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三生不幸惹到你千草让我们将悲伤流放飞烟剑仙卧龙生庆熹纪事红猪侠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鸾春 > 第40章

    第40章

    夤夜风凉,太液池的水染了一片深红,吏部侍郎王焕忍不住往黝黑的苍穹望了一眼,变天了。

    这一场宫变过后,整个皇宫甚至大晋朝堂风向为之一变。

    曾经不被人瞩目的少年天子,以极其强硬的手腕冲破先帝老臣的桎梏,掌控乾坤,即便杨元正根基尚在,门生故吏依然遍布朝廷,但那些跟随在他身后孜孜不倦的臣属却忍不住心生动摇。

    杨元正老了,再过两年也该告老还乡,趁着皇帝今日没收拾他们,是不是该掰正姿态,一心一意效忠龙椅上那位了。

    百官极尽姿态目送君父进了养心门,方往南折回官署区,这一夜还没有结束,东厂与羽林卫的人联合控制住皇宫,不许人随意进出,他们忐忑地坐在各自值房里,盼着这把火不要烧到自个儿头上。

    裴浚这厢回到御书房后,柳海便请了太医来,二人蹲在地上给他包扎伤口,裴浚神色不变,腾出一只手查阅各地邸报,大约两刻钟过去,总算替他处理好伤口,裴浚略略靠着罗汉床歇了会儿,也不知眯了多久,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睁开眼,陈平赶了回来。

    宫人均退下,御书房内只他们主仆二人。

    裴浚将受伤的手搭在桌案,擡眸问他道,

    “尸首处理得如何了?”手背时不时传递而来的痛感,让他目光显得幽深冷清。

    陈平拱手回道,“陛下放心,除了两名大宛人外,其余刺客尸首全部扔去了城郊乱坟岗。”

    裴浚按着眉心,神色懒淡问道,“小t云子离开了?”

    陈平颔首,“臣躲在暗处,亲眼看着他的同伙,将他救走。”

    这名唤作小云子的内侍,是祈王安插在东厂的棋子,皇帝派人盯了他许久,捉了他几次最终成功策反,今日这一个局,可不仅仅是针对杨元正,不仅仅是为了收权,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皇帝借此机会,故意让小云子炸死,再放他回祈王府,让他成为皇帝在祈王府的内应。

    仅仅是一个刺杀局,他行一步算三步,将所有人心算得死死的,陈平不得不佩服主子的诡谲心思。

    这里事一妥,裴浚起身往外走,“跟朕去前朝。”

    锦衣卫等上六卫将领大换血,该他这个皇帝亲自坐镇调度。

    *

    云破日出,东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杨玉苏捧着面颊张望窗口的方向,见凤宁迟迟不回心生忐忑,幸在一会来了一名小内使告诉她凤宁没事,杨玉苏悬着的心落下,这才安安稳稳倚着圈椅打了个盹。

    女官回宫后,均被安置在乾清宫端凝殿候着,行刺皇帝非同小可,没有皇帝旨意前,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杨玉苏有功夫睡觉,其他人可没有,大家各自占据一把椅子,寻个角落不吱声,整座皇城被封锁,东厂的人正在四处追查余党,这场宫乱还未结束。

    杨婉素来比旁人要敏锐,离开时便觉得不大对劲,那些行刺的黑衣人进来的也太容易了,有羽林卫,锦衣卫,北军层层守卫,他们又如何轻而易举杀到皇帝跟前,除非有人暗中助他们。

    这一夜怕是不太平了。

    姑娘中不乏胆小的,其中翰林院掌院郑家的姑娘,紧紧依偎着杨婉,小声寻求安慰,“婉姐姐,陛下不会有事吧?”

