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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古庙显神功 妖巫丧胆

  原来孟丝伦自从在铜鼓关一战大破清军,逼得福康安退回边境连营自守之后,她仍然没有一丝一毫松弛警戒,每天清早便自起来,和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骇各人,巡视营垒,宵衣吁食,到了晚上,又和各人研究清军动向,决定攻守之势,尤其是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去了之后,金弓郡主更加不敢怠慢,每天晚上和伊丽娜两个巡视关城营垒,呵布敏王子见她这样辛勤,心里过意不去,几次叫她不用巡夜,孟丝伦道:“从前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事无大小,躬自亲历,所以能够用弱御强,百战百胜,何况是我们呢?而且清军虽然战败,并未严重损伤主力,难保不会突施奇袭,还有福康安帐下武林高手如云,更难保他不会派人到来放火行刺,岂可以因为一时小胜而托大哩!”

  阿布敏王子见她这样说,只得罢了!嗣后一连三个多月,清军和廓尔额兵都个个互相对峙,清兵固然是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廓尔额兵也没有发动攻势,只有双方派出巡哨部队,偶然相撞,触发过几次小型的战役罢了!直到史存明返回的前三天晚上,金弓郡主孟丝伦照例起来巡夜,突然失了影踪!

  金弓郡主失踪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天晚上二更过后,她和伊丽娜两人各自带了一队巡兵,起来值夜,金弓郡主本来带了四名亲兵,巡视关城东面,伊丽娜也带领六名哨兵,巡视关城西面,铜鼓关城倚山而建,地方并不很大,顶多一顿饭的时候,便可以在关城上巡视一匝了!

  这晚伊丽娜和孟丝伦各自带了一队巡兵,分头巡哨,伊丽娜一行七个人,巡视了西面关城之后,返到辽楼,隔了好久,还不见孟丝伦回来,不禁大吃一惊!

  伊丽娜知道金弓郡主的为人,一向谨慎,决没有流连忘返的道理,立即带了巡兵,到东城去找寻金弓郡主,哪知到了东城不远的地方,发觉跟随金弓郡主巡夜的四名廓尔额兵,斜倚在女墙下,寂然不动,伊丽娜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看,原来这四名廓尔额兵,身体僵硬,面目黑紫,已经死掉多时,不知怎的,尸身却被人家倚在墙上,金弓郡主本人呢?却是渺无踪影,不知去向!

  伊丽娜既惊且骇,不禁大叫起来,刹那间所有守军完全惊动了,纷纷跑了过来,阿布敏王子更下令士兵大搜关城,搜索奸细,找寻金弓郡主的下落,哪知一直搜到天明,也寻找不着盂丝伦,只在关城下面发现一方绸帕,由伊丽娜认出是金弓郡主佩带的东西,由这一条手帕证明孟丝伦被敌人劫走了!

  金弓郡主虽然不是三军主帅,却是抗清大军的灵魂!一旦遭了不测,比起丧失十万精兵还要惨重!

  铜鼓关上闹得山沸海腾,智禅上人、岳金枫、范金骇、伊丽娜等,各自带领人马,纷纷出动寻找,把铜鼓关附近七八十里以内的山岭完全找遍,始终不见孟丝伦一丝一毫的踪迹,大家正在急得要命的当儿,史存明和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前辈女侠,已经返到铜鼓关上!

  史存明听了阿布敏王子说金弓郡主失踪的经过之后,立即问道:“殿下,孟姑娘失踪那天晚上,几个跟随她的巡兵发觉被人杀死,这四名兵士是怎样致死了,附近卡哨的巡逻兵卒,当晚有发觉可疑人没有?”

  阿布敏王子沉吟半晌道:“这一点我们已经钻研过了,令师智禅上人说这四个巡兵致死的原因,完全是着了一种猛烈毒药,可是这四个巡兵的尸首上面,没有半点伤痕,难道是给人强硬灌下毒药不成?决无此理!至于附近卡哨巡兵,当天晚上也没有发觉可疑的影踪和人物,只有一个伍长说,他那一晚巡到出事地点附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有一个满身闪光的人影,破空飞起,这当然是荒诞之言!”说到这里,智掸上人和岳金枫、范家兄弟等人已经一齐来到。

  史存明把各人给冷霜梅引见之后,方才说道:“孟郡主的失踪,不用说给人家劫走了!劫走孟丝伦的,不外是三方面,第一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

  他刚才说到这里,智禅上人已经摇头道:“明儿,你说福康安会派人把金弓郡主劫去吗?依我看决不是!”

