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那个黑精灵都象是要故意把龙之眼‘掉’在那里的啊!”地华·明叹息着说,“她为什么这么做?龙之眼明明就是她盗走的,她没有道理轻易放弃啊?难道这整件事都是个圈套?”
冰鸟反复端详着龙之眼:“我看不出有什么黑暗魔法附在上面——我想也没有什么人有能力在龙之眼上附加魔法的。阿姨,你看呢?”说着她将龙之眼递给月寻·远林。
现在他们处身于地华·明的军营中之中,火羽·翼、月寻·远林、权、莫山以及精灵族的令河等人围在一起,讨论冷靖留下的龙之眼。
月寻·远林认真的查看着龙之眼。她小心地用了几种魔法来试探,结果龙之眼还是冷冷地看着她,即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反弹她的魔法,月寻·远林的魔力就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没能激起一丝波澜来。
“龙之眼的魔力太强大了,如果弟弟在这里或许可以作点什么,可是我实在对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我同意冰鸟的意见,我想这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人可以利用魔法在龙之眼上做手脚的。而且,就算他们要安排什么陷阱,应该也不会利用龙之眼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那个黑精灵确实是把龙之眼留给你们了……难道,敌人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她这么做的?”
地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笑着说:“是啊,既然女王陛下都这么说,应该不会错的。”
地华那样的急于见到月寻·远林,冰鸟一直都很担心他和月寻·远林见面后不知会说出什么话,作出什么事来,谁知回到军营,真正和月寻·远林面对面之后,他反而非常的平静,一如往常的谈笑风声,让冰鸟放心了不少:“大概他已经想通了,知道月寻阿姨不可能是他的恋人了吧。”
冰鸟不知道,现在的月寻·远林的心却在因为地华的目光惊慌不定。
地华并没有刻意的在看她,可即使偶尔的掠过一个眼神就已经够了——对于恋人来说,那是他们之间才能明白的东西,简单的目光交汇之间,就能够看懂彼此的意思了。“他已经发觉了,已经知道……不行,月寻·远林,你不可以动摇,不可以只是想着躲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已经不可以再回头了,既然两年前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现在你就没有资格再想回到他身边……精灵族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劫难,你要明白自己作为王者的责任,要明白自己该干的是什么!”
火羽·翼问:“女王陛下,那么你看要怎么处置龙之眼才好呢?”
月寻·远林一边避开地华的目光,一边迟疑说:“龙之眼本来就是龙族一直守护的东西,应该尽快把它交还给龙族才行。”
火羽·翼说:“云雾山千里迢迢,我们和昊风又失散了,敌人的面目至今不明,带着它到处走动恐怕不太安全,不能把它先放在月光山,由精灵们来守护吗?”
月寻·远林惭愧地叹口气:“说真的,精灵族正值多事之秋,我们现在不但不敢接受守护龙之眼的使命,连派人护送它去云雾山都没有把握,我看还是尽快把它交给龙族的战士带走比较好。”
精灵族的为难之处火羽·翼也看的出来,他为使月寻·远林不得不说出精灵族的无奈感到歉意:“这本来就是我们惹的麻烦,还是应该我们自己解决。那么昊风现在一定到了南吏国了吧,要快点追上到他才行。”
月寻·远林说:“那么,就还是拜托你们把龙之眼带到南吏国交给昊风·龙行——如果龙之眼被放置在云雾山的话,不论敌人多么强大,应该也不敢到‘龙穴’抢夺它吧?我们将要赶回月光山,安葬死者、治疗伤员,还要召集全族商讨叛徒的事情,就不能再给予你们什么帮助了。”说完,偷偷地看了地华一眼。地华目光看着地面,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
敏感的火羽·翼早就发觉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了,他狡黠地暗暗一笑,向月寻·远林躬身行礼:“反正我们就是要去南吏国跟昊风和神圣魔法师汇合的,请女王陛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的把龙之眼带给昊风的,你说是不是地华?”
地华也向月寻·远林行礼,恭敬地说:“女王陛下的吩咐,地华·明当然会全力以赴。”
月寻·远林有点慌乱地说:“那么我们也就不再打扰,现在我们就要回月光山去了。”
地华又无言的向她行了个礼。
火羽·翼却抢着说:“地华,你是这里的主人,应该为女王陛下和尊贵的精灵们送行才对吧!”
