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觉得这次我该怎么回答？”
韩北北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寒,直透人心，让姑姑和表姐秦羽同时一愣。
姑姑有些诧异地回眸看向自己的女儿。
侄女为什么这么说？这件事和女儿有什么关系吗？
韩北北亲眼看着表姐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再对着姑姑困惑的眼神韩北北也没有一丝畏惧地继续开口。
“姐,是你来回答姑姑还是我来回答姑姑？”
这句话一出口秦羽的双腿都吓软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姑姑被两人弄懵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韩北北的眸光仍旧死死盯着表姐秦羽。
“你怎么不说话？”她反问。
“还是你不敢说要我告诉姑姑？”韩北北步步紧逼着秦羽，这次没有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姑姑这下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秦羽第一次看到这样咄咄逼人的表妹，眼看真的要瞒不住了汗都从额间渗了出来。
“北北，这和小羽有什么关系？”姑姑也是第一次见到侄女这么生气的模样,还蒙在鼓里的她满脸困惑。
韩北北垂眸看向姑姑,再看向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孕检单，心里带着一丝之前天真相信表姐鬼话的自嘲而后终于开口。
“北北,别！”
秦羽试图阻止她说话却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根本不是我的孕检单！”韩北北的声音清亮地在整个房子里回荡，连爷爷也闻声从房间走出来了。
姑姑呆滞，秦羽也僵在原地。
“如果我真的怀孕了我为什么不把孕检单藏在学校的宿舍要放在家里？况且我最近都没回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倘若真是我的我会不自己保管好吗？姐，你说呢？！”韩北北说着擡眸质问着表姐。
姑姑在韩北北的话中怔怔地望向自己的女儿，联系侄女的话再想起刚才看到单子的场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此刻的秦羽脸上已经被吓得没了血色。
“啪！”姑姑蓦地一掌比先前更重地拍在茶几上。
“秦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这张单子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北北的名字？”姑姑高声问着自己女儿。
已经再也无法隐瞒了，秦羽索性使用苦肉计。
她“哗”地在母亲面前跪下来，就当着韩北北的面。
“妈，您听我说，您一定要原谅我……”刚开口眼泪就如决堤般流了下来，让韩北北姑姑猝不及防。
“怀孕的不是北北，是……是我……”她哭着告诉母亲。
语毕，姑姑的脑袋里“轰”地一声如同被炸开，脸色瞬间苍白。
什，什么？
姑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秦羽！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现在一个还大姑娘家的未婚先孕？你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她一向是个传统保守之人，家风严谨，从未有过伤风败俗之事出现过，现在女儿还没有结婚就怀孕了，这要是传出去叫她以后在街坊邻居面前还有什么脸擡头！
“妈，我也不想事情这样的，我当时很害怕所以没多想，去医院的时候就用了北北的名字，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您的。”秦羽抹着眼泪说道。
韩北北听到她对姑姑这么无辜地解释真心觉得她已经是无药可救了，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她居然说是为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姑姑？
太可笑了，之前在医院求她不要告诉姑姑，替她保密的人是谁？都这个份上了她还是只顾着自己！
“你是想都没想吗？还是早就想好了？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把所有的事情又一次推给我了？你总是为你的自私一次次地找借口，这一次还要牵扯到顾亦泽嫁祸到他身上！”韩北北气急攻心道。
她可以受委屈，可是如果是要连累顾亦泽在姑姑这里受委屈她做不到！
“秦羽你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觉悟！你还想编什么故事拉什么人出来替你背黑锅？你做第三者破坏人家家庭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的，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却把它当成我的软弱和无条件妥协了是吗？”韩北北现在娇小的身躯里仿佛存储着巨大的能量，她这一次绝不会再帮表姐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妈你别听她胡说，孩子是楚彬的，你知道我上个月去C市和他见过一面的啊。”秦羽却准备来个死不承认，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解释道。
韩北北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表姐居然为了躲避她和上司的丑事说出这样的大谎话。
“秦羽你简直无可救药了！”韩北北气得咬牙切齿。
“你这样你对得起楚彬哥吗！”
若不是几次亲眼见识到，韩北北真的无法相信眼前现在哭得梨花带雨，委屈不堪的人是和自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表姐。
她好有心机，好可怕……
侄女和女儿争辩着让姑姑觉得耳边“嗡嗡”地响，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对这个家来说简直就是极其不光彩的事情，而现在怀孕的那个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女儿！
她是秦羽的亲生母亲，她的心一直很野她知道，大学毕业工作后女儿打扮就越来越时尚，衣着也很前卫，用的穿的都要用当下流行的，她也知道她老一辈的想法是管不住她的，也没指望她能多少勤俭持家，只要和楚彬好好的谈下去就行了。
楚彬那个孩子每年都会来拜访她，除了家境一般小伙子很谦逊礼貌，也挺能吃苦工作很拼，为了女儿一直在外地辛苦挣钱，两人从大一谈到现在也七年多了，上个月女儿去C市临时出差的确是去见了他一面，如果说真的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发生了夫妻之实女儿怀了孕，她作为家长骂女儿不懂事也是理所当然，每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婚前就被人议论清誉，有辱家门。