    杨婉心情不佳,随口敷衍她道,“陛下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得了杨婉这话,郑明蓉仿佛吃了定心丸,心思又开始活络了,“宫里出现刺客,锦衣卫首当其冲,我看哪,张指挥使怕是要问罪了。”

    杨婉眉头深锁,半晌没有说话。

    若是一个张勇能交待过去,那倒是好,就怕皇帝胃口大,不满足于此。

    就在殿内气氛沉重之时,门外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只见宫人毕恭毕敬迎上去,“凤姑娘,您回来啦。”

    仅仅从韩玉这般卑恭的姿态,便可看出李凤宁在养心殿的地位。

    章佩佩一听是凤宁,一面摇醒身侧的杨玉苏,一面起身相迎,还没见着人,先是一通教训,

    “凤宁,你真是不要命了,敢往火泊里冲。”

    凤宁裹着一件银白的披风快步进了殿,见大家都神色炯炯望着她,颇为不好意思,她笑道,“佩佩姐,我没事,陛下也没事,叛乱平定了。”

    章佩佩嗔了她一眼,牵着她往杨玉苏跟前来,朝杨玉苏努努嘴,让她看脸色,杨玉苏果然坐在圈椅里虎着一张脸,不拿正眼看凤宁,凤宁晓得她替自己担心,忙靠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软声哄她,

    “好姐姐,别气了,我是在桥头听得那大宛人说话,里头牵扯如何伏击陛下,心里一急这才折回去的。”

    杨玉苏与章佩佩一听端地,这下不好再责备,“原来是这么回事,凤宁,你好厉害呀,你这算不算救驾有功?”

    凤宁羞赧一笑,“有没有功的也都不打紧,陛下安全无虞便好。”

    上回皇帝明目张胆的袒护,已然叫女官们晓得了凤宁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今日凤宁拼死护驾,身份地位越发水涨全高,如今没有人敢小觑她了,就拿眼下来说,这端凝殿,乾清宫,也独独只有她一人可自由出入,畅通无阻。

    郑明蓉就这么泪汪汪往她身侧靠,轻轻牵了牵她衣袖,

    “凤宁,外头是不是很可怕?陛下可有伤着了?”

    杨婉听了这话,淡淡瞥了她一眼。

    凤宁见郑明蓉一副吓坏的模样,立即安抚她道,“已经不可怕了,陛下运筹帷幄,刺客所行均在他意料当中呢。”

    郑明蓉闻言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些,吸着鼻子道,“那陛下回来了么,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延禧宫?”

    凤宁也露出茫然,“陛下已回了养心殿,现在外头四下戒严,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也不得而知。”

    见郑明蓉小脸明显垮下来,凤宁又宽慰道,“兴许宫里还有旁的宵小,不如再等一等,等肃清宫闱,咱们方能安生走动。”

    众人无话可说,个个无精打采,心事重重。

    反倒是凤宁神色轻松,她没有家族撑腰,也不会为家族所累,不用担心谁会清算她。

    章佩佩悄悄把凤宁拉至一旁,“慈宁宫那边可有消息?”

    章佩佩也嗅到这一夜非同凡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凤宁回她道,“没呢,一切都好好的,文武大臣赶到琼华岛后,陛下便着人送我回来,路上见侍卫把守在慈宁宫外,不许任何人惊动太后娘娘,我打养心殿过来,也没听到太后娘娘那边有消息,现在天刚亮,太后娘娘约莫才醒。”

    章佩佩放下心,旋即想起她哥哥在虎贲卫当值,忍不住又问,“你离开琼华岛前,可瞧见我哥哥了?”

    “章公子是吗?”凤宁回想了下道,“他先是在琼华岛听命,后来复命回宫护卫太后娘娘。”

    章佩佩这下越发放心。

    不过放心归放心,她也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过去禁卫军分为几股势力,章家分了一杯羹,杨首辅在陛下登基前便负责布置宫防,里里外外自有不少他的心腹,可这么久过去,章家和杨家一点消息都送不进来,让她与杨婉在这里平白担心,可见裴浚已彻底掌控宫防与北军。

    这座皇城,已真正开始由他做主。

    天子嘛,一言九鼎,手掌乾坤,手中无权又叫什么天子,她虽是章家人,心里却认可裴浚的做法。

    这才是明君手段。

    她信服裴浚。

    不知是哪位姑娘啜泣一声,“能不能给咱们送些吃得来,这会儿已经饿坏了。”

    过去这些事都是杨婉张罗,可现在杨婉也是被困之鱼,做不得主,自然不再吱声。

    于是十几双视线齐刷刷罩在凤宁身上。

    “我吗?要我去问?”凤宁还有些不知所措,身侧的章佩佩轻轻推了推的肩笑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现在可是救驾的功臣呢。”

    凤宁害躁起身,与众姑娘道,“那我去试试哈。”