“说得是,地华·明失礼了,”地华赶到月寻·远林前面,为她挑起帐篷的门帘,“女王陛下请,我送您出去。”
权和莫山连忙跟着地华·明送客,帐篷里只剩下了冰鸟·圣和火羽·翼两个人。
冰鸟讶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向火羽·翼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火羽·翼抓抓头发:“瞎子也看得出他们有什么啊!”
“你是故意的!”
“好了,给他们一个机会吗!种族的差距算什么!难道你不想看到他们能有个结果吗?”
“你,”冰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阿姨,地华。”叫着追了出去。
“原来还有一个,”火羽·翼喃喃地说,“这样的事总比想象中复杂呢!我对这种事真是不太在行啊!”他不禁耸着肩笑起来:“看起来地华那家伙也不容易啊,谁叫他喜欢招惹女孩子。对了,冰鸟·圣,她是新侠亲王的女儿、月寻·远林的外甥女……那她不就是……唉,糟了,刚才一定让她讨厌我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啊……”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渐渐凝固下来,走出帐篷看着青云山的方向,“小真,对不起,看来这件事还越来越复杂了呢,一时还不能回到你的身边……我现在在想着你,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呢?”
“哇,你实在太帅了!太酷了!太好看了!”小真第N次的试图对昊风·龙行伸出“魔手”。
昊风满脸通红,一边向后退缩着,一边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青水·远林,青水无情地低着头走路,假装没看见他的乞求——好不容易小真有了新的目标,他才不想再提醒她注意到自己呢。
“青水……”昊风不禁发出了哀叹,火羽·翼的这个未婚妻简直比上百的敌人还难应付啊,羽族都是这样的女孩子吗?
开始的时候,不幸被小真发现了他的“美貌”而受到纠缠的昊风总是逃到飞龙们的身边,小真对飞龙总算有点畏惧,也就不再靠近他了。可是一天下来,被她发觉到那两只飞龙根本不会把她怎么样,便把她的爱美之心扩展到了飞龙们的身上。
“你们长的好可爱喔!好大的翅膀!好亮的眼睛!好……”
两只飞龙不堪其扰,都对昊风发出警告:“不准再带她靠近我们!”
“小真,你看这些花,”又是白鸟巧妙的为昊风解了围,“我一直住在城市里,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野花!你能告诉我这都是什么花吗?”
“我来看看,”最喜欢被别人请教的小真一下跳过去,如数家珍的指点起来,“这是翠雀花,这是天南星,这是紫萼,这是花菱草……”
昊风微微地透了口气——好想念火羽·翼啊!
青水·远林却关切地问:“白鸟,你没什么事吧?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白鸟·圣的脸色有些苍白,确实看起来不太健康,她笑着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受了点惊吓,一会就好了”
总是很轻易就可以接受别人的理由的青水放心地点点头:“是啊,那样的事真够人受的,你要快点忘记它啊!”
昊风却觉得不是这样,白鸟昨天一夜都在发着高烧,今天早上刚刚恢复了一些就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她虽然是很倔强的在不肯说出来,但她的身体真的能够支撑的住吗?对于他关切探问的眼光,白鸟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始终不去正眼看他。
到了晚上,白鸟的病情果然又严重起来。
在昊风忙着为大家准备晚餐时,在一旁帮助他的白鸟慢慢地倒了下去,昊风及时的抱住了她,才使她没有倒进火堆里去。
“白鸟!你怎么了?”青水快步过来,想把她从昊风手里接过去,昊风略一迟疑,还是松开了手,青水左手把白鸟搂在怀里,右手放在她的头上,用魔法为她治疗。
“青水……”白鸟清醒了一些,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是谁,“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话,好好的休息。相信我,明天一觉醒来就没事了。”青水·远林总是有可以让人安心的力量,白鸟顺从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为了让白鸟觉得舒服一些,青水一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用自己的魔法为她治疗,一边低声安慰着她。昊风本来站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直到白鸟睡着了,他才默默地走到飞龙们身边,靠着绿炎躺下来。但小真看得到他并没有睡着,而是不时的偷偷看着白鸟和青水。
“嗯!”小真一直坐在树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好象很有趣喔!”她很喜欢今天刚刚认识的白鸟,当然不会不关心她的病情,只是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旁观的态度:“已经有两个好男人在为她担心了,根本不需要我再搀和进去啊!就让我来看看他们要怎么发展下去好了!”