可是侄女刚刚又说什么第三者，她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北北你说什么第三者？什么破坏人家家庭？”姑姑此时心里很闷，她捂着胸口顺着气问。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像一场梦无法接受。
“妈你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的事情！孩子就是楚彬的！”秦羽为了先骗住母亲准备和表妹死硬到底。
她和楚彬在大学里就发生过关系了，上个月她的确去过一趟C市，楚彬知道了特意请假出来陪她，晚上两人在他宿舍温存了一夜，所以当时得知怀孕的时候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上司的孩子还是楚彬的孩子，于是用表妹韩北北的名字去检查，直到医生告诉她怀孕两个月了她算了一下时间才知道这个孩子是上司的，但是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表妹就算了解真相也没有证据！
韩北北看着这样陌生的表姐苦笑。
“秦羽你敢做就要敢当，你这样睁眼说瞎话不怕遭报应吗？上一次我和顾亦泽吃饭撞上你和上司就替你隐瞒了一次，我甚至因此差点失去顾亦泽，你一次次利用我和他，现在还要把一无所知的楚彬哥拉进来给别人的孩子当爸爸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姑姑一听，整个人都震惊到了。
北北说什么？自己女儿和他的上司？那个年纪都跟前夫差不多大是女儿父辈的老男人？
这个消息比女儿未婚先孕还要让她难以承受。
北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很了解，她性情一向温顺，却很善良正直，更不是无凭无据就乱嚼舌头的那种孩子。
“秦羽，北北说的是真的吗？你的孩子不是楚彬的？你跟你上司……？”姑姑说着都难以启齿了，但是她现在也急需一个确认。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嫁了一个酒鬼又生出这样一个丢脸的女儿啊！
“没有！不是！北北胡说！和我上司没有一点关系，孩子就是楚彬的。”秦羽咬紧了牙关死活不承认。
韩北北见她这样已经心如死水。
她胡说？她是闲着没事造谣她和她上司杂乱的男女关系吗？
这就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什么时候她居然变成如今这副可怕的模样？
姑姑看着两人还在争辩，声音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觉得再也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侄女和女儿她到底该信哪一个？
“妈，真的不是北北说的那样，她只是有一天无意撞到了我和上司在一起吃饭，我们当时正在谈论公事说话的时候靠的近了一点，北北就误会我和他在一起了，我解释过的可是她总是不相信。”
秦羽真的很有能耐，继续圆着谎。
她可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小新人一路踩着众多前辈爬到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的，什么样的人她没碰到过？表妹这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韩北北这一次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怒火中烧了，她现在怎么看表姐怎么丑恶。
这个变脸变得堪比年度大戏，她是不是该“拍手叫好”？
她之前居然还天真地信了她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秦羽，你现在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了满足你那点虚荣心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真觉得你可怜！”韩北北冷笑着再次开口，此刻已经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秦羽看着还在因韩北北话而失神的母亲，再看看把一切真相都全盘托出不给她留一点后路的韩北北，她心里的火也蹭蹭往上冒。
这个表妹每次都坏她的计划，简直就是煞星！
“韩北北论辈分我是你姐姐，我妈还没教训我呢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这些年你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要不是我妈你现在能站在这儿对我趾高气昂？”秦羽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对韩北北一直以来的不满也全部爆发。
“你现在找了一个高富帅你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在我家对我大呼小叫的，你不就仗着有病我妈这些年疼你吗？现在我怀孕了你借题发挥混淆事实你到底什么居心！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的白眼狼！”秦羽扬着下巴故意戳韩北北的死穴。
把她的秘密都抖出来她也不会让表妹好过。
姑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女儿说出来的，她惊恐地看着她只以为是出现了一场幻觉，气得就要起身要去教训女儿，却只听“哗”地一声，前一秒还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北北下一秒已经走到女儿秦羽面前，她几乎是硬生生地伸手拉扯住女儿的长发。
“啊……韩北北你这个疯子，放手！”秦羽的长发被韩北北猛地拉扯在手中疼得头皮发麻，她大叫着。
“道歉……道歉！”韩北北却像什么都没听到般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撕扯，她眼眶泛红，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周身都被冷寒的气息所笼罩着。
父母是她最不可触碰的禁忌，那是她从小拿命守护在心底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说他们，一点都不可以。
韩北北的力气很大，秦羽疼得撕心裂肺，眼泪都掉下来了。
“妈！韩北北疯了，你快拉开她啊，我疼死了妈！”她哭着向母亲求救。
连爷爷都从房里赶出来了。
“北北……北北松开手好好说，听话。”爷爷哄着韩北北却无济于事。
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韩北北的双眼越来越红。
