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米尔德和查磊走了不止一站公交车的路程。这条路她本就不熟悉,走的越远就越迷途,问查磊,对方也说不清楚,于是绕了许多冤枉路。最后米尔德还是拿手机导航,找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查磊也放弃了坐公交车,跟着米尔德进了地铁。
好在地铁很快,查磊要提前下车了。下车之前,他从背包里拿了一大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出来,也说这个是朋友送的,还说平常看米尔德挺爱吃甜食,就借花献佛,转送给她。
这盒巧克力在查磊的背包里不知装了多少天了,他的背包每天都鼓鼓的,直到此时他才有了机会拿给米尔德。地铁上人多,查磊大动作掏出这盒金灿灿的巧克力时,吸引不少人看过来,目光交织中还夹杂着一丝看热闹的期许。路人肯定都在想,不知接下来会不会上演一出地铁求爱戏?
众目睽睽之下,米尔德实在不好意思推来推去,就低着头红着脸接受了。查磊连巧克力的手提袋都早已备好,他将盒子款款装进去,贴心地说:“这样好拿。”
“谢谢。”米尔德局促不安。
“你这么瘦,应该不怕胖吧?”
“不不,我也怕胖。”米尔德胡乱支应着,也深怕他以后还送巧克力。人类赋予巧克力太多暖昧的意义了,一般关系可承受不了。哪怕送点武夷山的大红袍都好啊!
送走了查磊,米尔德呼吸才终于畅快了些。她提着那盒巧克力倚在地铁门口,早将查磊与她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忘在脑后,脑子里竟然全都是萧乾。
感情就是这么不公平,谁都骗不了。
米尔德想起上大学时追她的那些男生,大都和查磊一个类型,鲜花公仔巧克力,气球大餐点蜡烛,而且总是不分场合地示好,让她无处躲藏。遇到这样的告白太多,时间一长,米尔德都不知道别的爱情是长啥样了。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米尔德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太对。甄真和贾辛辛在餐桌的一个拐角两旁坐着,不似往日的活跃,却像要审判似的庄严。看到米尔德进来,她俩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怔了怔。
甄真有些强颜欢笑地开口,“回来啦?”
米尔德缓缓走到她们面前,将手中的巧克力放到餐桌上,问一直安静的贾辛辛,“小吃货,吃不吃?”
贾辛辛摇摇头,看看对面坐着的甄真,眼神又忧伤起来。米尔德突然意识到巧克力似乎不适合此时的气氛,这一甄一贾估计又在闹别扭了。
她们最近总是不大开心,屋里时不时就会散发出一种悲伤的气味,更多时候是静默无声。有时也会突然欢乐起来,但欢乐的又不纯粹,倒像有种末日须尽欢的感觉,连米尔德都不敢肆意地笑了。
感情真麻烦啊!
米尔德把巧克力的大包装拆开,体积瞬间小了一半。她把分散成小盒的巧克力一一摆在冰箱里,随后对一甄一贾说,“天气热了,怕化,你们想吃自己拿哈!”
“有人在追你吗?”贾辛辛终于开口了。
“应该是的。”米尔德返回餐桌旁坐下,“我还真希望我是自作多情。”
“是你的同事吗?”
“恩。”米尔德点点头,哭笑不得地说,“走哪儿都能碰到他,说是巧合我都不信了,我刚才就跟他走了一路。不过基本都是他问我答,跟面试似的。”
“这一定是对你有意思了。”
“可是,他真的套近乎套出新高度。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这样。”米尔德想起来就想笑,“比如,我说我是山西人,他就说他是江西人,都有个‘西’字啊好有缘!我说我是双子座,他就说他是双鱼座,都有个‘双’字啊好有缘……这些我只是举例哈,不过,真的聊得挺尬的。”
“那你喜欢他吗?”
“反正我特别怕见到他,我想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个表现吧?”米尔德摇摇头,突地又开心起来,“不过好久没被人追过了,有点小得意呢!”
如果在以前,米尔德说出自己的新鲜事,贾辛辛一定会兴高采烈、巨细靡遗地打听,可今天她显然对此兴味索然,简短地问了米尔德几句,便又沉默在一旁了。
米尔德不知该进自己屋里去,给她们留点单独的空间,还是陪下来当个和事佬。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她们是在等她!如果她俩想私下里谈,此时就该在自己的屋子里,而不是在餐桌旁等自己下班。
“怎么啦?你俩?”米尔德故作轻松的语气,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米尔德,”贾辛辛看着她,表情严肃,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件,“我和甄真……我们是那种关系,你知道吗?”
“恩,我知道。”米尔德比手里的那杯水都平静。
这回轮到贾辛辛惊讶了。虽然她并没刻意遮掩,可当她坦然地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米尔德的时候,对方却早已洞悉一切,这反而让她没有了防备。在遇到甄真之前,贾辛辛还是个没什么秘密的人,当她有了最大的这个秘密后,她既兴奋又迷茫地挣扎了很长时间。
甄真此时没有说话,看着桌面发呆。
米尔德咯咯笑着,说:“我刚才一进来就感到庄严肃穆的,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呀?”
贾辛辛点点头,又摇摇头。
甄真这时擡眼,问:“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恩。”米尔德重重地点点头。看着两人窘窘的,以为她们还是不自信这场爱情,便说:“我其实特别羡慕你们。”
两人对米尔德的回答有些意外,双双看着她。
“当我刚刚看出一点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们俩在这个城市里有所牵挂了,这就超出很多人,也超过我。而且你们还能天天见面,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羡慕死我了。”米尔德笑笑,“而且辛辛,你不用难为情,不用说我们是‘那种关系’,就正正当当地告诉我,你们是恋人。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这事说出来丢人,那你和其它以有色眼睛看你们的人就是一样的。你不可以这样看自己……”
贾辛辛“哇”一声便哭了。米尔德一语说中了她的心思。是的,她直到现在都无法自我承认。
“是我不好。”甄真马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辛辛,“辛辛其实直到现在也不太接受……”
“反正在我这里没什么。”米尔德极力想让气氛活跃一些,可显然徒劳无功。因为,甄真也哭了。
“你们干吗呀?”看到伤心欲绝的两人,米尔德慌了。她们此时的样子更像是要伤别离,不是普通吵架时的堵气,更不是因为米尔德那几句宽慰的话而感动,是伤心、是无力地哭。“发生什么事了?”
贾辛辛的眼泪很快变成了抽泣,她的面前已摊了一大片揉皱的纸。她抖缩着肩膀,吞吞吐吐地告诉米尔德,“我……我要回老家了……我爸妈让我回去……考公务员……他们不让我在上海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