时间到了午夜,虽然青水已经尽力治疗,但白鸟的热度丝毫未退。她的神志越来越不清醒,一直在诉说着什么,一会儿又不停叫着“妈妈”……
青水小心地把她放下,自己站起来,伸展一下僵硬了的四肢。抬头看见原本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昊风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她怎么样?”
“很麻烦。我想那个黑骑士首领的剑上可能附有某种黑魔法。本来白鸟只受了很轻的伤,那样的魔法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但她本来就有没有治愈的病在身上。现在两者结合在一起,虽然不会致命,但越迟治愈,对她的身体就会有越大的伤害。”
昊风有些慌乱地问:“要怎么办?”
青水说:“我现在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几种对她有效的草药,麻烦你先看着她。”
“好!”
青水挥动手里的魔杖,杖端渐渐亮起柔和的光芒,就象在森林里升起了一轮美丽的月亮一般。他举步向森林里走去,小真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我也去!我对草药很了解,而且我可以在黑暗里看见东西,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青水虽然不想和她一起行动,但他天生不太会拒绝别人,只好任由她跟了上去。
昊风在白鸟身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白鸟在梦里忽然大声惊呼起来:“不要!不要!!”
“白鸟!白鸟!”昊风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没事的,我在你身边!”
白鸟微微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昊风,显然还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她蜷缩起身体,低声抽泣起来:“我好害怕!我真的不想死……妈妈,哥哥……”
“没事的,青水已经去为你找草药了,他是神圣魔法师啊,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真的!”
白鸟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话,却把目光转到他身上:“昊风·龙行……”
“是的,是我。”
“谢谢你肯牺牲龙之眼救我!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白鸟一边哭泣,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发着抖。
昊风忙扶住她的身体使她坐起来,为她拍着背:“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会保护你的。别说话了,好好的休息吧。”
“我不想闭上眼睛。只要一睡着,就会看见妈妈和哥哥……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做那样的事?为什么他要自杀……他明明答应过妈妈要照顾我的!难道‘寂月魔杖’对他真的比我重要?为什么妈妈最后叫的是他的名字?……为什么他们都丢下我……”
“寂月魔杖?”昊风喃喃地说,“十二年前我带到黑川国去的寂月魔杖……你的哥哥是因为它……那时候的女孩子原来是你。”他看着白鸟,不过从她的身上实在找不出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的影子了。十二年前为了完成一只飞龙的遗愿,昊风·龙行把四大魔杖之一的寂月魔杖带去了黑川国,数年之后这柄魔杖给黑川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他有时侯也会想:如果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自己还会不会为了遵守诺言把寂月魔杖带到黑川国,还是就让它一直留在云雾山?
“妈妈……哥哥……”白鸟不停地叫着,“为什么你们那样看着我?为什么你们那样看着我……”
“……因为他们在关心着你吧?所以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点睡着,早点治好病。”昊风象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知道了她的哥哥是因为寂月魔杖而死的,昊风对她感到一种愧疚。
“不是的……不是的……妈妈一直要我坚强些,可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我怕被人忘掉,我怕在没有人关心的地方死去……”她把头靠到昊风的肩上,“爸爸只要那个女人而已……哥哥和妈妈死后,冰鸟进了神殿作神官……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要我……我每天都在哭泣,我不愿意这样,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我根本不配作骑士团的将军!我也没有作到妈妈的要求!她在怪我了!她在怪我了啊!所以大家都不要我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自己扔下……”她泪流满面的向幻觉中的人们伸出手,因为触到的都是空气,她哭的更加伤心了。
昊风伸出手紧紧把她抱住——她的眼泪使昊风感到好心疼啊,从来也没有过的感觉:“以后不会了,如果你愿意,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他轻轻地吻着白鸟的额头,吻着她的头发。
白鸟因为他的拥抱安静下来,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象个小孩子一样啜泣着问:“我可以在你身边呆到天亮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青水手里抓着草药快步赶回来,却被小真一把拽到了树后。
“你干什么啊?”
“笨蛋,你看他们!”小真努努嘴。
“啊!”青水看到昊风和白鸟紧紧拥抱在一起,他正吻着她的面颊,“他们……什么时候的事啊?”
