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港十三日》仅两周便到了当日划定的20亿票房目标,后续基本可稳妥步入30亿,具体落点尚不好说,因为有可能酌情申请延长密钥。
导演、主演一夕之间身价暴涨,包括南笳。
虽然戏份不多,南笳仍是这片子的女主角。
资本最务实。
一时间那些中断的商务问询又如雪片纷至沓来,而《雁门关》的剧组也通知南笳下个月正常进组拍摄。
小覃私下吐槽:真会跟红顶白。
南笳倒不这么想,电影是群体共同创作的艺术,个人的言行很容易导致集体的成果受损,片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
进组之前,南笳还有个重要行程——五月于港城举办的颁奖仪式,华语电影最具分量的奖项之一。
这奖项是二月份颁布的入围名单,南笳凭借《灰雀》获得了最佳新演员和最佳女配角的双重提名。
也正因如此,此前那轻奢品牌才有意要考察她。
关姐说,这回要能拿个奖,说不准这代言就又回来了。
工作室纷纷让关姐别“毒奶”。
——
五月。
时隔近一年,《灰雀》剧组重逢于尖沙咀的半岛酒店。这酒店在梳士巴利道上,离颁奖礼的举办地仅一街之隔。
南笳带着精挑细选的伴手礼,前去给主创们挨个分发。
敲开梁司月的门,房间里完全是一副和乐融融的家庭景象:梁司月的丈夫柳逾白柳总,正跟一对儿女拿出行李箱里的东西。小女孩淘气,将衣物衍了满沙发,大她两岁半的哥哥,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房间里太吵,梁司月掩上门,接了南笳送的小礼品道谢,笑问:“周总没来?”
“没。他出差,要签一个合同。而且我不想他来。”
“为什么?”
“拿了奖还好说,要是没拿奖……”
梁司月笑说:“和我当年心态一模一样。”
南笳知道,这在圈里是段佳话,也是至今叫人津津乐道的一个“瓜”:当年同样是在港城,同样是何讷的电影,梁司月得了最佳新人奖,柳逾白直接发微博求婚,差一点搞崩微博服务器。
南笳问:“你得奖之前,有什么预感吗?”
“没有。只预感自己没戏。”
南笳笑出声。
梁司月笑说:“同样是何导的戏,同样也是你的处女作,和我当年一样。我借你好运。”
“不用,好运你留着自己今晚当影后。”
“我已经得过了。”
“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
两人都笑起来。
片刻,门打开了,柳总走出来,向梁司月求助,找不着给女儿准备的防过敏手环了。
“不就在行李箱的隔层里?”
柳总无辜极了,“真找不到。”
梁司月对南笳无奈笑道:“我先进去了。”
南笳笑说:“去吧去吧。”
休息一晚。
次日,化妆、拍照、走红毯……南笳已然熟稔于心的那一套。
红毯礼服,还是老朋友,那国内独立设计师的高定品牌借的,虽然南笳“弄坏”了他们十几万的裙子,但他们很大度没将她拉入黑名单。
颁奖的场地坐落于天星码头附近,远眺即是维多利亚港。
风平浪静的一天,夕阳下,那湛蓝海面上闪着粼粼的波光。
南笳望着海面,心绪翻涌。
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晚,预感成真。
最佳新演员和最佳女配角,双双收入囊中。
梁司月最佳女主角折戟,因《灰雀》这部戏,女主人设确实趋于保守。
除此之外,何讷获得最佳导演,《灰雀》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原创剧本……以及好几项技术大奖。
名副其实的大获全胜。
颁奖礼结束,南笳匆忙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帮她抱着两座奖杯的小覃急得不行:“笳姐,媒体采访……”
“别急嘛,他们会等我们的。”
南笳接回奖杯,回到后场去,一时间摄像机和话筒都对准过来,要她发表一下感想。
南笳笑说:“刚才颁奖都已经说过了。”
有记者问:“南笳老师此刻最想做什么?会发微博吗?微博评论区会解禁吗?”
“微博……”南笳哑然失笑,“我忘了。等会儿回去解禁吧,但不许骂我,骂我的话我继续关权限。”
大家都笑起来。
该记者追问道:“那南笳老师现在最想做什么?”
南笳冲着镜头一笑,毫不忸怩或者避讳,“最想跟恋人一起吃夜宵。”
“恋人是指……”
南笳不再回答了,抱着奖杯,挥挥手往前走去,跟剧组汇合。
后续,剧组整体又接受了访问,总算散场。
有媒体筹办的派对,南笳不是特别感兴趣,跟何导和梁司月他们打了声招呼,没去。
借用化妆间,南笳换下昂贵的礼服裙,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那礼服拿袋子装了起来,由助理拿回酒店交还给品牌方那边的人。
南笳穿过两个红绿灯,步行回半岛酒店。
路上有记者拍照或者影迷上来求签名,南笳都一一满足。
酒店外,蒂芙尼的橱窗还亮着灯,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海水咸潮的气息。
南笳心里有一种很本质的快乐。
像是小学的时候,考了双百分。
进了酒店大堂,南笳忍不住要把这份快乐分享。
她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周濂月拨了一个电话。
无人接听。
估计他在忙。
她就微信留了个言。
进电梯里,南笳问小覃和小玉:“等下去吃夜宵么?”