    真是个腼腆单纯的姑娘。

    她没有任何根底,威胁不到谁,对着谁都捧着一颗赤诚之心,那么努力上进善良可爱。

    换做旁人,章佩佩定会吃醋,但凤宁就有这样的魅力,让人没法嫉妒她,甚至为她受宠而欢喜,因为她值得,值得人间一切美好。

    凤宁果然出了端凝殿,寻到在茶水房暂歇的韩玉,

    “韩公公。”

    韩玉瞧见她连忙起身行礼,“凤姑娘。”

    凤宁避开不受他的礼,“对了,天快亮了,是不是得安排人伺候姑娘们洗脸用膳?熬了一夜都饿坏了呢。”

    凤宁方才在养心殿吃了一碗燕窝粥来,这会儿人不饿。

    韩玉闻言微微苦笑,眼下宫里人仰马翻,哪怕是伺候的宫人也得一个个审查,一时半会还没这么多人手过来当差,但凤宁开了这个口,韩玉便得想法子,“您稍后,奴婢想个辙,调些人手来侍奉。”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送了些点心茶水过来,姑娘们顾不上洗漱均填了些裹腹,熬到午时,外头总算得了令松口放姑娘们离开。

    章佩佩去了慈宁宫,凤宁陪着杨玉苏回了延禧宫,卷卷一日一夜没瞧见她,挂念得紧,瞥见她回来,一下便窜上来依偎在她怀里撒娇,凤宁高兴地抱着卷卷进了屋,这里热水倒是现成的,杨玉苏沐浴更衣出来,见凤宁还顾着跟卷卷说话,哭笑不得。

    她来到窗前落座,瞥了瞥各厢房动静,交待凤宁,

    “傻丫头,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要小心有人利用你,平日不怎么与你亲近的,这会儿套近乎准没安好心,明白吗?”

    凤宁抚着卷卷的绒毛笑道,“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心里有数的。”

    横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有根准绳。

    昨夜没歇好,两位姑娘抓紧机会补觉,一觉睡到傍晚,延禧宫的掌事姑姑急急忙忙进来给凤宁请安,

    “姑娘诶,您怎么还在这了,柳公公遣人四处寻您呢。”

    柳海寻她只可能是裴浚要见她。

    凤宁揉了揉眼,慌忙起身,“怪我,睡迷糊了。”忙从被窝里将卷卷抱出来,交给杨玉苏,匆匆跟着嬷嬷出了门。

    赶t到养心殿,掀帘进了御书房,裴浚正靠在东墙下的罗汉床躺着。

    从昨夜到现在他几乎没怎么阖眼,趁热打铁肃清朝野,将上六卫与北军牢牢握在掌中,为了稳住人心,又召集三品大员在文华殿议事,让各部按部就班当差,忙完这些方回到养心殿。

    本以为李凤宁在养心殿,结果没瞧见人影,裴浚就不大痛快,那种心情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远归的丈夫,回家扑了个空。

    “陛下,您怎么样了,难受得厉害吗?”

    凤宁看着那只手搭在榻沿,并未包扎而是露出狰狞的伤口,忧心忡忡过来问他。

    昨夜凤宁并未瞧见那枚箭矢,不知裴浚是因她受伤,裴浚本意也是故意擦破些皮以来裹挟朝臣,所以未曾与凤宁提,裴浚闻言侧过身来靠在引枕,乏累地看她一眼,

    “坐朕身边来。”单薄的眼帘淡淡掀着,神色略有些疲惫。

    凤宁挨着罗汉床坐下,只见裴浚擡起那只受伤的手将她圈在怀里,凤宁靠在他胸口,小心翼翼不敢乱动,“陛下”

    晕黄的灯芒流转在她眉梢发尾,衬得她容色逼人,柔软娇媚。

    裴浚正欲靠着她眯一会儿,隐约闻得她身上有一股气味,顿时皱了眉,

    “你玩猫了?”

    凤宁警铃大作,立即俯首嗅了嗅衣襟,“臣女怎么没闻着味?”

    裴浚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凉笑一声,“朕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又抱着那只猫玩了?”