“看到了吧!俊男美女,难得一见的画面啊!”小真赞美说。
“是这样吗!”青水说着又要往前走。
“喂!你要去打扰人家吗!”
“可是白鸟必须马上吃药才行。”
“不解风情的家伙!现在爱情比药有效了!”小真白了他一眼,不怀好意地问,“哎,你不是在嫉妒昊风·龙行,想破坏他们吧?”
青水无辜地看着她:“嫉妒?破坏?”
“如实交代,你是不是也喜欢白鸟?”
青水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是我的姐姐的丈夫的女儿,是我的晚辈。”
“姐姐的、丈夫的、女儿……好复杂啊……你真的对她没有想法?”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青水哀叹。
“那我预想中精彩的三角关系不就不能成立了吗!”小真难以掩饰失望的神情,叹口气说,“反正看你着种呆呆的样子,也不可能完成我伟大的设想!我想啊,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这样的慢吞吞的家伙的!喂,你有没有意中人啊?要不要我介绍美丽的女孩子跟你认识?我们羽族的美女很多的!”
“意中人……”青水自言自语,“意中人……”手里的草药洒落了一地。
“喂!青水,青水·远林?”小真在他面前晃着手,发现他完全呆掉了,“干吗啊?至于吓成这样吗!”小真不再理他,张开翅膀飞到树上,打个哈欠:“火羽晚安!今天也要到我梦里来喔!”不一会就甜甜地睡着了,因为作了满意的梦而在嘴角挂着微笑……
青水依旧呆在那里。
当小真问他的“意中人”时,心底闪过的身影竟然是她。
“冷靖……”
为什么?为什么……
火羽·翼半躺在树枝上。
在一人独处时,他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认真、深沉的表情——对于一个王者来说,不仅仅需要野心、过人的气魄和强大的武力,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政治、阴谋和权术也是他生活的组成部分。所以,在这样的生活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完全习惯了这些事情,对这类的事他有着过人的敏感。最近以来他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在卷入到一个无法摸到边际的阴谋里去——而他的预感在这样的事情方面一向是很准确的——大家战斗了这么久,却连背后的操纵者是什么人都没有看清楚,而在战友们之中,火羽·翼感到也存在着某种不安,这种不安在青水·远林和地华·明身上特别的明显。大家都背负着各自的过去和心结,就连自己,最初介入这件事的原因不是也……
“或许不应该独自离开青云山啊!”火羽·翼叹口气,如果把逆影或翱宇带在身边,事情处理起来就应该会得心应手的多。“好几天没有收到小真的信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只要想到青云山,他的念头就自然会转到小真身上去。
一只小鸟飞到火羽·翼的身边。
它因为急于送信而冒着危险在黑夜里飞行,结果来到这里时,火羽·翼竟然在想事情没有理睬它,有点不高兴的鸟儿狠狠地在他手指上啄了一口,把信扔在他腿上,头也不回的飞入森林里去了。
“小真!”火羽·翼看到信高兴的叫起来,等到看了内容,又叫了一声,“她和青水、昊风、还有白鸟·圣在一起?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青云山?”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沉重。
敌人的追杀,黑精灵和黑暗骑士,龙之眼得而复失……
“不过总算知道了他们的下落,免去了到南吏国的一趟冤枉路……小真,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吧?真不希望她介入到这样的事件里,她的出走一定让青云山那边闹翻了天了……”
“地华,我知道昊风他们的下落了……”火羽·翼来到地华·明的帐篷前,刚要进去,就看见里面两个搂抱在一起的人,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地退了出去。“这个家伙手脚好快啊!白天刚刚走了一个,就又……还是明天再告诉他这件事吧!”
晚饭时,地华依旧纵声谈笑,神情自若,可是冰鸟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早已欲哭无泪了,这时他的笑容在冰鸟看来比哭泣还要伤人。果然,晚饭一结束他就躲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冰鸟偷偷看了几次,他没有休息,也没有点灯,第一次与月寻·远林相遇的晚上又闪过冰鸟心头:那时他木然的表情,他手指缝里流出的血……
冰鸟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帐篷前:“地华,地华……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地华·明在床沿上坐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不包含什么感情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找我有事吗?”