  范金驹道:“师伯,你老人家怎样断定这不是金山双丑做的勾当?”

  智禅上人很坚定的说道:“如果金山双丑劫走孟师侄女去,福康安还不马上倾动大军进攻我们吗?清军兵力还有二十多万,福康安不是呆子,难道连乘虚而攻这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史存明一想也是,金弓郡主决不可能落在清军手里,假如她被金山双丑擒去的话,在这三天之内,至少要被斩首号令营前了?

  少年壮士顿了一顿,说道:“还有两个人可能捉拿盂姑娘的,那就是女妖巫萨菩婆和崆峒派教祖铁爪魔娘,只有这两个人方才有那样大的本领,来去自如,出入刁斗森严的关城,神不知鬼不党的把人劫走,如入无人之境!”大家听了史存明这几句话,不禁心头一凛。

  他的话没有说错,只有女妖巫萨菩婆,铁爪魔娘甘翠莲这一类本领高强的人,方才可以把金弓郡主劫走,当时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两个敌人的手段和行径,各有不同,萨菩婆是阴险刻毒,铁爪魔娘甘翠莲呢?却是剽悍狠辣!

  孟丝伦不管落在哪一个人的手里,都是凶多吉少,决无幸免,范金驹兄弟异口同声道:“明师兄!照这样的说来,孟姊妹凶多吉少,可能不在人间了!”

  史存明满怀沧痛,点了点头,中军帐幕里人声如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只有潇湘仙子和冷霜梅两人,保持沉默,萧玉霜看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方才开口说道:“各位且慢,听我一言!”各人愕然住口,智禅上人问道:“萧老前辈有何高见?”

  潇湘仙子说道:“依我愚见,倘若金弓郡主被金山双丑擒去,此刻已经斩下首级,号令在清军辕门了!如果她落在萨菩婆,铁爪魔娘两人的手里,此刻一定仍然活着!”

  史存明喜出望外,立即问道:“前辈何以见得?”

  萧玉霜道:“假如铁爪魔娘擒捉了孟姑娘,一定把她挟做人质,要跟你交换离火剑和剑谱,此其一,如果萨菩婆捉了金弓郡主,也不外是一个押头,对我们有所需索,假如她要杀害孟姑娘,当晚在关城上尽可以杀掉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何必要画蛇添足,把孟姑娘挟到别处才杀害呢?”各人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觉得十分有理,大家不约而同,油然泛起一线寻获金弓郡主的希望。

  智禅上人一掀长髯,说道:“萧女侠所说极是,不过我们在这三已以来,把铜鼓关附近百里以内山领村落,完全找遍,甚至玛萨山油湖一带也找遍了,始终没有发觉盂侄女的下落,天地茫茫,不知道她落在哪一处呢?”

  潇湘仙子问道:“哦!你们有向附近的喇嘛僧寺搜寻没有?”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众人不禁愕然相视,过了半晌,方才异口同声说道:“搜寻喇嘛庙吗?没有呀!”

  原来尼泊尔自古以来,也和西藏一样,专崇佛教,喇嘛成了特别阶级,可以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喇嘛庙更被认做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就是官府中人,也不敢胡乱闯入,潇湘仙子在西域住了许多年,知道个中一切,她这样一说出来,阿布敏王子皱眉说道:“我们真是百密一疏,放过了喇嘛庙没有搜索,不过骚扰僧寺,冒读佛爷,如果被父王知道了,一定大加怪罪呢!”

  史存明接口说道:“我们虽然不能明搜,也可以暗查哩!”

  阿布敏王子立即答了一个是字,潇湘仙子说道:“请殿下把铜鼓关附近一百里以内所有喇嘛庙宇列出来,让我们进行搜索!”

  阿布敏点了点头,把向导官唤来,限他在半日内,把铜鼓关附近的喇嘛庙列出,不准有一间遗漏,响导官连声应诺去了,不到半天,他果然拿了一张大白纸来,纸上注满了喇嘛庙的位置所在!

  智禅上人和潇湘仙子试着一点,东南西北四面,总共有八十多座喇嘛庙,以西面为最多,单是距离关城五十里这一段路,已经有三十多座大小不同的喇嘛庙,萧玉霜沉吟半晌,向冷霜梅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话,方才说道:“西面一路由我们两个搜索吧!至于东南北三面,任由老禅师派遣各人便了!”