    凤宁听他语气不像是责备她,便咧嘴一笑,憨声回,“方才抱着卷卷补了个觉。”

    裴浚满脸无语,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推开她,轻轻将人揽着,只是也被那股猫味熏得没了睡意。

    用过晚膳,裴浚打算补个觉,实在被那股味熏得受不了,逼着李凤宁去内殿沐浴更衣,搂着人上了龙床。

    凤宁真是佩服裴浚的体力,两日一夜没怎么阖眼,这会儿竟然有心思做那等事,

    “您受着伤呢。”

    凤宁不敢轻举妄动,越不敢动,身子越敏感,他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颤麻,骨头缝里缠绕一股酥劲,像偷情似的,刺激得要命。

    这点伤对于裴浚来说又算什么,李凤宁不了解男人,男人越快意时越有兴致,当着朝臣的面自然该收敛收敛,到了李凤宁跟前,就不必藏着了。

    这股快意可不得她消受?

    他放任自己在凤宁身子里驰骋,潮汐一阵又一阵拍打她的天灵盖,凤宁几度不能呼吸,纤腰不可控地迎合,床榻湿了大一片,他非逼着她瞧,她不肯,最后如鸵鸟似的钻进他怀里才罢休。

    养心殿春意迟迟。

    慈宁宫外沸反盈天。

    东厂提督黄锦带着侍卫来到慈宁门前,手肘歪着个拂尘,一脸横肉皮笑肉不笑,

    “章公子,咱家连日突审那名刺客,他供出来替他打掩护的是慈宁宫的敏春姑姑,烦请章公子进去禀报一声,将敏春给带出来。”

    章云璧料到这把火迟早烧来慈宁宫,没成想来的这么快,

    “黄公公,太后娘娘坐镇皇宫数十年,身边的人都是靠得住的老人,敏春姑姑服侍太后也有十来年了,不可能连这点分寸也没有,一定是旁人恶意攀咬。”

    黄锦早料到他这么说,慢腾腾从袖中掏出一份供词,在他面前扬了扬,“章公子,这是供词,您如果不信咱家,那咱家就把这份供词交予大理寺与都察院,您觉得陛下处置不了这桩事,那就让百官来评评理。”

    黄锦不愧是高手,一下把皇帝擡出来,章云璧不能接藐视君威的大帽子,他给气得发笑,“黄公公,本将不过是例行质询,您不必大动干戈,请那个搬那个的。”

    章云璧随意往供词扫了一眼,上头写着那名刺客有敏春姑姑的绣活,事实上宫里人来人往偶尔相互赠个人情实属寻常,但眼下这等非常时期,这点小物件便成了脱不了干系的证物。

    章云璧无法,摆了摆手,示意副官进殿拿人。

    章云璧心里虽然憋着一肚子火,对着黄锦却也不得不客气,他干巴巴往里一指,“公公办案乏累,不如在门房歇一歇。”

    黄锦笼着袖笑道,“咱家替陛下办事,不敢称累。”

    章云璧只能陪着他杵在门口。

    少顷,两个侍卫领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官出来,这位敏春姑姑是宫正司的管事之一,平日听命于太后,是慈宁宫行走内廷最频繁的女官之一,宫里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均跟她有来往。

    敏春行至前方,从容地朝黄锦屈了屈膝,“黄公公,不知何事叨扰公公半夜垂询。”

    黄锦却不给面子,只使个脸色,东厂的两名内侍擡步上前,一把拽住敏春往外押。

    敏春唬了一跳双腕被钳制挣脱不开,屈跪在地,吓了白脸,连喊章公子救她。

    章云璧见状,怒喝一声,“放肆!”

    “她是太后女官,不曾定罪,何以如此粗鲁。”

    黄锦摆摆手示意内侍将人带走,冲着章云璧失笑一声,“哟,章公子,您自小初入宫廷,可见有人能活着从东厂走出来?”

    章云璧脸色一变。

    黄锦收敛笑意,从袖下抖出一份明黄的圣旨,忽而拔高几个声调,

    “章云璧听旨。”

    章云璧眼角绷紧,狐疑盯着那封圣旨,强忍着怒火跪下,“臣章云璧听旨。”

    黄锦神色肃然,一字一句高声道,

    “陛下有旨,虎贲中郎将章云璧护卫慈宁宫不当,致使刺客混入慈宁宫,谋刺陛下在前,意图对太后不轨在后,即日起,撤换慈宁宫宫防,由羽林卫中郎将齐信代为驻守,钦此!”