“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
“阿姨她……”
“没什么,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还活着……”他的声音失去了冷漠的伪装,带出了哽咽的声音。
“其实,我想她不肯认你是……”
“真的没什么……她是精灵族的女王吗,没有必要记得我这样的凡人的。”
“果然!”冰鸟吸了口气,“他把事情想到最糟的方面去了。为什么阿姨要这样做?他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你?”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地华……”
“我真的很累了。”
“阿姨她一定有苦衷的,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陪你去找她问清楚好吗?”
“够了!我不想听什么苦衷!我今天一直在乞求她,求她叫我的名字,求她对我说话,求她多看我一眼!她明白的,可她什么都没有作!我不明白精灵们对爱情的概念,我只知道我是个凡人,我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我不求别的,只想和我爱的人相依相随度过。如果不能留在我身边,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求你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忘掉的!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不能一直把这样的事放在心里!我总得给自己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是吗!”地华失去了冷静,大声喊起来。
冰鸟再也忍不住,来到他身边紧紧搂住他:“那就不要再想她了!我喜欢你!让我来陪着你!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地华木然地站着,任由她环着自己的腰,可当冰鸟伸手拭去了他的眼泪,又试图亲吻他时,他猛的把冰鸟推到了一边:“不行!不行!”他倒退到帐篷门口说,“对不起,冰鸟!不行!”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火羽刚刚要睡着,就看到地华跌跌撞撞地跑来,忍不住笑着问:“干吗啊?怎么那么狼狈?”
地华跳到树上,在他身边坐下来:“今天我在你这里睡。”
火羽揶揄说:“丢下人家不管了?”
“你……”地华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羽族还有偷窥的爱好!”
“嘿嘿,也许吧!”火羽笑起来,“她很漂亮喔!”
“那是她的外甥女,我怎么可能……”
“喔,就是说如果不是她的亲戚,你就……”
地华一拳向他打去:“你这只小鸟!很可恶啊!”
“敢叫我小鸟!你去死吧你!”火羽立刻进行反击。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很快就把不开心的事抛到了脑后。
青水·远林站在山峰上四望,想判断出下山最近的路,茫茫的林海最终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他还是召唤来风的精灵把他带下了山。
他是在早上和昊风·龙行他们分开,独自赶往月光山的。
精灵女王发出了诏令,要求全族精灵回到月光山汇合。青水·远林是精灵族的一员,即使他曾经独自离开精灵族隐居了100年,但面对这样只有在精灵族危机时刻才会发出的命令,他还是不能违背。青水·远林一边担心精灵族的现状——只是“背叛者”这三个字就足以令他惊心了,一边又希望这次可以见到已经快200年没有见到的姐姐雪苇·远林。
当他表示要返回月光山时,原以为昊风会感到不快——毕竟自己承诺过要帮助他找回龙之眼,现在却违背了诺言。
“希望精灵族平安无事,”昊风只是很真诚地这么说,“恕我不能帮上什么忙了。”
青水不知道他是出于体谅,还是出于龙族不屑别人帮助的骄傲才这么说——大概两样各占一半吧——他还是很高兴听到的不是指责。
青水向白鸟告别时,她正远远地站在旁边。自从她和昊风独处了一夜后,他们两个就保持着距离,相互不说话,也不靠近对方,连眼神也不和对方交集,只是他们脸上的尴尬和羞怯却谁掩饰不住。
青水搂住白鸟的肩膀抱了她一下:“要保重啊!”他又压低了声音说,“白鸟,你是个好女孩,昊风也是很优秀的战士,我希望你们幸福!我会为你们祈祷的。”
“精灵先生!”小真一下子跳过来,“你也要保重啊!精灵族是很了不起的种族,你们一定会平安度过任何危机的。”
“谢谢,”青水笑起来,“我也很高兴能认识羽族的真·天云公主——火羽·翼真是个幸福的男人。”
小真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可是小真啊!”
