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德才知这是个局。当然，他不来没有道理。
“不会是去请……”她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小宓，今天要是你那位谈阿姨也来了，我发誓我会恨你……”
“米尔德，好久不见。”蔚强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米尔德擡头望去，他正笑盈盈地望着她。他的身边，萧乾怔怔地站着，似乎事先也不知道米尔德会来，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菜都上齐了，你们都去哪儿了？”小宓把米尔德往自己身边拉一拉，米尔德另一边便出现了一个空位子。小宓指着位子，笑对萧乾：“老萧，主位，你的。”
蔚强坐到了桌对面，萧乾便落在了米尔德身边。空出的位子塞进一个大男人，瞬间变得拥挤起来，旁边几人挪挪身子空间才变得宽松一点。即使这样，米尔德只要一放松就会与萧乾的胳膊交汇，而再看小宓，她对此视而不见，只顾和大唐浓情蜜意去了。
而两边的人就和商量好一般，都不肯再松动一寸。
又上了几大盘花花绿绿的海鲜后，服务员说了一句“请慢用”便把拉窗“忽啦”一声拉上了。拉窗并不隔音，她们还在门外不远处等待召唤，室内却已自成一派。四面薄薄的木墙围着人，人如瓮，把米尔德和萧乾堵在瓮中，动弹不得。米尔德一直缩着自己的手臂。
大唐说：“老萧，大家难得出来聚餐，你说点啥吧？”
小宓笑骂他，“就你最喜欢这些老派的程序。”
“我还真准备了发言稿。”萧乾说着掏出一张A4纸，见大家惊讶地望着他，打趣道：“我就怕大唐突然给我出难题，所以要防着他。很简短啊，放心。”
大唐便带头起哄说：“海归男终于服了当地水土，西方文化终于和本土文明接壤了。”
“首先，我感谢大家这大半年以来的辛苦，还有对我这个小公司的信任。我们正处在发展初期，不断地有新鲜的血液进来，每个人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俾夜作昼，哦这个词是我查的，我本来不知道这个成语，从不掉队……”
小宓听不下去了，皱眉问：“从哪儿抄的呀？”
萧乾坦白，“网上找的一段。我看大家都这么写。”
“别念了，求你。”小宓嚼着一块蘸了芥末酱的生鱼片，脸被刺激的变了形，“你这个，比芥末都辣眼睛。”
“好。”萧乾把A4纸折了两折，放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了45度角，“反正谢谢各位了。”说着端起酒杯，众人便也嘻嘻哈哈地举起酒杯来，“吸溜吸溜”地喝起杯中的清酒。
米尔德拿余光轻轻扫过萧乾，他正好前倾到她视线的前方。他比以前风趣多了。
萧乾突地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睛里因为喝了酒而放着光。她都忘了两人曾经有过的对视了，不习惯，有些慌乱。萧乾对大家介绍说，“这位是米尔德，有的同事应该认识的，也是我们以前的……同事。”
“前辈好！”几个员工异同同声，齐刷刷向米尔德端起酒杯。
“谢谢。”米尔德也不推却，一仰头把酒喝尽。
“前辈豪爽！”大家效仿，先前的“吸溜”声变成“咕嘟”声，清酒杯瞬间空空如也。
米尔德得意地看了萧乾一眼。
一圈酒结束，气氛已比刚才融洽许多，大唐一句“这个日料是按人均算的，每人450元，可以甩开蹄子随便吃”又将餐桌气氛推波助澜，大家都表示要放下矜持好好吃，至于那些礼仪嘛，哎，反正关着门没人能看见。
当酒过两巡，众人的喧闹将三味线古朴典雅的背景音乐湮没后，萧乾才在这杂乱的人声中寻出一方静谧的空白来，问身边的米尔德，“最近没来坐标书店，工作很忙吧？”
“很忙。”米尔德脸微微泛红，头稍稍有点晕糊，“非常忙。不过，还忙里偷闲，谈了一场不咸不淡的恋爱。”
“哦？那还是不忙。”萧乾脸色稍稍有变，好在马上恢复了原样。他酒量实在谦虚，两杯清酒已是极限。别人的酒是慢慢喝，他倒好，一下喝得快到极致，不知后面该如何对人推杯换盏？
“我是真的很忙。”米尔德一字一句地说，酒意带着，又傻傻地笑着，“不过，一忙就有钱了。”
“我也有钱了！”萧乾的酒量还没米尔德的好，晕乎乎的，语气却极认真，“我们一共三个项目，一个不赚不赔，就你帮我促成的那个……”说着，又给自己和米尔德倒了一杯清酒，也不等她举杯，便主动碰了碰她的杯子，“要谢谢你仗义相救。”他干了半杯酒，继续说：“另外两个都赚了一点钱。然后，把我妈的钱都还给她了。所以呢，我现在既有钱，又穷。不过很开心。”
“他有钱！”小宓在旁边插话，她也有了几分醉意，“老萧赚钱了，自由了。呀有钱真好，是吧老萧？”
“那我们敬‘有钱！’”老萧再次将杯添满，身子转向小宓这边，不料却对上米尔德红如关云长一般的脸。米尔德喝酒上头，平日里两口啤酒就能面目全非，若两杯白洒入肚，从脖子根一直能红到脚脖子根。这可不是娇羞迷人的、在水中轻点水彩笔晕出的一抹浅红晕，而是通红，连眼睛都变成了红的，变得不那么清澈透亮了。
“还真是……刮目相看呢！”萧乾对着米尔德的脸，觉得有趣。两人之间的热浪滚烫的像开了锅一般，“不能喝干吗逞强？”
“开玩笑！”米尔德哈哈笑着，“我只是脸红而已，我敢保证我的酒量远在你之上。敢比吗？”
“比就比。”萧乾刚语出便认怂了，“算了，我认输。哎，这个炸虾牛油果寿司可真难吃，配不上这么高的价钱，还有这北极贝，烤蟹脚……都是徒有虚名。我的这份恐怕全要浪费了。”
“难吃？还真是有钱人呢。”米尔德瞪大眼睛。认识他这么久，竟不知他如此挑食，“这么好的东西。”她一把将萧乾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一一细细品尝起来，“这细嫩的蟹肉，温柔的虾，还有这么青春活力的牛油果……哈哈，人间至美啊！”
酒意渐浓，每个人都成了一个模样，大家无暇顾及自身形象，彼此近了几分。米尔德不知有没有人看自己，自顾自享用着从萧乾面前夺过的美食。小宓睁着迷离的双眼，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小米米，你这吃相，我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