  智禅上人知道这是潇湘仙子推重自己是一派掌门,方才有这样的举措,心里暗自感激,他便派遣人马,史存明、范金驹担任东面,智禅上人和伊丽娜担任南面,岳金枫、范金骥担任北面,各路分配停妥,第二日天色破晓,一班老少英雄,果然分头出发。

  先说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离开了铜鼓关,向东进发,关城东面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就是福贝子征西大军的驻地,这一段成了无人地带,就连附近的喇嘛庙,所有喇嘛僧侣,也是逃避一空,因为清军攻入尼泊尔境之后,到处抢劫,连喇嘛庙也不放过,清兵把庙里的金银佛像,一古脑儿劫个精光,所以关城东面那十几座喇嘛庙,渺无人烟,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由日出找到日落,差不多把十几座喇嘛庙完全找遍了,也不见一个喇嘛僧人,简直没有地方查问,少年壮士觉得非常失望!

  日落西山,朔风震野,史存明和范金驹搜完了最后一间喇嘛庙,走出庙门,史存明正要长长的吁一口气,范金驹忽然指了指庙门左边的空地,问道:“明师兄,你过来看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史存明低头看去,石墙边有几点淡黄色的油脂,原来是羊油烛的烛泪,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恍然大悟过来,说道:“咦!这一座喇嘛庙并不空着,还有人在这里面居住哩!”

  范金驹道:“明兄,我刚才到庙后的厨房看过了,灶灰还新得很,分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生火煮食,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藏在庙里,莫不是那魔头不成!”

  史存明不假思索的说道:“很好!横竖我们没有别的要事,就在这庙里守候一晚吧!”

  他两人返回庙里,只见四壁萧然,空如悬馨,范金驹道:“师兄,咱们藏在哪里?”

  史存明抬头一看,忽然指了指佛殿的正梁,笑道:“整间庙连佛像也没有了,就在这里藏身吧!”

  范金驹抬头一看,这喇嘛庙佛殿的正梁,是涂了红漆的,粗如牛腿,灰尘封满,离地两丈多高,光影暗晦,没灯无火,倒是个极好的藏身所在,他哈哈一笑道:“很好,今天晚上,咱们就做梁上君子吧!”

  史存明不禁芜尔,他两个各自把身一晃,使出“燕子飞云纵”的轻身功夫来,嗖嗖两声,跳上正梁,就在梁上坐着,两人取出于粮吃了个饱,喇嘛庙固然是寂然无人,附近也是万籁无声,他们两个屏息静气的伏在正梁上,时光一刻刻的溜过,不经不觉,到了三更左右,范金驹看见没有半点声息动静,正要开口,史存明忽然说道:“贤弟小心,有人来了!”

  范金驹吓了一跳,他侧着耳朵向外面听了一听,不见动静,再过了两盏茶时分,方才听见庙门外发出一阵细微的悉嗦声音来,范金驹不禁大为叹服:“明师兄不愧传了天池三老绝技,单单是这耳朵的听觉力,已经胜我十倍!”

  再过半晌,庙门口火光一亮,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带着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冉冉地向庙内走进!

  这人影来得十分突兀,真个好比鬼魅幻形,幽灵乍现,范金驹吓得毛发俱竖,只见蓝火映处,现出一张瘦骨嶙峋像古墓僵尸似的面孔,接着一个披头散发,女巫装束的人影走了进来,史存明看得逼真,来的果然是萨菩婆,手里拿着千里夜明火筒,这女巫飘然进来,踏地无声,庙门外人影一闪,紧接着走进一个人,史存明一看这个人的面孔,几乎叫出声来,原来是铁爪魔娘甘翠莲,目光发呆,也走入这间喇嘛庙内!

  史存明吃惊不小!铁爪魔娘和萨菩婆不是死对头吗?怎的会在一起,难道她们化敌为友,狼狈为奸不成?如果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们相顾错愕的时候,萨菩婆突然一声狰笑,举起手中千里火筒,向铁爪魔娘的眼前晃了几晃,喃喃说道:“甘道友!请到这边落坐!”说着指了一指殿角,真是奇怪!

  铁爪魔娘听见她这样一说,如奉纶音,身子飘飘晃晃的,走向殿角,盘膝坐下,萨菩婆却探手入怀,取出一支羊油烛来,划火点着,插在方砖地上,史存明在羊油烛火映照之下,方才发觉了铁爪魔娘的异样!

  只见她两眼虽然睁着,却是黯然无神,活像半睡半醒的样子,面孔出现也呆木的神态,就像一个梦游太虚的人,史存明当堂明白了几分,萨菩婆又在这个时候阴恻恻的开口道:“甘掌教!你昨天晚上表演那六个坐功形式,我还不大清楚,请你现在重演一遍!请你现在重演一遍!”