“昊风,”青水·远林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如果你遇见……”他只说了几个字就收住了话音,他本来是想请求昊风·龙行在遇到冷靖时能够手下留情,但是想到,龙族是最恩怨分明的种族,如果飞龙是在战场上平等的战斗或在争夺宝藏的被杀,一般来说龙族不会采取报复行为,相反的,他们会对强大的对手表示敬重。但如果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杀害了它们当中的一员,飞龙们的报复是十分残酷无情的。曾经有一个矮人国王为了得到龙甲而杀害了一只飞龙,他原本以为自己居住在地下王国里,飞龙们是可望不可及的。结果那一次云雾山出动了数千只飞龙,它们在两天之内使一座高山塌陷,整个矮人王国被埋到了地下,无一生还——现在冷靖杀害的还不是普通的飞龙那么简单,她杀死的两只飞龙中有一只是龙族的王子,昊风·龙行和飞龙们一定欲杀之而后快,这决不是自己请求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也没有人可以在龙族面前为她求到宽恕。
昊风咬着嘴唇,他知道青水要说的是什么,可是这不是他可以答应的事,但是当看到青水要走的时候,他却又叫住对方:“如果我遇见黑精灵,我会至少让她能再见你一面的。”这是他力量范围内最大的让步了。
青水知道他这句承诺包含了多少宽容和悲悯,什么话都没说,深深地向昊风·龙行行礼,转身向月光山的方向走去。
独自走在山间,青水现在又想起昊风的话——只是可以再见一面吗?不论冷靖作过什么,不论冷凝的死,不论龙之眼的事件,不论杀害飞龙的事,青水都希望她可以活着,即使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就好。龙族是不会原谅冷靖的,青水很清楚这一点,难道将来要和龙族站在敌对的局面上吗?青水不愿意想到这些,但他也决不能眼看着冷靖被杀。
青水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能更果断、更理智一些,事情会变的更容易解决吧?他望着远处,最终下定了决心:“等到族里的事情结束,我自己去夺回龙之眼!如果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为龙族得回龙之眼的话,就有资格向飞龙们提出请求了吧?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
下午地华·明、火羽·翼和冰鸟·圣路过一个村庄。
村庄刚刚经过战火浩劫,满目苍凉,十室九空,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都躲在破败的屋子里偷偷地看着他们——这里的青年男人和女人大部分已经被杀害或掳走,已经使这个地方变得毫无生气了。
冰鸟把身上所剩不多的食物取出来放到一间房子的门口,然后快步走开,她知道自己不离开屋里的人是不敢走出来的。
这是他们进入亿安国后一天内路过的第三个村庄,三个村子一样的凄凉破落,一样的惨不忍睹。亿安国一向国富民强,近几年来却因为国王大规模扩大军队,强行征兵,贵族、高官乘机横行无忌,四处扰民,国人人心惶惶,特别是边境的村镇往往会被按上异国间谍的罪名受到洗劫,这些地方的百姓几乎已经没有生路了。
在火羽和冰鸟的眼里看来这一切已经凄惨万分,就别说地华的心情了——这原本应该是他的国家,他的疆土,他的人民。
“可恶!”地华狠狠地咒骂,“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得到报应!”
一阵尖叫传来。
他们看到一只饿疯了的大狗正在追着一个小孩子扑咬,大概是想把他当成食物吧。小孩子又饿又怕,没有几步就倒在地上,饿狗凶猛的扑上去,火羽及时的张弓搭箭,箭挂着风声从狗嘴里射入,射穿了它的头颅。
冰鸟·圣快步赶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仔细一看抽了口气:“他……已经死了,大概是饿死的吧……”
虽然不知道他的姓名,还是在他的墓前立起了小小的墓碑,三个人在心里祈祷他能有一个幸福的来生。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身为神官的冰鸟按照黑川国葬礼的习惯,在墓前进行了简单的祈祷仪式,把采来的花供奉在墓前后她凄然地说。
火羽点着头,忽然失笑说:“我在想,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乱世,所以才会有我们这些人。”
地华看看他,苦笑着说:“我看是因为有了我们这些人,才有这个乱世吧!”
三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一路走来谁都没有再说话。虽然冰鸟和地华都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还是不能完全避免尴尬,只有火羽努力维持着笑容,尽量给大家一点轻松的感觉。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也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走在最前面的地华说:“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们先躲一下,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三个人隐身到茂密的树丛里,从枝叶的缝隙向外观看。
顺着林间小路飞驰而来的,是一队黑衣骑士,等他们靠近一些,目力极佳的火羽低声说:“是黑暗骑士。”三个人压制呼吸,静待他们过去,谁知这队骑士来到附近却停了下来。
黑骑士的首领拉住马,冷笑说:“地华,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
地华和火羽对视一眼,一起分开树枝走了出去。
黑骑士纵马走近,居高临下看着地华:“原来和我们的主人作对的真的是你,把龙之眼交出来,或许……”
地华不屑地冷笑:“原来几年不见,你已经堕落到成为黑暗的奴仆了,现在就跪下哀求,我或许会饶了你!”——即使隔着面罩,他还是认得出这个人是亿安国的现任国王海委·明,地华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知道龙之眼在你手里,交出来。”
地华张开双臂笑说:“来拿啊!”
