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这世界与他,我都要蒋牧童楚后希行茅盾失宠王妃雪灵之采花记荻宜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柳竹秋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柳竹秋吃惊,忙问:“他现在在哪儿?”

    春梨气恼道:“被我锁在房里了,小姐,我怀疑这人有问题,哪有傻子会躲起来偷听别人谈话。”

    柳竹秋捏捏她的手,小声道:“回头再跟你解释,先把门锁钥匙给我。”

    她回到内书房开锁进门,陈尚志正面壁缩在墙角里,回头看到她,脸上的红色更浓,赶紧惶悚地转过身去。

    柳竹秋关了门,走到他身后,心情极为尴尬。

    她相信陈尚志并非有意偷听,和气询问:“裕哥,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陈尚志支吾道:“上午先生让仇儿有空读一读《论语注疏》,我在外书房没找到这本书,就来这儿寻找,刚才听到你和太子进来,来不及回避,只好藏进柜子里。”

    伯爵府的内宅只有四个丫鬟,三个婆子,人少屋多,陈尚志能随意出入二门,进了内书房旁人也难察觉,因此只能定性成一次令人难堪的意外。

    柳竹秋庆幸刚才与太子半途而废,若真当着旁人做出来,这丢掉的脸就休想找回了。

    她故作无事地叫陈尚志站起来,替他拍拍弄皱的衣衫,笑道:“亏你藏得隐蔽,只要殿下没发现便无妨。”

    陈尚志见她并无责怪之意,惧怕稍稍消退,强烈的好奇心便迅速擡头,犹犹豫豫问:“你们为什么找我大姨呢?”

    柳竹秋不能说实话,含蓄道:“事关一桩要案,其中一位证人有可能是你大姨,但也还不能完全确定,得找到人才能做判断。”

    “能告诉我是什么案子吗?”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说。”

    陈尚志涉世虽浅,但在陈良机身边长大,成日耳濡目染,还懂一些官场上的规矩,见柳竹秋保密便不再追问,悻悻请求:“我可以走了吗?”

    他没问她和太子的关系,柳竹秋大大松了口气,从书架上找出《论语注疏》递给他。

    “以后想找书就来问我,如果家里没有我就去外面书店帮你买。”

    陈尚志点头道谢,神色有些落寞,匆忙看她一眼,又深深垂头,将书藏在袖子里,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春梨便溜进来,拍手欢笑:“原来这小子在装傻啊,小姐是几时发现的?”

    柳竹秋知她在外面窃听,戏谑:“你还好意思说他偷听,自己不也一样。”

    春梨辩驳:“他是鬼鬼祟祟,我是正大光明,哪里一样。小姐,你快说,他为何装傻?”

    柳竹秋事事都不瞒她,原原本本说出陈尚志的身世,只隐去他可能是朱昀曦表弟这一节。

    春梨也觉陈尚志可怜,答应今后会多留神照顾他。

    又过两天,柳尧章来信说昨日文安县的表姑妈到访求助,让她回家议事。

    柳竹秋来到灵境胡同与哥嫂会面,听他们介绍情况。

    前年表姑父阮楷为她说亲失败,被连累丢脸受气,事后与柳家怒断往来,这次遭逢大难,才让表姑妈厚起脸皮来求人。

    他们的宝贝女儿玉珠丢了。

    玉珠三年前嫁给文安一个姓郑的秀才,婚后不久公婆相继亡故。丈夫郑秀才继承家业后迷上赌博,不出两年败光财产,连老婆的嫁妆也赔上了。

    家里的奴婢或卖或走,只剩玉珠一个陪嫁丫鬟,全家人衣食无着,常靠岳家接济。

    柳尧章说:“年初那郑妹夫当着表姑父和表姑妈赌咒发誓要学好,表姑父便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买些薄田,雇两个佃农专心耕读,争取今年秋闱能考上举人。谁知那厮恶习难改,转手又输个精光,还把唯一的丫鬟卖掉抵债。玉珠妹妹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出走,这一去竟失踪了。”

    郑秀才开始以为妻子赌气回了娘家,过了几天饥寒交迫的日子,实在熬不住前往岳家求饶,得知玉珠和孩子根本没回去。

    阮楷夫妇听说女儿走失,急派人满城搜寻,找不着人就怀疑被黑心的女婿杀害了,到县衙报官处置。

    那县令为人严谨,且当年许应元的案子影响太大,他对待类似案件便慎之又慎。

    经过一番严密侦查,找到一些目击者,据他们说那日曾看到玉珠与一名年轻秀士同行,往城南郊外去了。

    数月来捕快和阮家人找遍文安以南的大小村落都没有玉珠的下落,阮楷夫妇忧心如捣,明白靠自身力量难以找到女儿,只得放下面子向柳家求救。

    柳竹秋和玉珠感情颇好,这两年少了联系,听说她婚后竟不幸至此,又气又痛道:“玉珠妹妹温柔贤良,怎配了这样一个无耻的败家子,所以媒婆的话是信不得的,她们几句昧心的假话就能断送他人一生,着实可恶!”