  这女巫反复说了两三回,铁爪魔娘长长的叹了一声,立即把双手向左右一垂,眼睑下合,凝神内视,做出吐纳巫功的样子,史存明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知道铁爪魔娘着了萨菩婆的“催魂大法”,精神完全受了女巫控制,萨菩婆乘机叫她演出崆峒派的功夫来,好让她在旁边照学,少年壮士忍不住心头冒火,大喝一声:“贼妖妇!居然在这里害人!”话才出口,断虹剑已经嗖的出鞘,施展雷电披风剑法,青光一闪,“雷神硕妖”,照准萨菩婆的背心命门,一剑刺了下去!

  这一下变化出其不意,突如其来,史存明伏身的正梁,距离萨菩婆的坐处,不过三丈多远,在精通轻功的人看来,这点距离真个瞬息之间,便可到达!

  萨菩婆本来难以逃出史存明这一剑之下,可是她不愧是瑜伽派里的能手,断虹剑的剑峰刚才一撞着女巫的背脊,萨菩婆全身的肌肉突然一扭,头颅和四肢向里面收缩,变了一个人球,史存明的剑仿佛刺在一团棉花里,软棉棉的无从着力,少年壮士不禁大吃一惊!

  正要把剑撒回,萨菩婆陡的一个筋斗倒转过来,反手一掌,向史存明肩头扫到!

  其实史存明刚才这一剑如果再用点力量,直扎进去,纵然刺不死萨菩婆,至少也要叫她身受重伤,因为萨菩婆把四肢和人头缩成肉团的本领,在西土武术里有个名堂叫做“鲮鲤功”,“鲮鲤”就是南方人所说的穿山甲,穿山甲是一种食蚁动物,每逢遇着敌人,没法子逃遁的时候,便把身子卷做一团,全身的鳞甲也翻起来,样子十分可怕,其实徒具恶相,并无伎俩,不过拿来吓吓敌人罢了!

  萨菩婆的穿山甲功也是一样,虽然把身躯缩成一团,全身软如棉花,仿佛没了骨头,如果史存明不管这些,继续把剑扎进,萨菩婆也要难逃厄运!

  但是他到底年轻经历浅,以为对方用的是一种古怪功夫,吓得慌忙回招撤剑,萨菩婆一脱了危险,立即跳起身来,向史存明反掌横扫,史存明来不及回剑抵挡,立即左掌吐劲,使出三阴灭阳掌功,“推浪撼崖”,吸住萨菩婆的掌力,向外一拖一带,砰砰两声大响,竟把萨菩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躯,挥出两丈以外!

  范金驹这时候也由正梁上刷的掠了下来,嗖的拔出佩刀,正要上前夹攻,史存明摇手道:“不用,这老妖妇让愚兄来应付她!”

  他知道范金驹本领和女巫相差太远,如果让他上去,简直是白白送命!就是跟自己并肩作战,也收不到夹攻之郊,反而成了累赘,史存明一面阻止范金驹上前,一面用剑指着萨菩婆喝道:“贼妖妇!你把金弓郡主收藏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放出来,小爷爷还可以饶你一死!”萨菩婆听了史存明这两句话,禁不住哈哈大笑!

  她这一阵狂笑宛似枭鸣,凄厉刺耳,史存明听得心烦意躁,正要开声喝止,史存明倏地狰笑道:“你要找寻孟丝伦那贱婢吗?看哪,你的心肝宝贝,已经被我尸分八块,挂在佛殿的顶角啦!”

  史存明不由自主抬头向殿角一望,萨菩婆倏地身形一耸,疾如狂风似的扑了过来,双掌一伸,十根指头宛如钢钩,向史存明顶心命门攫到!

  范金驹吃了一惊,叫道:“师兄留神!”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已经一声断喝:“贼妖妇!”

  身子一闪一晃,用旋风掌身法,转到萨菩婆的背后,萨菩婆一下抓空,立时知道不妙,她估量史存明一定用三阴灭阳掌劲猛推自己后心要害,急不迭忙的使出瑜伽术,身子一扭一曲,正要用个“颠倒乾坤”的身法,向前面翻了出去!

  哪知道史存明这一次却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不用三阴灭阳掌劲,左手用旋风掌,右手用雷电披风剑,少年壮士左手啪的一声,打了萨菩婆一记耳光!

  右手断虹剑颠了三颠,使个“电光三现”,分别刺向萨菩婆腰身中路的“神堂”、“分水”、“商均”三处大穴,这是他自从夺回离火剑谱之后,由谱里悟出来的绝招,史存明这三下点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饶是萨菩婆见多识广,也是从所未见,她立即一个筋斗,向旁边翻出去!