海委·明摇着头:“我不和你动手,因为我知道更方便的办法。”他一挥手,一名黑骑士纵马上来。这名黑骑士的马上带着一个人,海委·明伸手把他抓过来,让他的脸面向着地华:“看看他是谁?”
那是一名英俊的青年,显然经受过严刑拷打,浑身都是伤痕血迹,奄奄一息。
“天燃!”地华叫,这是他派到亿安国的部下,没想到竟然落入了海委手里。
“用龙之眼来换取你部下的生命!”海委“哈哈”地笑着。
天燃·立听到了地华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陛下,不要相信他……”
“陛下?哈哈!你何时成了陛下?想做国王想疯了吗!”
地华取出龙之眼擎在手里,直视着他说:“龙之眼给你,放开我的部下。”
火羽明白他的打算,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向后挪去。
海委和地华对视着——他们谁都不相信对方。
最后,地华走出大约二十步,将龙之眼放在了地上,而海委则离开自己的队伍几十步,也把天燃扔在了地上。两个人同时向对方扑去,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抓起了龙之眼,一个将天燃扶起来。火羽飞到空中,发出一个魔法,海委的坐骑惊立起来,海委敏捷的从马背上跃到一边,地华已经将天燃交给了冰鸟,自己亮出宝剑挡在海委和他的部下之间,冷冷地说:“把龙之眼交出来!”
“哈哈哈!!”海委狂笑,“与你相比,龙族的那个金眼小子简直太正直了!你以为我料不到你会这么做吗!为了‘奖励’你,就把这个给你吧。这可是你的忠实的部下不惜一切要毁掉的东西!”他取出一样东西向地华一抛,地华下意识的一闪,东西落到地上,海委已经在一团黑雾的包围中不见了。
首领独自逃走使黑骑士们乱了阵脚,地华·明和火羽·翼两个人轻易的就将他们解决掉了,他们两个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情——龙之眼就这么失去了。
“看看他留下了什么?”
“小心点。”
地华先用剑将那包东西翻动一下,没有任何动静,然后才仔细打量:这是一个不大的布包,里面不知有些什么。
“不!陛下!”天燃·立用尽力气喊,“不要看!”
“为什么?”地华已经拿起来,取出了里面的几张纸。
……
随着地华松开手,那几张纸飘落到火羽脚下,他低身拾起来,再看看地华完全呆住的样子,不解地问:“这到底是什么啊?”冰鸟也凑过来,和火羽一起看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份由亿安国前国王成郦王、前元帅、原来的宫廷御医、宫廷总管和一名地华生母宁公主的贴身使女共同签字的记录,上面的内容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地华·明,并没有圣光明王的血统,他甚至不是成郦王与宁公主的骨肉。
当年老国王,也就是宁公主的父亲病危,将女婿成郦王叫到病榻前,告诉他了一个秘密:自己还有一名与女奴生育的女儿流落在民间。他本来不想再提到这个孩子,但现在唯一的女儿宁公主体弱多病,万一有什么不幸,圣光明王的血脉就会断绝,所以把这个秘密在临终前说出来。果然如老国王所料,宁公主在父亲死后大病一场,虽然活了下来,却被御医诊断不会再有生育的机会了。成郦王在知道这个情况后,立刻按照老国王的遗命找到那个女儿——蔚,并立她为妃。一年后,蔚的儿子海委·明出生。这时,宁公主大概是出于对蔚的嫉妒、以及对于父亲和丈夫的恨意,她命令自己的贴身使女从民间找来一个弃婴,并声称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顾全先王的体面,蔚的身世并没有被公开,这样一来,宁公主收养的这个孩子——地华·明就成了名义上的“圣光明王唯一后裔”。在宁公主过世后,成郦王就将海委·明立为皇太子,国内不明真相的人群起哗然,他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乱,以交换人质的形式将地华·明送到了黑川国——毕竟这个孩子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也乐得将他扔的远远的。
成郦王命令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写下了这个记录,准备在自己去世后,必要的时候给予海委帮助。
谁知在地华·明离开之后,成郦王遍寻不到国家代代相传的至宝——圣光明王的宝剑。最后他才得知,圣光明王的宝剑当年被宁公主交给了忠心的仆人,已经带在了地华·明身上——圣光明王的宝剑的外型,竟然只是一件饰物的样子。没有圣光明王的宝剑,海委·明的继承就更加无法得到国人的认同,无奈之下成郦王只好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地华·明招回国来。
不知真相的海委·明与地华·明互相嫉妒仇视,最终造成了亿安国子弑父的悲剧,也间接造成了亿安国的民不聊生。
“这不是真的!地华你不要相信,这是海委为了对付你伪造的!”冰鸟看完大叫起来。
地华·明平静地说:“我认得成郦王的笔迹。天燃,你说!”
