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在一段时间的低落后,很难一下拔高起来。石青临知道涂南这些天不容易,还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已经很克制了,否则这样的“教育”可算轻的了。
想多抱她一会儿的,可实在太晚了,他松开怀抱,看她脚上,一双崭新的拖鞋,鞋面上有雪白的绒毛,是他早就说好给她备着的,买好放在这里一直等着她,现在等到了。
没再说别的话,他握着她的手腕去了房间,拉着她坐在床上,把枕头垫高,自己靠上去说:“陪我躺会儿。”其实是想让她休息,她看起来太疲惫了。
涂南只想见他,见到心就定了。她把鞋脱了,躺到他旁边,问:“你这些天每天都忙到这么晚吗?”她来的时候在厨房里看到了他煮剩的咖啡,怀疑他最近是不是就靠咖啡撑着了。
“没有,就今天这么忙,刚好被你碰上。”石青临避重就轻,跟她说了一下最近公司的大概情况,新资料片就要上线,各个部门现在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他只说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说完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岔开了话题:“跟我说说医院的事。”
涂南把手术的过程跟他说了,连手术之前她爸跟她说的那些话也告诉他了。
石青临认真地听着,像是把彼此错开的这几天经历给补上了。
“放下了?”他问。
“嗯,”她的脸贴在他肩窝里,手指一下一下抚着他西装压出来的褶皱,“都过去了。”
石青临信她,也羡慕她能放下,到后来只剩下了心疼,当时该在身边陪着她的。
她还说着话,声音越说越小,他把她往怀里揽,想听清楚些,后来发现都是些迷迷糊糊的话了。
慢慢的,她搭在他西装上的手也停下不动了,他低头去看,才发现她说着话就睡着了,可见真是累坏了。
他好笑,躺了一会儿,撑着床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又回来,躺回她身边。
她睡得不沉,动了动,他把灯关了,拍拍她的背,才算睡安稳。
心里有点意外,这时候的她简直柔弱的像个孩子。
※※※
石青临自己也累了,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的也突兀,睁了眼发现时间还早得很,窗外的天才蒙蒙亮,应该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手摸了摸身边,没有人,他似有感觉,侧过头看床边,涂南坐在床尾边的一张小沙发椅上,在一片朦胧昏暗里,身体是深色的一道瘦削剪影。
他把床头灯按亮,乳白色的光一下把房间照亮,她的脸转过来,光照着她的头发她的脸,浅浅淡淡的,像自她轮廓上晕开的一层白色水雾。
“我把你吵醒了?”她开口问。
“没关系。”石青临下了床,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发现她原来是起来洗个了澡,穿着单薄的打底衫,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淡淡的薄荷味,跟他身上的是一个味道,“睡不着了?”
涂南摇头,低低说:“就坐会儿,感觉像做梦一样。”
大概是睡觉的缘故,哪怕睡得不久,醒了也有种之前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她刚才坐在这里,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又是怎么在这里等到他的,就连她爸生病住院的这些经过好像也分不清虚幻了。
他拖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
她真摸了一下,说:“真的。”
石青临笑了一下,只一下。他也经历过人生的变故,不管什么样的,平静都是外在的,没人能做到内心能完全毫无波动,他能猜到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按着她那只手,贴着脸紧紧的,“涂南,什么都别想了,你只要记得,不管有多少人会离开你,至少我不会。”
涂南有几秒的时间里完全说不上来话,耳朵里,脑海中,都盘旋他这句话,心里对他毫无防线,一下就被击到了最深最软的地方。
她想过的,在做最坏的打算时想过,可能最后身边剩下的人就只有他了。可被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眼眶发涩,鼻尖也有点酸,但她都忍住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三言两语就让她心安。这样下去,就算他想离开,她也舍不得放手了。
贴着他脸的那只手轻轻蹭过去,到他脑后,她人往前靠近,两条手臂搭在他肩上,环住了他的脖子。
灯光照着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她主动碰了一下他的唇,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石青,你想不想……”
这是一个大胆的暗示。这样的凌晨,这样的室内,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石青临看着她湿润的双眼,两只手扣住了她的腰,开口,声音带着惺忪的低哑:“你知道,这种事不是用来解压的。”
涂南被他带着站起来,到床边,睡下去。
他躺下来,声更哑了:“接着睡。”
她有些窘迫,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是为了解压。”
“嗯?”他听着。
是想更珍惜你。但说不出口,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石青临贴近了,炙热的身体贴着她的背,他的唇贴着她的耳,低低说了句话。
他没准备好东西。
上次她说要来时,他忙了很久才赶回来,等着她时候还想到了这个,但后来找了她大半夜,就顾不上了,这段时间彼此又都忙得不像话,这事根本也就忘了。说什么解压,那都是给她台面下罢了,结果又担心她误会,赶紧解释。
涂南不说话,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又在她耳边说话,又低又沉,在耳边回荡。
你以为我不想?