  可是女妖巫十分狡诈,她恐怕史存明下面还有煞着,用瑜伽术一扭身躯,向左边退出三尺,果然不出所料,史存明这一着“电光三现”走了空招,立即使出玄玄拳的绝招“天女横戈”来,左臂向外一挥,一股大力推出,可是萨菩婆已经料敌先机,再一扭身退后几尺,史存明这一着“天女横戈”打了个空,轰的一声大响,竟把地上方砖击裂几块,萨菩婆吓得背心直冒冷汗,想着:不见了这小子一个多月,他的武功怎的进步得如此神速!

  萨菩婆上回在蒙古马贼的营里跟史存明动手的时候,对他还有几分轻视之意,可是这回交手,发觉对方本领跟从前大大不同,真个吃惊不小!

  她还要用精神功克制史存明的心智,但是少年壮士这番却学了乖,只把眼光瞧定了萨菩婆的下三路,剑掌齐施,玄玄拳和雷电披风剑法,同时使出,狂风骤雨也似的攻击过去!

  萨菩婆只好抽出金蛇杖跟史存明交手,烛火摇曳之中,一个鸠盘婆也似的奇丑老妇,一个玉树临风也似的英俊少年,就在殿心展开恶斗,剑杖交击,一连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范金驹看见史存明和萨菩婆斗得酣畅,不禁技痒,就要挺刀上前,可是看见萨菩婆的招式诡异无比,身子转得比风车还快!快得连自己的眼睛也跟不上,怎样可以插手相帮呢?

  正在欲前又却之间,萨菩婆突然嘴皮翕动,呢呢喃喃的念出咒语来,这种呢喃之声起先十分低微,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全不在意,可是她的咒语越来越急,一声一声地重重叠叠,越来越响,史存明功力深厚,还不觉得怎样,范金驹却觉得满耳朵不舒服,越听越是难过,小英雄急忙拿手指塞住耳朵,史存明以为对方使的是一种传音摄神之法,索性澄滤心神,放慢招术,使出三阴灭阳掌法,一招一招的缓攻,攻势虽缓,力量却是不断加强,这样的攻了十六七招,萨菩婆的咒语,却产生了一种神奇力量!

  原来刚才跟萨菩婆走进来的铁爪魔娘,仿佛失了魂魄,跌坐在地,不言不动,犹如一尊雕塑佛像,可是女妖巫一念起咒语,铁爪魔娘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皮,等到萨菩婆的咒语念上二三十遍,铁爪魔娘突然一声狂喝,站起身来,女妖巫立即叫道:“甘道友,这小子名叫史存明,是你的大仇人,咱们合力击毙了这小子再说!”

  萨菩婆念的咒语,是西土精神功里面最厉害的催魂大法,这种催魂法达到最高峰地步,不但可以叫一个人丧失神智,如痴如呆,还可以叫这人凶性大发,放火杀人,甚至叫他杀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一样去做,绝不犹豫,总而言之,这时候的铁爪魔娘,已经变了一具活尸,一举一动完全受萨菩婆的指挥控制,女妖巫这样一喝,铁爪魔娘一声狂啸,使出铁爪神功,猛向史存明背心攫到!

  范金驹大吃一惊,他立即一晃单刀,抢了过来,刀光一闪,“顺水推舟”,直刺铁爪魔娘右肋,哪知道魔娘右手铁爪突然往回一番,用了着“擒龙手”,铁指勾处,扣定了范金驹的刀身,左手铁爪闪电似的攫向小英雄的天灵盖,范金驹在天山白熊谷之时,已经知道魔娘的铁爪狠辣,急不迭忙撒手抛刀,仆身向地,用“地堂功”贴地一滚,骨碌碌,直滚出庙门外,任由你闪得怎样快!右肩头也吃铁爪勾着一下,热辣辣的,衣破血流!

  这还是铁爪魔娘着了女巫的催魂法,神志有点昏迷,没有平时那样迅速狠辣!不然的话,范金驹再多两条性命,也要断送!铁爪魔娘掷去了范金驹的单刀,一声狂笑,双爪并举,猛向史存明后脑抓到!

  史存明的本领,只可以抵敌一个萨菩婆,如果加上铁爪魔娘,马上就要相形见绌!

  少年壮士听见抓风嗖然,立即把身一晃,左手使了一招玄玄拳的‘仙娥挥袖”,右手断虹剑使了一着“雷神挥凿”,剑攻妖巫,掌敌魔娘”,接着一个旋风步法,打从萨菩婆的金蛇杖下,一闪闪过,女妖巫喝了一声:“往哪里走!”

