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个县里实在没有第二个人像她这般热爱县长了。不信?有谁知道县长的耳朵怎么回事?都说县长因为早年的一次车祸耳朵受伤,其实根本不是。别人不知道,她知道。县长的耳朵在两岁那年就坏了,不是车祸,也不是吃四环素搞坏的,是亲哥哥用手枪打掉的。县长这位哥哥眼下是个旅长,从小喜欢玩枪。当年县长家里有枪.是把手枪,县长的爸爸是个大官,那手枪就放在家中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回县长的爸爸开抽屉忘了锁,大儿子偷出手枪玩,朝小儿子头上放了一枪,没想到枪里有子弹,砰一下血肉横飞。这一枪可厉害,只一响打出了眼下两个大官,一个旅长,一位县长,还都不歇气地在往上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县长的耳朵就这来历,对不对?
徐启维哈哈大笑,说宋小姐是会打听,还是会编故事?破耳朵这么好玩?宋惠云也笑,说凭良心讲,县长的破耳朵的确不是太好看。她为什么那般留意呢?不是因为耳朵,是因为枪。县长不是说过吗,林奉成那样的老板可以有钱,也町以有女人,但是不能有枪。这样说不是挺霸道的吗?为什么只能县长有?老板就不能有?她觉得这里可能有点奥秘.于是就更认真地打听,这一打听就明白了。
“这枪该是你们家的。”她说,“别人家不能有。”
“认识提高了。”徐启维说,“好。”
“我知道县长其实很不高兴,因为不喜欢我猜中心思,”她大笑,“其实县长何必当得这么不容易?人家也不都这样嘛。您对我好一点,别总想着把我一枪打死,我能替您办很多事呢。我可以帮您整容,担保您的耳朵完完整整跟好的一样。您要是不凑巧还有些不好说的毛病,交给我处理,我能行,真的。”
“肯定‘拿下’,是不是?”徐启维问。
“又来了!”她大叫,“吓死我了!”
收了电话,徐启维自嘲,说宋小姐装疯卖傻这么亲切,不是讲情话,纯属淫词了。这个县里,从上到下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徐启维说话,偏偏就这个宋惠云敢。正着说反着说,哭着说笑着说,特别会来事特别善解人意的样子,还挺有内涵;县长真好啊,县长真不容易啊,县长让人民服务服务吧。最后怎样?“拿下”。
回到县城,林奉成已经端坐在县政府办公室里。静待县长到达。
他说:“真是太感谢了县长。”
徐启维从刘泉华副省长那里要来了一张纸。他在省城多留两天就为了等这张纸,并非利用副省长想听县里情况汇报之机直接谋求个人职务升迁.如同宋惠云所暗示一般。徐启维听说刘泉华副省长喜欢写字.书法挺好,特意找他,也不好郑重其事要题词.就求点墨宝。徐启维说,县里计划近日开民营孟三业座谈会,准备编写一本专题画册推介优秀民营企业和企业家,盼望老领导能够手书一些意见.做点指示。刘泉华副省长倒不推辞,问:“写什么好?”徐启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单子供领导参考:两天后.刘副省长的秘书通知徐启维来取走省长的墨宝省长写的是:“要更多的奉成集团.创更快的经济发展。”省长字体稳重大方,用语直截了当.褒扬勉励跃然纸上。
徐启维让林奉成看了刘泉华副省长的字。他说,他建议副省长提及奉成集团.一来加强针对性,二来这一家民营企业在本县确有代表性,省长把他的建议听进去了。徐启维让林奉成把刘副省长墨宝里“奉成集团”四个字描摹下来,放大,做成金字招睥,以此替换以往奉成集团的旧招牌,该旧招牌出自本县一位中学教员之手,字体花哨,却十足匠气。徐启维说,县里座谈会召开那天,要先在奉成集团总部举行揭牌仪式,把刘副省长手书的“奉成集团”招牌隆重揭示.将其视为奉成集团上升进入一个新平台的标志和象征。然后再安排其他活动。林奉成心悦诚服。
“县长大手笔。”他说,“服了。”
“你说.这算什么?光热闹?”
“不止热闹,是大喜。”林奉成说,“谢谢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