天燃·立垂头不语,在得知这密函的存在后,他第一目的就是毁掉它,谁知不但没有成功,现在还被地华看到,天燃心里懊悔的要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哼!”地华冷笑一声,“不说话就是真的了!”
火羽上前搭住他的肩头说:“地华,能不能作为一个优秀的王者和血统无关。”
地华把他的手推下去,看着他笑说:“对啊,一个好国王应该看他的才能和度量,而不是血统——这一直以来不都是海委的主张吗!我都听了十几年了!怎么,你现在要我照样拿来用吗?”
“地华……”大家都知道他一向以自己是圣光明王的后裔自豪和骄傲,这也是他意图夺取天下的出发点,如果这一切被推翻了的话,大家真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怎样慰解他才好。
“原来祸国殃民的那个人是我!”地华在心里自嘲。不知为什么,知道了真相自己竟然很平静,不是应该歇斯底里才对吗?他这么嘲弄着自己。火羽、冰鸟、天燃关切的目光他都看的见,只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究竟为什么和海委争斗了这么久?为了夺取原本就属于人家的东西吗?以为自己是可以掌控全局的人,结果还是什么都失去了,国家、血统、人生的目的、还有……小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好累啊,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地华在那里那样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天,当夜色降临时,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大家微微一笑:“算了,不管这些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冰鸟关切地问:“地华,你没事吧?”
“我没事,火羽说的对,王位和血统没什么关系。”他看着冰鸟说,“冰鸟,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冰鸟连忙点头。
“帮我护送天燃我的军营去,他伤的很重,需要得到治疗。”
“好!那你们?”
“火羽,你自己先去和昊风他们汇合。”
“你呢?”
“我要去亿安国找海委,夺回那枚龙之眼。”
冰鸟叫起来:“你自己行动这太危险了!和大家汇合后再去不好吗?”
“我用龙族的宝物换取了自己的部下的性命,你叫我拿什么颜面去见昊风和飞龙们?如果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夺回龙之眼,我这一辈子都没脸再见他了。”地华大声说。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火羽拨拨头发,下了决心。
“你的未婚妻还在等你呢,你不想早点见到她吗?你找到他们再来帮我也不迟。”
火羽摇摇头:“我决定了,舍命陪君子!你不用再多说了。”
“也好。”地华没有再和他争执。
冰鸟虽然很不放心,但天燃的伤势确实很重,还是要先送他回去,她来到天燃身边。
火羽也过来装做帮她扶起天燃的样子,压低声音:“听着,地华不是想要去夺取龙之眼,他是想去送死!”
“什么!”冰鸟和天燃一起惊叫。
“你们看不出来吗,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求死!这次去亿安国,他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我去跟他说!”
火羽一把拉住冰鸟,另一只手按住想挣扎着起来的天燃:“现在我们谁也劝不了他!”他直视着冰鸟,没有了笑容的火羽·翼脸上尽是深沉,有点可怕,“你知道谁可以劝阻他,去想办法带她来!天燃,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天燃用力点头。
冰鸟问:“那地华他?”
火羽又粲然一笑,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我会跟着他的,放心!”
“可是你……”
“我不是说了吗,舍命陪君子!”火羽站起来向地华走了几步,又叮嘱,“冰鸟,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