    章云璧脸色大变,沉沉盯着黄锦,迟迟不起身。

    黄锦含笑将圣旨卷好轻轻敲了敲他肩头,

    “章公子,陛下看在太后娘娘份上,只是撤换宫防,不曾问罪公子你,比起昨晚死在午门的那些将领,章公子得谢恩哪。”

    章云璧面颊白一阵青一阵,高大的身子僵硬跪着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身侧副将提醒他,他方寒着脸起身将圣旨接过。

    里头太后闻得消息,气得雷霆震怒,

    “放肆,他好大的胆子,敢在哀家头上动土!”

    章佩佩连忙起身替她老人家捋背顺气,

    “姑母,您别气坏了身子,咱慢慢想法子。”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章佩佩道,“佩佩,他这是冲着国玺来的,他不肯立你为后,却想逼我交出国玺,门都没有,有本事他便杀了我,否则哀家在一日,他就休想拿到国玺。”

    章佩佩看着斩钉截铁的姑母,忽然心生疲惫,她蹲下来覆在她膝盖劝道,“姑母,要不,咱们不斗了吧,陛下此人,不爱受人胁迫,您这么做他越不高兴,恐怕没法收场”

    太后劈头盖脸骂过去,“他做梦,若不是哀家与杨元正联手,他可不一定坐的了这个皇位,如今皇帝当稳当了,便想卸磨杀驴,门都没有,这个后位只能是章家的。”

    章佩佩见劝不动她,也是无济于事。

    就这样,借着刺客之机,裴浚撤换了慈宁宫的宫防,消息传遍朝廷,文武百官好一阵唏嘘,心下不得不佩服这位年轻帝王的心计,真是一环套一环,心思缜密到可怕,太后也好,杨元正也罢,他是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跟皇帝斗?

    蠢货才跟皇帝斗呢。

    大臣们在裴浚面前越发小心谨慎,已不再往杨元正与慈宁宫那头奔了。

    如今锦衣卫尽在裴浚之手,朝廷内外的消息没有一点能瞒住他,裴浚自这次起又改了听政的方式,过去杨元正霸政,太后掣肘,百官听命于他的不多,裴浚必须利用廷议的派系斗争,纵横捭阖方能达到目的,如今不必了,杨元正气焰被消了大半,文武百官已摸清风向纷纷朝他这个皇帝靠拢,廷议这种效率低下的议政方式已不合时宜。

    裴浚改为每日在文华殿坐镇,但凡有事的官员挨个挨个进来启奏,朝务就在弹指间定了下来,官员之间无法相互串气,成不了气候,还不是裴浚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此,政务效率大大提高,裴浚更容易直接掌控朝臣。

    宫变三日后,女官们照常进殿当差。

    杨元正势力被大大削弱,杨婉地位受到影响,慈宁宫被撤换宫防,章佩佩夹在两边左右为难,姑娘们人人自危,养心殿西围房的氛围变得凝重。

    张茵茵等人被逐出皇宫后,王淑玉和郑明蓉被调入养心殿补缺。王淑玉渐渐取代杨婉的位置,成为御前女官第一人。

    但杨婉也很沉得住气,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知道她还没有失去资格,杨家不再构成威胁,无了外戚之患,她又镇得住后宫,现在的t她未必不是裴浚心中合适的皇后人选。

    郑明蓉看出凤宁最受皇帝宠爱,整日黏在她身边,时不时跟凤宁撒个娇讨个巧,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给凤宁捎些。

    但章佩佩不喜郑明蓉捧高踩低的作派,

    “凤宁比你还小一个月呢,你整日黏她缠她,跟她撒娇,害她要照料你,你羞不羞呀。”

    郑明蓉脸皮厚,装无辜道,“佩佩姐,你这话就过分了,就只准你喜欢凤宁,不许我喜欢了?我就爱跟她待在一处,怎么了。”

    章佩佩心情不好,不想跟她吵。

    不一会凤宁回来,没瞧见佩佩,悄悄推门进了里间,发现章佩佩愁眉苦脸坐在床榻出神,连忙掩门进去坐在她身旁宽慰她,

    “佩佩,别难过了。”

    章佩佩本来还好,被她这么一说,眼泪反而滑了下来,她偏头抱住凤宁,

    “凤宁,我害怕,陛下性子强,绝不会跟我姑母妥协,可我姑母也倔,再这么僵持下去,我担心出事。”

    凤宁心里偏着裴浚,也不好明说。

    “姐姐是怎么想的?”