  蛇杖匝地一掠,要把史存明逼得向上跳高,再由魔娘挥动铁爪攻他要害,哪知道史存明却是乖巧,看破敌人这一招的用意,他突然把上半身向后一仰,使了招“铁板桥”,双足翘起,凌空一滚,让过了金蛇杖,在闪避敌招的同时,一剑刺出,竟把萨菩婆放在地上的羊油烛烛火,倏的刺灭,刹那之间,整座喇嘛庙漆黑一片,史存明趁势一个“鹞子翻身”,窜向殿角!

  这一来黑暗无光,大家变了暗中摸黑作战,史存明背着殿角,犹如猛虎负隅,萨菩婆畏忌他三阴灭阳掌力了得,不敢冒失上前,女巫略一沉吟,想出一条毒计来,她向铁爪魔娘招了招手,叫道:“甘道友,那小子就蹲在那边墙角!你朝着他进扑吧!不怕他飞上天去!”

  铁爪魔娘这时候已经受萨菩婆的精神功完全控制,女巫叫她溺水钻火,甘翠莲也一样绝不犹豫,铁爪魔娘当下怒吼一声,双爪一伸,“挟山超海”,向史存明直扑过来,史存明倏的向地上一坐,反手一把,“海心捞月”,抓住了铁爪魔娘的足踝,再运三阴灭阳神功,叫了声:“去!”振臂一抛,竟把铁爪魔娘飞掷出一丈多远!

  这是史存明由地缺翁图谱里面悟出来的绝技,有个名堂,叫做“双手擎天”,可以坐在地上,把敌人飞跌出数丈以外!

  铁爪魔娘换了平日,头脑清醒,临机变招,决不会被史存明这样轻易一下抓住脚踝,抛掷出去!

  可是今天她受了女巫的精神功所驱策,就像一个离魂病者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就算杀人放火,也像做梦一样,清醒过来之后,立即忘记得干干净净!

  史存明这一抛,铁爪魔娘在地上砰的一声,结实地摔个筋斗,一摔之下,神志又再昏迷,默默的躺在地上,不再起来扑攻,萨菩婆见这情形,立时知道不妙,马上又念起咒语来,要再使用催魂大法,以毒攻毒,叫她跟史存明互相残杀!

  史存明经这一摔之后,明白铁爪魔娘着了催魂大法的武功,只有平日的六七成,尤其是下盘虚浮,自己只要小心应付,避开她的铁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仍旧屏息静气的蹲在殿角,准备魔娘二次飞扑上,再重重的摔她一跤,哪知道就在萨菩婆喃喃地念着咒语的刹那,猛听哗啦啦,叮当当一阵大响,几十件陶瓦器皿,天女散花似的打在萨菩婆的头上,然后再滚落地上,变成无数的破片!

  你知道这一下打击怎样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原来是小英雄范金驹弄的把戏!范金驹刚才为了帮忙史存明,挥刀上前,哪知道一照面便给铁爪魔娘抢掉了手中刀,还吃她的铁爪勾了一下,皮破血流!

  立即滚出庙门之外,低头一看,幸而没有受着怎样重伤,范金驹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再扭头向庙门里看史存明和两个魔头对战的情形,哪知道史存明已经打灭烛火,退向殿角,喇嘛庙里漆黑一团,敌我三个人的身形,半个也看不见!

  范金驹立即一闪身,再次进行庙里,这喇嘛庙虽然遭了兵变,空空如也,可是地方很大,单是她们三个人交手的佛殿,纵横就有八九丈阔,十多丈深,范金驹溜了进来,萨菩婆居然没有发觉,小英雄人急计生,立即拔身一纵,跳到正梁之上!

  这样居高临下,在黑暗里居然被他看出一点轮廓来,范金驹看见史存明被萨菩婆和铁爪魔娘逼向殿角,女妖巫不住的念着咒语,呢呢喃喃,听得自己十分心烦,小英雄心中冒火,伸手向怀里一掏,摸出三支枣核钢镖,就要瞄准萨菩婆的顶心脑门,发射出去!

  哪知道他手攀屋梁,略晃身体,脚尖踢着了一件东西,范金驹心中明白,原来自己撞中了挂在屋梁下面的羊油灯盏!

