宋睿是无往而不利的;金融对决中的宋睿是运筹帷幄的;商业分析中的宋睿更是精准得可怕。梵凯旋能够与华尔街的那群老狐貍斗个旗鼓相当,背后也是受了宋睿的指点。他为什么会跟一个哗众取宠的小明星走在一起?对方有哪一点能让他看得上眼的?
这个问题显然让丁羽警觉起来,就连梵凯旋的目中也迸射出戒备的光,看向梵伽罗的眼神不再是轻描淡写、飘忽不定,反而带上了几分慎重。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道理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能与宋睿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还让他像个侍应生一般跑前跑后地照顾,梵伽罗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只可惜这份认知来得有些太晚,梵伽罗已经开始在便利本上书写,并且每写下一串数字就会把那一页纸撕下来,沿着桌面推至丁羽眼底。
第一串数字是一个车牌号,正好对应丁羽今天选择的座驾,这个谁都看得见,没什么好奇怪的,于是丁羽只是挑挑眉,一句话都懒得说;第二串数字是梵凯旋的电话号码,在场的人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所以丁羽也没什么反应;第三串数字对应丁羽公司的地址,同样也是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第四串数字还是一个电话号码,却没有人熟悉;第五串数字、第六串数字、第七串数字……
此时已经有人笑嘻嘻地叫起来了:“咦,这不是我的电话号码吗?”
“我的号码也在,丁哥,他是不是在抄你的通讯录?这也是算命?搞笑吗?”
“诶,我的号码出现了,哈哈哈,这小子该不会以为把我们的电话号码全都默写一遍就能吓住我们吧?他手机里不就存着我们的号码吗?拿出来直接抄呗,脑子坏掉了?”
丁羽嘴角噙着的一抹蔑笑却逐渐变得僵硬。是的,梵伽罗书写的这些数字大多是电话号码,却又不仅仅只是电话号码那样简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掏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对着依次摆放在桌上的号码开始查阅:今天一大早,他先是挑选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车牌号是梵伽罗写的这个;在车上他给梵凯旋打了一个电话,完了到公司,给业务部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公司地址和业务部经理的电话号码恰是梵伽罗写的第三和第四串数字,之后他又给谁打了电话来着?谁还给他打了电话?
丁羽触摸手机的指尖开始微微发颤,因为梵伽罗按照先后顺序书写的这些数字竟然从上至下整齐地排列在他的通话记录里,毫无差错,而这些电话号码有很多是梵伽罗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譬如那几个来自于美国的越洋电话,那是他和梵凯旋的秘密代理人,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而对方为了躲避追查,每一次都会换联络方式。也就是说,即便他一天给丁羽打五六个电话,号码都不会是固定的,反倒像密码一样随机出现。
这个人就连宋睿也不认识,所以梵伽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随机出现的电话号码,这些诡异的与他的通话记录完全吻合的排列顺序,梵伽罗到底是怎么拿到的?通过这一串一串数字,他竟然揭露了他一整天的动向!唯有间谍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吧?
丁羽再也笑不出来了,沉着脸把手机递给梵凯旋。梵凯旋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又递给身旁的保镖。保镖迅速把手机拆卸并反复检查,然后微微摇头——没有监控器,也没有监控软件。
三人煞有介事的态度惹得周围的人全都笑不出来了,嘲讽的表情一个个僵在脸上。很明显,梵伽罗似乎戳中了丁羽的痛处,甚至于是梵凯旋的痛处。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丁羽已经把所有纸条收拢起来,状似自然地插入上衣口袋。
“能与宋睿交朋友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实在是高明!”丁羽开始鼓掌,一下一下十分缓慢,话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梵伽罗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转头去看梵凯旋。
宋睿笑着颔首:“能与梵先生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他的话让丁羽的表情更显难看。因为丁羽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像他一开始设想得那般:宋睿的照顾不是在彰显自己的气度,而是真正把自己摆放在低于梵伽罗的位置,也就是说梵伽罗为主,他为从。然而在这世界上,能让宋睿服气的人又有几个?