    柳尧章说:“盲婚哑嫁本就有风险,再说听表姑妈的意思,那郑妹夫是父母亡故后受歹人诱拐才学坏的。”

    白秀英应声数落:“他若根子不坏,任凭外人如何引诱都不会堕落至此。你们男人就知道替男人找借口,好像女人受坏男人祸害是自个儿倒霉似的。”

    她做了母亲以后比从前更愤世嫉俗,唯恐女儿将来遇人不淑,动不动跟柳尧章吹枕头风,说以后要招赘上门,若相不着满意的女婿,情愿终生养着女儿,以后就把家产留给她养老。

    柳尧章问家产给了女儿,儿子怎么办?

    她便不高兴,埋怨丈夫成天惦记生儿子,分明瞧不起她们娘俩,又说就算有了儿子,他自己不会去奋斗?有出息的男儿自会成家立业,绝不会贪占父母的财产。

    柳尧章历来让着妻子,渐渐养成习惯成了“情怕”,这会儿不敢跟她争辩,搪塞道:“现在计较玉珠嫁错人已经晚了,还是想想该怎么找到她吧。”

    他们都认为玉珠年轻俊秀,八成遭人诱拐,运气好被收做外室小妾,运气差则沦落风尘,再往坏了想还可能遭遇不测,被歹人毁尸灭迹了。

    柳竹秋说:“她是在京城附近走失的,我还有点办法,待会儿就去找张厂公和张同知,求他们帮忙寻找。”

    至于能否寻回表妹,真得看运气了。

    表姑妈到柳府时没见着柳竹秋,范慧娘谎称:“阿秋因为先前跟匡举人的婚事黄了,心下羞愧,不好意思见你,已躲到她三哥家去了。”

    柳竹秋念着表姑妈为人慈祥,丢失爱女心情悲痛,她这做侄女的理应出面慰问,当晚回到柳府拜见。

    表姑妈见了她便一把抱住痛哭,说看见她就想起女儿玉珠。

    “阿秋,表姑妈真后悔啊,当初还说你命苦嫁不出来,如今倒情愿我们玉珠跟你一样,她若是留在家里哪会遇到这种事?我和你表姑父心里都清楚,她这次凶多吉少,只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竹秋很难过,安慰她许久,因明天是休沐日,索性留在家里过夜。

    她回到闺房,没见着蒋少芬,下人说蒋妈大前天一早出门就没见人影了。

    柳竹秋猜她化妆成万里春出去办事了,并没在意,睡到半夜,忽被人推醒,蒋少芬站在床前,衣衫沾着窗外的夜雨,态度罕见的焦急。

    “蒋妈,你怎么了?”

    柳竹秋惊忙爬起,蒋少芬已点亮灯盏,春梨也惊醒了,和主人一道紧张地注视她。

    蒋少芬坐到床边压低嗓门急道:“小姐,我发现黄国纪的踪迹了,他就是害死我爹的仇人。”

    近年来她陆续找到几名过去失散的白莲教教友。

    这些人隐姓埋名在京畿一带生活,以渔樵耕读做掩护,共同追查曾经出卖大伙儿的叛徒。上次在蓬莱馆化妆刺客袭击柳竹秋的就是他们。

    三天前一名教友身负重伤,逃到同伴家不久便死了,临终前说打伤他的正是当年的叛徒。

    “他的致命伤就是杀死汤敬之的银针,所以我们都断定就是那贼人干的。他们交手的地点是慈云寺后羊毛胡同内的一处空宅,那死去的前辈追查了一个多月才探得那里是贼人的窝点,说他在空宅的院子里埋藏了大量财宝。我和同伴们去那里调查,发现宝藏还在,想那厮或许舍不得这些财物,便藏在宅内蹲守。刚才贼人果真现身,虽然他包头蒙面,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他就是黄国纪。”

    杀父仇人竟是数度走脱的凶徒,柳竹秋不在现场也能感受到她当时的震惊愤怒。奇道:“那黄国纪的形貌和当年变化很大吗?所以你见过他那么多次,还看过他的画像都没认出来。”

    蒋少芬抱恨点头:“他似乎修炼了奇怪的功法,脸型五官变动很大,而且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是以难辨。上次我去查看汤敬之和官差的尸体,觉得杀人手法很像当年的仇人,但功力却弱了很多。如今回想,黄国纪被冉氏咬断右手食指,失去最灵活强劲的手指,这便是他功力衰退的原因之一。”