    章佩佩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道,“说句良心话,国玺嘛,自然该还给陛下,可我姑母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说着章佩佩难过地哽咽。

    凤宁叹了一声,接而搂住她,“我明白,你的苦我都明白”

    章佩佩忽然负气道,“大不了我不做这个皇后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你瞧那张茵茵,树倒猢狲散,爹爹在世风光无极,一旦没了人,家里门庭败落,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可怜着呢。”

    凤宁忙宽慰她,“胡说,你不做皇后了,那你做什么,你不是说要罩着我一辈子嘛。”

    章佩佩笑睨她一眼,“你如今还需要我罩着吗?”

    凤宁摇头,扑在她怀里,“你要好好的,我还要靠你撑腰呢。即便眼下我得了陛下一些宠爱,将来待新人进宫,我又该如何自处,宠爱是虚无缥缈的,兴衰荣辱皆在陛下一念之间,你却不同,你还有家族做靠,谁都不能轻易拿捏你。”

    凤宁哪里是真要她罩着,她希望章佩佩打起精神。

    章佩佩没料到凤宁忽然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十分意外,“你说的没错,还真是这个理。”

    “对了,你跟了陛下这么久,肚子怎么还没消息?”

    凤宁顿时羞答答的,“太医说我有宫寒,子嗣艰难。”

    章佩佩闻言替她担心,“那不行,没有孩子你如何傍身?你等着,我想法子给你寻个好大夫”

    凤宁见她急得跟什么似的,哭笑不得,“祖宗,你别替我操心了,陛下早吩咐太医给我调理着呢,而且,我没有孩子也无妨的,我还蛮喜欢做这御前女官”

    章佩佩却瞪她一眼,“你可别跟梁冰学,她是她,你是你,你安安生生得了个孩子,若能诞下陛下的长子,你便是社稷功臣,不说陛下,就是百官都护着你的。”

    凤宁不想听她说这些,非推着她躺下,“你昨晚没歇好,快些睡一下。”还强势地给章佩佩盖住被子。

    章佩佩躺在被窝里望着凤宁笑,

    “宁宁,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想,等老了,陛下不再宠爱我们,咱们作伴寻个宫殿住着,吃喝玩乐,也不虚此生,你不知道吧,我在铜锣街有五间铺子,我爹爹和娘亲额外给我置办了两栋宅子,如今租出去,日进斗金,我这辈子吃穿不愁。”

    “李凤宁,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你花银子别再那么小心翼翼了,真的,我看着心疼”章佩佩说着说着睡着了。

    凤宁望着她熟睡的面容,泪流满面。

    这段时日,宫里唯一一桩喜事,便是杨玉苏被放出皇宫了。

    燕国公眼瞅着朝廷局势发生转变,果断不再打琅琊王氏的主意,立即亲自入宫跟皇帝求娶杨玉苏,一个座一品国公府邸,若是再联姻百年世家,难免不被皇帝忌惮,但是娶杨玉苏就不一样了,杨玉苏的父亲是坚定的帝党,那夜宫变,杨府尹坐镇九门替皇帝掠阵,跟杨家联姻,也算是跟皇帝表忠心。

    皇帝见燕国公识趣,立即准了这门婚事。

    出宫那日,杨玉苏哭成了泪人儿,一手抱住凤宁,一手抱住章佩佩,

    “佩佩,就当我求你,你可一定要替我照看凤宁,这丫头心实,我怕她被别人算计。”

    章佩佩永远拍着胸脯,“放心吧,只要我在,没人能欺负她。”

    杨玉苏含泪望着章佩佩,感慨道,“你还别说,自从凤宁跟着你进了养心殿,吃好玩好没人再欺负过她。”

    张茵茵和陈晓霜算计凤宁,章佩佩都是一巴掌甩过去给她解恨。有她在,杨玉苏放心。

    “那我就把凤宁交给你了。”杨玉苏说完这话,又搂着凤宁,“好姑娘,等你生辰那日,我再请旨入宫吃你的席面。”

    将人送出东华门,章佩佩和凤宁难受了许久。

    不过凤宁大抵还是开心的,“我就盼着她能嫁给心上人。”

    “凤冠霞帔应当很美吧。”凤宁憧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