涂南一动不动,身体绷直,她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紧贴着她的身体有了变化,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忽然有点后悔那么问他了。
这样,很难受吧……
石青临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下了床。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应该是进了洗手间,水声响了起来。
很快他就回来了,躺回她身后,身上带着凉气,显然是冲了个凉水澡。
涂南拇指抵在唇边,无意识地咬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青临的手勾着她的腰,把她往他身边拉了拉,又贴近了,他在她耳边低笑,“内疚了?”手掌在她腰上狠狠按一下,“那就以后得加倍补偿我。”
涂南现在才是真正窘迫了,前一刻还是正人君子,下一秒就流氓一样,她轻轻踢一下他的小腿。
她以前从没有这样肢体上的小动作,就在跟他恋爱后才会这样,这完全就是恋爱中的模样,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
两个人又睡了个回笼觉。
涂南是被明亮的阳光照醒的,石青临已经起了,不在身边。
她回想起后半夜的情形,摸了摸脸颊,下床,出了房间。
本以为石青临去忙工作了,没想到开门就看见了他。
他在厨房间里喝水,身上没穿西装,也没穿衬衣,穿了件套头t恤,外面是件军绿色的飞行夹克,休闲的很,不像是要工作的状态。
“起了?”他放下杯子,“正好,我陪你去医院。”
涂南问:“你不忙了?”
“不忙,有时间。”他走去门口,把腕表解下来放在置物柜上,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收回口袋。
这些天忙得昏天暗地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挤出时间陪着她,今天反正是不会再碰任何工作了。
涂南立即进了洗手间,快速洗漱,边穿外套边出来,跟他一起出门。
这一觉睡得太久,都快到中午了,两个人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个饭就赶去了病房。
涂庚山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里,正好可以探视,不过人还没醒,也只能看看。
从病房里出来,刚好碰见过来探望的方雪梅和方阮。
方雪梅算舒心了不少,脸上可算有笑了,进病房前还跟石青临说了几句话。
石青临告诉她,自己已经安排提前好了两名护工,可能不出一个小时就会过来,就是为了让她跟涂南不用太辛苦。
说完了,他跟涂南说:“我去医生那边问一下情况。”
涂南点头,看着他走的。
人走了,方雪梅还忍不住感慨,她一直觉得自己算跟涂家亲近的了,可今天听到他这番话,觉得他才是人家的自己人了。“小南啊,我早说了这人靠得住,你看看。”
方阮附和:“能靠不住吗,就冲他花了这么多钱也靠的住啊。”他竖一下拇指,“还是女朋友呢就这样,石哥真男人,你还说他不是把你当老婆!”
涂南听着他们母子你一眼我一语的,心里酸涨涨的。这男人为她做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光是听着他被人夸也觉得心像被塞满了一样的满足。
方雪梅不说了,急着进去看涂庚山。
涂南也是体恤她,把病房交给了她,把方阮也支走了。
她自己去找石青临,走到科室那儿,一个护士推着车,认出她来,停下来,问她是不是涂庚山的家属,说是刚刚有个人想来探望涂庚山,考虑到对方不是家属,医院没告诉对方涂庚山的病房号。
涂南问是什么人。
护士给她描述了一下,说是看起来有点年纪了,文质彬彬的,又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给她,说是对方请她转交的。
涂庚山没什么朋友,涂南听她形容以为是他那些同事里的一个,可拿到名片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地震惊了一下。
护士推着车要走,她又叫住她问了句:“对方刚走吗?”
“刚走,”护士急着去工作,手指指了下电梯方向,“人刚下去。”
涂南把名片收在口袋里,想了想,还是走向了电梯。
进了电梯,她拿着手机给石青临发微信。
涂南:我出去一下,见个人。
石青:好。
石青:见完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涂南:你怎么不问我要去见谁。
她不知道从哪儿接收来的剧情,还以为正常的走向是,他会和其他人一样问,男人还是女人。
石青:你想说会告诉我的。
涂南完全被这男人的自信给折服了,她一只手还捏着那张名片,蹭了蹭,百感交集,低头打字。
涂南:我要去见我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好了,感动流泪……
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