    柳竹秋看她的反应,想必这次又让那黄国纪逃走了。

    蒋少芬叹气:“他在那宅子里设有极隐蔽的机关,我和同伴都未发现,围攻捉拿时被他启动机关,拖延了时间。我最先脱困,追着他跑了十几里,你猜他最后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竹秋绝计想不到,黄国纪逃匿的地点竟是皇城。

    “这厮躲在宫里,怪不得东厂和锦衣卫找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原来是灯下黑。”

    黄国纪能在宫里藏身,更加证实他的主人是章皇后,这么危险的人物就潜伏在左近,对太子是莫大的威胁。

    幸好现在东宫的守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其中也有能与蒋少芬抗衡的,那黄国纪是蒋妈的手下败将,想必不敢贸然行刺。

    谁知蒋少芬接下来交代的讯息彻底打破她的乐观。

    “这次黄国纪功力大增,我们四人联手都制不住他。结合他前几次和我交手的情行,我们怀疑他修炼了一种极其邪门的功法。这功法练成后威力无比,以一敌百都不成问题。但每隔十年会散功一次,散功后功力至少消退一半,需要三四年才会逐渐恢复。我想你我遇上黄国纪时正值他散功期间,如今他的功力已差不多复原了,说不定再过一阵子会变得更强。”

    柳竹秋听说此等怪事,心下慌乱,次日求见朱昀曦,向他禀报蒋妈的见闻。

    朱昀曦也很惊恐,但他毕竟不像初次遇刺时那般稚嫩,怕大肆搜捕会惊走歹徒,只吩咐陈维远暗暗在宫中排查,也没向庆德帝禀报。

    柳竹秋担心他的安全,说:“殿下身边的侍卫都是好手,却只能在外围守护,臣女的保姆蒋少芬武功不错,她还认识一些身手不凡的女侠,臣女想举荐她们为您保驾。”

    朱昀曦当然同意,蒋少芬那些伙伴却不愿为朝廷效力,她求了几天才联系到一位叫“王红姑”的朋友相助。

    这朋友还是她在真定府打探消息时结识的,其父是太极拳名家,她家学渊源,也是个中强手。

    红姑应邀来到京城,蒋少芬先领她拜见柳竹秋。

    柳竹秋以忠勇伯的身份热情接待,席间蒋少芬对红姑说:“日前我去真定府查那周家的过往,正是爵爷授命的。”

    红姑省悟道:“说起这周家,我正有一事带到。前几天我路过周家家主的坟茔,发现有人在整修墓地,还找了我们那里最有名的碑刻师傅,花费不小呢。”

    线索突然涌现,柳竹秋非常重视,由于红姑不知道出资者是谁,她便派瑞福带人去真定府打听。

    瑞福去了七天,带回重大发现。

    “那碑刻师傅说找他刻碑的是保定青员外的夫人,我去保定拜见青夫人,她自称是当地广华寺的香客,受庵内一位法号‘惠音’的女禅师委托,为她师姐的父母修缮墓地。”

    瑞福随后去广华寺寻找惠音女尼,寺里的人说她外出化缘了,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人,怕柳竹秋着急便先回来了。

    柳竹秋猜测或许能通过这惠音获取有关太子生母的情报,次日向衙门告假,准备带瑞福和春梨去保定。

    她提防奸党趁她离京时暗算,通过蒋少芬礼聘几位武林高手做保镖,乔装成游客出行。

    到保定后先去找旧识段开泉,由他这本地人陪同去拜寺不宜惹怀疑。

    段开泉曾蒙温霄寒平冤脱罪,其弟车十一也受过她关照,因此乐于效劳。

    临行前柳竹秋多了个心眼,决定暂不出面,先派瑞福打头阵。

    段开泉带瑞福,以为故去的父母做法事为名求见广化寺主持,对她说:“我早听说贵寺有位惠音师太修为颇高,此番想请她去家里做道场。”

    主持说:“这惠音入寺二十多年了,因相貌丑陋,不常见人,从未主持过法事道场,还请施主另择人选。”

    段开泉来时受过柳竹秋教嘱,忙道:“我听说这惠音师太时常外出化缘,是常与人打交道的啊。”

    主持解释:“正因她长相难看,施主们可怜她,化起缘来才比别人容易,若要坐在法座上唱经颂法就太有碍观瞻了。”

    段开泉仍请求见一见惠音,主持便派人传唤。

    不多久一名体型清瘦的尼姑缓步走来,瑞福定睛细看,惊诧得有如目睹了怪物。

    这女尼脸上布满凹凸不平的伤疤,早年受过严重烧伤,皮相全毁,已看不出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