  因为由西北青藏以至尼泊尔的喇嘛庙宇,一般喇嘛僧侣,多半燃点兽油灯火,兽油之中又以羊油为最普通,羊油含的脂膏最多,火焰虽然不亮,还带着浓密的黑烟,可是最耐燃点,所以喇嘛僧庙多数燃点羊油,僧侣们把羊油盛在巨大的瓦灯盏内,挂在屋梁檐角之下,点火照明,黑夜之中,密如繁星,也是西北塞上的奇景,范金驹踢着了羊油灯盏,忽然想出一个方法来,他想着萨菩婆练了一身软皮蛇也似的瑜伽本领,自己的枣核镖未必能够伤得着她,而且在这漆黑无光的大殿里,也不容易中,既然这样,何不利用这些羊油灯盏,打击敌人?

  范金驹想到这里,便把枣核镖纳回袖底,伸手把屋梁下面挂着的羊油灯盏,一口气摘了十几盏,分别拿在左右两手,然后用两脚勾着屋梁,用个“倒卷珍珠帘”的身法,挂了下来,双手一抖,运足腕力,把十几个灯盏,向萨菩婆打去!

  原来萨菩婆由天竺西土学回来的催魂大法和离魂法,虽然厉害,到底是属于精神功的一种,也有不少顾忌,比如催魂法使用开来,固然可以使一个人完全受自己精神控制,如臂使指,可是相反来说,如果有人在这受术人的面前打碎一件陶瓦之类的器皿,比如一只杯,一只碗之类,打破器皿时的声浪,传入受术人的耳鼓里,这人立即仆倒在地,一切杀人放火的狂暴行为,立即停止,所以世上的离魂病者,由睡梦里起来,比如脚下一绊着东西跌倒,马上就会清醒过来,也是同一道理,范金驹这次用羊油灯盏飞掷萨菩婆,虽然没有伤着女妖巫半点皮肉,可是十几个灯盏打破的声响,尖亮悠长,萨菩婆施在铁爪魔娘身上的精神功,完全失了攻效!

  铁爪魔娘刚刚在地上支起半截身体,听见了打破灯盏的声音,一阵天旋地转,再躺下来,发出呼呼的鼻鼾声,任由萨菩婆再念催神咒语,也寂然不动了!

  萨菩婆估不到范金驹无意破了自己的催魂法,不禁勃然大怒,喝了一声:“该死小贼!胆敢暗算老娘!”

  骂声刚完把身一耸,跳出一丈五六尺高,扑向范金驹藏身的位置,范金驹十分乖巧,他知道自己一发出暗器,(其实是羊油瓦灯盏),萨菩婆一定循声飞扑过来,所以小英雄这边灯盏出手,那边双腿一飘,打了个大秋千,弩箭脱弦也似,向着前面窜出一丈多高,然后伸手一攀屋梁,再一扭腰,把手里余下两个瓦灯盏,向着萨菩婆迎面打去!

  女妖巫向上一扑,并没有把范金驹抓个正着,双手刚刚攀着屋梁,暗影里呼呼两响,飞来两个浑圆的东西,萨菩婆用瑜伽术一卷身体,两脚凌空一踢,竟把范金驹飞来的瓦灯盏踢落在地!她还要向范金驹再次进扑时,底下嗖的一响,一股强烈劲功,猛向萨菩婆的背心推到!

  这一下三阴灭阳掌劲正是史存明所发,当范金驹用瓦灯盏做暗器,飞掷萨菩婆时,少年壮士已经估量妖巫一定不旨罢休,必定循声飞扑,所以萨菩婆向屋梁上飞扑的时候,史存明立即跨出半步,使出灭阳掌劲,“推山填海”呼的一掌,向萨菩婆背后推去,女巫十分机伶乖巧,对方掌风一到动,她立即用了个“天绅倒挂”的招式两腿飘荡起来,脚尖一踢大殿正梁,身子借着这一踢一荡之力,像箭头般飞射出去,抢向佛殿的另一角去了!

  史存明这一掌打了个空,掌力撞在殿顶正梁,砰的一声大响,梁柱本身虽然没有折断,可是屋瓦纷飞,碎木灰沙如雨飞落,史存明的三阴掌劲居然把殿顶打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月光由破洞漏了下来,景物微明,殿中各物现出轮廓,这一来敌我双方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范金驹趁着萨菩婆落在殿角的时候,袖子一甩,嗤嗤,藏在袖底的两支枣核镖,宛若两点寒星一先一后,直向女巫射去!