“道歉！秦羽，向我父母道歉！”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整个房子里都回荡着她固执的声音。
“秦羽你道歉！向你舅舅舅妈道歉！”姑姑看着女儿疼成那样一边拉韩北北一边也流着泪对女儿呵斥。
女儿的所有行为都太让她失望了，失望透顶。
“我错了，我跟舅舅舅妈道歉，我不该说他们，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最后秦羽真的疼得受不住了哭着向韩北北道歉。
韩北北终于松手，也抓下了一簇表姐的头发。
“韩北北你个疯子！”
“啪——！”
表姐看到自己头发被抓掉了，一副狼狈的模样便要对韩北北破口大骂来反击，却被母亲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够了！你还嫌你不够丢人？！”姑姑气得站都快站不住了。
“妈，您打我？您为什么每次都偏袒的是她！我才是您的女儿，我就算犯了再大的错我都是您的亲生女儿！”秦羽顶着一头乱发捂着被打的脸失声痛哭道。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从小到大都宠着韩北北，为什么！
姑姑站在原地捂着堵塞的胸口说不出一句话。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秦羽的哭声凄惨地在房子里响起，而被爷爷抱在怀里的韩北北双眼却空洞无比，仿佛失去了原有的焦距。
这里……有秦羽的这里，好脏……她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挣脱开爷爷的怀抱她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很多东西都在学校的宿舍，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了，唯有床头柜上和父亲的那张合照。
韩北北将它从床头柜上拿起像宝一般地捧进自己怀里然后便往外走。
“北北，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姑姑看她要走吓坏了，连忙问她。
韩北北眼眶依旧泛着红，看着姑姑。
“姑姑您和爷爷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了，您和爷爷注意好身体，我过几天回来看你们。”
还是像正常地开口说着，只是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姑姑知道她是被女儿伤到了，想阻止她离开却被女儿秦羽从身后拉住。
“要走让她走，早该走了！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刚才被韩北北抓了头发秦羽一直怀恨在心，看到她走立刻添油加醋。
韩北北没有再说话，抱着相框一声不响地就往大门口走。
姑姑被秦羽死死拉着走不开，爷爷便去追，可是老人家毕竟一把年纪哪里跑得过韩北北，还没迈出几步韩北北已经关上门离开了。
“北北，北北！”
姑姑叫唤着却只能看着她消失在眼前，本来就发闷的胸口猛地一绞，然后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妈！”
“美萍！”
下一秒房子里被秦羽的惊叫和爷爷苍老的声音充斥着……
***
韩北北一个人抱着父亲的相框独自走在街头，她低着头走得很急，直到已经离姑姑的小区很远了她才放慢了脚步。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很冷了，韩北北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父亲的照片，耳边响起表姐秦羽的那句话。
——“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的白眼狼！”
心里被堵得难受，韩北北想大哭一场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又吹了一会儿冷风她开始找自己的手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拨出了顾亦泽的号码。
此时还一无所知的顾亦泽刚冲好澡准备躺在床上等韩北北的电话，还没上床就听到手机震动了，一看是她微微笑了一下便滑开了接听。
“亦泽……我想回家……“
没等他说话她已经在那头开口了，声音很低沉，还带着些许的颤抖。
顾亦泽心里猛地一颤。
就像是心灵感应，他感觉到是出事了。
手机里除了她的声音还能听到“呼呼”地风声，顾亦泽双眉紧蹙立刻开口。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他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落进韩北北耳中让她刚刚还在躁动的心慢慢地沉淀了下来，莫名地心安……
韩北北这才擡起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方位，然后告诉他。
她能听到他在穿衣服和拿车钥匙的声音。
“在那里等我，不要走，别挂电话。”顾亦泽有条不紊地叮嘱着她而后出门。
韩北北全然照做，她蹲在路灯下面手里举着电话，顾亦泽开车的时候没有说话她却能听到他的呼吸，就像他就在她身边那样。
很快远处有一点亮光出现，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打在韩北北的身上让她觉得有些刺眼，但她却在那刺眼的光中清晰地看清了车的轮廓。
那是她最熟悉的车，顾亦泽的车……
车就在她身边停下，顾亦泽打开车门探身而下，脸上带着焦虑朝她走来。
在车灯的映照下，他颀长的身影此刻俊挺高大，而身后的灯亮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的光辉随着他的靠近如同阳光照亮了她眼前的所有黑暗。
“北北？”他蓦地对着她轻唤，安静的夜那熟悉的声音里夹杂了不安与急切，却犹如一双温暖的手将无助迷茫的她紧紧拉住。
仿佛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赶到，然后张开他厚实的羽翼将她牢牢裹住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韩北北就这么傻傻地慢慢站起来，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那是她最爱的人，承载着她最后的全部希望……
早已泛红的眼眶因为憋着泪已经开始微肿，在他出现后，韩北北的鼻子倏地一酸，泪水终于决堤。
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的她迈开脚步扑进他怀里，当被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的时候韩北北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出来，第一次放纵得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