“能与梵先生交朋友也是我的荣幸。”白幕风度翩翩地走过来,笑着说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介意我加入吗?”话落一杯香槟已递到梵伽罗手边,很明显,他也是来给这位曾经的梵家大少撑场子的。
“欢迎,欢迎,白先生请坐,白先生最近势头很猛啊!”丁羽的笑容已略显扭曲。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今天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无论梵伽罗是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他都不能再追究下去了。
“你今天是来找我的。”梵凯旋的话让众人一静。
“没错,专程来找你。”梵伽罗竟然点头承认了,丝毫不憷于男人的威势。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论起容貌、气度,甚至人脉资源,他都是不输梵凯旋的。
“那你先给我算一命如何?”梵凯旋好脾气地笑着,说出口的话却满带试探。
“可以。”梵伽罗支颐看他,眸子里氤氲着神秘的雾气,少顷便徐徐说道:“你原本是不应该存在的。”
“对你来说的确是不应该。”梵凯旋浅啜一口红酒,语气漫不经心。
他的话惹得周围的人发出嘲讽的笑声。白幕不悦地皱起眉头,宋睿却也嘲讽地笑了笑,只不知嘲讽的究竟是谁。
梵伽罗不被众人的反应所扰,继续道:“你脱胎于梵洛山,所以才会与他长得如此相像。”
“当然,我们是父子。”梵凯旋似乎感到有些乏味,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看向这位冒昧出现的青年。
“不,你们不是父子,你只是脱胎于他罢了,充其量只是一个影子。你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所以你很快就会消失。近段时日,你的身体可能会出大问题,当你躺倒在病床上,看不见未来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或许是唯一能帮到你的人。”梵伽罗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沿着桌面缓缓推至梵凯旋眼底。
梵凯旋抿着薄唇不言不语,丁羽却暴怒而起,厉声叱问:“你他妈什么意思?”
梵凯旋轻轻拍了拍丁羽的手臂,态度始终温和从容:“你在预言我会得病?”
“必死之症。”梵伽罗吐出四个字,让周围的人噤若寒蝉。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你总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说这番话吧?”梵凯旋根本不相信青年的预言,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未生过病,身体素质远超一般人,而且他近段时间的体检报告也很理想,根本没有染病的可能。但他很想知道对方的来意,这没头没脑的做法真能讹到什么好处?怕是有些难吧?
“我想要梵家老宅。”梵伽罗直言不讳。
周围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为梵伽罗的贪欲暗暗感到惊讶。那可是梵家老宅!坐拥一整座山头,不仅价值连城,还是梵家根基所在!梵凯旋怎么可能把它送给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这梵伽罗该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他还当自己是以前的梵家大少呢?
梵凯旋终于低笑起来,连连摇头叹息:“那就等我病得快死的时候再说吧。”这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梵伽罗却仿佛听不懂他的拒绝,站起身颔首:“好,病得快死的时候请记得联系我。”
回应他的是梵凯旋毫不在意地轻笑和丁羽的暴怒。周围的人头一次对梵伽罗刮目相看,这位少爷也是个猛人,敢在梵家的地盘找梵凯旋挑事,还能全身而退!当然,若是今天没有宋睿和白幕陪同,他可能要脱一层皮。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梵伽罗就没有留在这名利场中的必要,白幕想与他一起走,却碍于有几桩合作要谈,只能苦笑着说再见。他慢慢感觉到,自己和梵伽罗似乎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宋睿扶住青年略显单薄的肩膀,曼声道:“走吧,我送你。”
“你无事要忙?”梵伽罗疑惑地瞥他一眼。
“你是来找梵凯旋的,我是来找你的。”宋睿直言道。
“那就一起走吧。”梵伽罗反手去扶宋睿,却在看见某个中年男人后冷凝了面色。
“怎么了?”宋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名美貌少妇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周旋在宾客间。
他们似乎是一家三口,举止十分亲密,但看在宋睿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少妇对待中年男人和少年的态度看似温柔体贴,实则内心却压抑着不耐和厌恶。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这样一个讯息——我他妈早就受够你们了!两个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