  萨菩婆哪里把这些暗器放在心上,耳听风声,反手向后一抄,便把范金驹打来两支钢镖,接在手里,刚要反掷回去,冷不防庙门外传来了一阵悉悉嗖嗖的脚步声,接着听见清朗的口音说道:“师妹,明儿他们到了哪里,莫不是他们找寻金弓郡主,跑到福康安的大营去吗?”另外一个口音答道:“明儿是个谨慎的人,绝对不会!”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霜梅和萧玉霜,史存明一听之下,不禁大喜,立即气纳丹田,高声叫道:“冷前辈,萧女侠,金弓郡主有下落了,快来拿这妖妇!”

  萨菩婆大吃一惊!一个史存明还可以应付,如果多了潇湘仙于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帮手,自己就要劫数难逃!不如三十六着,走为上策!

  萨菩婆主意决定,陡的一声大喝道:“甘道友!你起来了,用铁爪功袭击这姓史小子后背!”

  史存明以为铁爪魔娘苏醒过来,记着自己夺剑盗谱之恨,猝施突袭,不禁吓一大跳!

  少年壮士立即扭身向旁边一闪,哪知道女巫这几句全是诈语,铁爪魔娘根本没有醒转过来,她趁史存明吃惊分神的时候,拔身一纵,跳上正梁,全身肌肉一收一缩,变成一根长长面棍相仿,打从史存明刚才用掌功击破的瓦面漏洞,直钻出去!再翻一个筋斗,沿着瓦背滚落,一阵狂风似的,逃得没影无踪!

  萨菩婆这样逃走,大大出乎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意料之外!

  范金驹连忙一个箭步,窜出庙门,史存明跟踪着飞身掠出,任由他们两个人的身法这样迅快!也不见了女妖巫萨菩婆的影子,少年壮士顿足说道:“棋差一招,叫这老妖妇逃跑了!真正可惜!”话刚说完,迎面跑过来两条人影,高声叫道:“明儿,你原来在这里?什么老妖妇逃跑了?你说的是哪个?”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个人影正是冷霜梅和潇湘仙子!范金驹迎上去叫道:“前辈!你们一步来迟,如果来早一步,决不致让萨菩婆那个女妖巫逃脱!”

  冷萧两人不是负责搜索铜鼓关西面的吗?怎的会转到东路来?这里大有说明必要,原来众英雄自从分四路出发,搜寻金弓郡主下落之后,冷霜梅、萧玉霜两人轻功超卓,不到半天,已经把西路三十几座喇嘛僧庙搜完,不见孟丝伦的下落,两女侠返回铜鼓关上,到了黄昏日落,担任搜索北面的岳金枫和范金骤,找寻南面的智禅上人和伊丽娜,也先后回来了,他们所得结果,也是失望两字,只有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还不曾见他们回来,智禅上人十分焦的,他担心找寻金弓郡主不着,犹在其次,最怕连史存明也叫人家捉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玉霜看出智禅上人的心意,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现在天色还早!我和冷师姊到东路,找寻明儿,兼访盂姑娘的下落!”

  智禅上人看见潇湘仙子自告奋勇到东路探索,正所谓求之不得,大喜说道:“前辈如果去,再好没有,那一段是清兵与我军相峙的无人地带,二位要小心哩!”

  冷、萧二人答应一声,略为抄扎了一下衣衫,便自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东奔去,她们沿路上遇着喇嘛庙,立即刺探,可是这一带的僧庙,大都空空如也,所有喇嘛走避一空,她们一直找寻到史存明、范金驹跟萨菩婆交斗的喇嘛庙外,仿佛听见呼喝叱骂的声音,心念乍动,立即飞跑过去,真个不出所料,跟史存明范金驹两人撞个正着,这两位昆仑派女侠如果早一盏茶的时候跑到,萨菩婆就算肋生双翼,也难以逃脱哩!

  潇湘仙子听了史存明诉说他们两个匿居空庙,巧遇萨菩婆的情形,笑了一笑道:“便宜了这妖妇!”她向冷霜梅道:“师姊,你的旧日对头甘翠莲在庙里哩!你要见见她吗?”

  冷霜梅神色不动,答道:“我在雪山古洞里面壁幽居十个年头,心理完全变了!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恩仇了了,有若流水浮云,何必要这样记恨呢,还是进去开解她一下吧!”两女侠说着走人喇嘛庙里,史存明把萨菩婆遗留地上的羊油烛点燃起来,阖庙通明,只见铁爪魔娘面孔仰天,躺在地上,鼾鼾睡觉!

  冷霜梅笑了一笑道:“甘翠莲也是一派宗师,这样的瞌睡法,真正可笑!”

  萧玉霜道:“凡是修炼内功的人,哪有这样瞌睡之理?她不过是着了女妖巫的催魂大法而已,师姊,你会太阴神功,把她弄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