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们到家时看到一辆白色的旧面包车停在家门口。我认出了车门上用明亮的绿漆涂写的标语:“家庭医疗保健计划”。怎么回事?科尔斯来这儿干什么?
突然,我紧张起来,我带孩子们外出时,奶奶肯定出事了。最近,我经常会想到她那羸弱的病体;她已经80多岁了,尽管她从没明确说过她到底有多大年纪,换句话说,在这件事上,她从没说过实话。我急忙下车,赶在孩子们的前面冲向前门。
“凯拉在这儿呢,”我一打开前门,看到我和溜到我身边的达蒙和詹妮的奶奶就开口了,“我们正在聊天,亚历克斯。不用急。慢慢来。”
“谁急了?”我放慢脚步走进客厅。她们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就是你,急茬儿先生。你看到外面的医疗车时想到了什么?病了,”奶奶说。
她和凯拉都开心地笑了,搞得我也不得不跟着笑了——笑自己。我语气平和地抗议道:“没这回事。”
“那你还急着冲进来,就好像屁股上着了火?哦,得了,亚历克斯,”奶奶说着,又笑了起来。
然后,她摆了摆手,好像要把屋子里的消极气氛一下子都一挥而去。“来吧,陪我们坐一会儿。有时间吗?跟我说说今天的旅行。圣迈克斯漂亮吗?有什么变化吗?”
“哦,我想现在的圣迈克斯跟100年前没什么两样。”
“那太好了,”奶奶说,“谢天谢地。”
我走过去,在凯拉的脸上亲了一下。自从奶奶生病后,凯拉一直在帮她,还定期来做家访。其实,凯拉跟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我们几个上完大学又回来为这个社区服务的人之一。“家庭医疗保健计划”是在东南部实行的一项送医上门的服务项目。凯拉是它的创始人之一,而且也一直坚持不懈地做家访,她还经常负责为这个项目筹款。
“你看上去不错,”我脱口而出说道。
“谢谢,我瘦了一点,亚历克斯,”她说,冲我挑着一道眉毛。“都是每天的家访搞的。我努力想让自己再胖起来点儿,可还是不行,真该死。”
我注意到了。凯拉的身高不到六英尺,但我从没见过她如此苗条消瘦,她小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她总是那么漂亮,性格温和。
“不过,这也给人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她说,“这个社区里的胖子实在太多了。全是肥胖症,还有不少是孩子。他们竟然以为这是他们的基因在作怪。”
说完,凯拉笑了,“而且,我必须承认,这对我的社交生活也有好处,至少可以增长见识。无论是什么样的见识。”
“哦,你总是这么漂亮,”我说,语气非常坚决。
凯拉向奶奶看过去,“他真会说谎。真是个说谎高手。”她们又笑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夸奖,亚历克斯,”凯拉说,“我接受你的夸奖。希望你不是在恭维我。哦,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最好还是换个话题,“这么说奶奶什么事也没有,能够活到100岁喽?”
“我也这么想,”凯拉说。
但奶奶皱了皱眉,“我这个老家伙就这么让你们讨厌吗?”她问,“我怎么你们了?”
我笑了,“也许是因为你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明白,”奶奶说,“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折磨你。你还没明白这一点吗?”
听到她的这句话,我终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家,真正的家,远离了战争。我拉着凯拉和奶奶来到门廊里,给她们弹了一曲《一个身在巴黎的美国人》。不久前,我就当了一回身在巴黎的美国人,但就此一回。
大约十一点时,我送凯拉出门。我们在她那辆面包车边站着聊了一小会儿。
“谢谢你来看她,”我说。
“不用谢我,”凯拉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我很爱你的祖母。她一直是我的指路明灯,我的导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然后,凯拉飞快地把身子靠过来吻了我。她在我的脸上吻了几秒钟。当她推开我时,她笑了,“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了。”
“然后呢?”我问道,对刚才发生的事相当惊诧。
“我已经实现了这个想法,亚历克斯。有意思。”
“有意思?”
“我得走了。我得跑了。”
说完,她笑着跑向面包车。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