小覃笑说:“好啊。笳姐你先回房间,我们放了礼服就去找你。”
南笳回到自己房间,拿卡刷开房门。
谁知,房间里亮着灯。
靠窗的沙发上,有人跷腿坐在那儿,歪靠着沙发扶手,手里拿着一只银色打火机,正漫不精心地颠倒把玩。
门开的一瞬,他擡起头来。
人瞧着有些倦色,但目光里带两分笑意。
“……”南笳手里抱着两座奖杯,整个人还在轻飘飘的喜悦中。
未曾想,被更大的喜悦击中。
她笑了声,“搞什么,你又串通我身边的人。”
周濂月扬扬眉。南笳松了手,门在她身后阖上。她走过去,看见他立在一旁还没拆开的行李箱,笑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合同……”
“一签完就过来了。”
南笳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两座女神奖杯都递过去给他,“你看。”
跟考试满分求表扬的小孩一样。
周濂月轻笑一声,擡手捏捏她的脸。
南笳放了奖杯在一旁,在他膝头坐下。
他们轻易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傍晚,车里,他拥抱她如拥抱一颗灰雀的心脏,而她伏在他怀里掉眼泪,对他讲起天赋的诅咒。
“周濂月。”
“嗯?”
“我才发现,好的坏的,我现在经历的每件事,都和你有关。”
一件一件,都在他这里形成闭环。
这是顶格的褒奖。
周濂月手臂搂着她的后背,笑了笑。
“你饿吗?”南笳两手撑着他的肩膀。
“还好。”
“你有没有看我刚刚的采访?”
“还没来得及。你说什么了?”
“不重要。”南笳笑,“我们去吃夜宵吧。”
“去哪儿吃?”
“……兰桂坊?庙街?我不知道,没怎么来玩过。”
周濂月捉她的手腕,托她起身,“走吧。”
酒店安排的商用车,过红磡海底隧道,至东区走廊,抵达太安楼。
街道和大楼都稍显破败,一眼望去,叠立的招牌和霓虹灯,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
南笳脑海中闪过一百部港片中的场景。
她挽着周濂月,笑问他,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周濂月说,之前被周季璠“发配”来港城待过大半年,做些业务重组的工作,多多少少听人提及。那时候分公司有个财务,每天下班不管多晚,都要乘车过来吃一碗林记车仔面。
所以他能听懂粤语,只要不太深奥。
那车仔面的档位很好找,绿字的灯箱招牌,局促的一个店面,但坐满了人,还有人排队等候,可见生意兴隆。
周濂月往里打量了一眼,平声说:“……打包吧。”
“……”她就知道。
他们打包两份,回到停车的地方。
刚要拉开车门,南笳一瞬觉察到,路对面有人偷拍。
周濂月跟着一顿,顺着望过去。
南笳笑着,主动冲那边挥了挥手。
回酒店不过十来公里,十五分钟即到。
进了房间,南笳才揭开了打包回来的车仔面。
周濂月一贯对这些重口味的食物敬谢不敏,但今天也随着她多吃了两口。
这套房布置典雅,却因为两碗车仔面,充满几分辛辣的香味。
很居家,很生活。
这体验对周濂月而言也是第一次。
吃完了面,南笳先去洗漱。
周濂月接了几个电话,顺便瞧了瞧今日的新闻。
简短一条视频采访,南笳穿一条暗蓝色亮片的礼服裙,抱着两座两杯,对镜头笑说:“最想跟恋人一起吃夜宵。”
周濂月笑了声。
南笳洗完澡出来,微信上关姐已发来消息,催促她赶紧发个微博。
她登上微博,手一滑,点开了右边栏的推荐消息。
一眼便看见不久之前的偷拍照片,她穿着吊带长裙,带着帽子和口罩,一手提着打包的塑料袋,一手挽着同样戴着黑色口罩的周濂月。
关联的内容,便是她那时所说的,和恋人一起吃夜宵的采访。
她截图给关姐,问道:不用管么?
关姐:你都主动跟人打招呼了,管什么?周总也看到了,说不用管。
南笳去《灰雀》的官博扒拉了几张官方拍摄的自己的获奖照,发到自己微博,配文:Luckyday,两个愿望都实现。
发出去没一会儿,关姐又敲她:开评论权限!
南笳开了评论权限,并自己留评一句:今天很开心,拜托至少今天不要骂我。
怕沉下去,她还给自己点了个赞。
听见水声停了,南笳退出微博。
周濂月开门走了出来,下半身裹了条浴巾,没戴着眼镜,发梢微湿的墨色头发,将皮肤衬出一种玉质的白。
南笳倚着沙发扶手,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周濂月走了过来,瞥她一眼,径直地将她浴袍的带子一扯。
她来不及出声,周濂月已将她一把扛起来,“看够了?”
南笳腿蹬了一下。
他轻笑:“接下来轮到我了。”
还不到开冷气的时候。
织物、沙发、体温、呼吸……一切的一切都是热的,南笳像是淋了一场炎夏的雨,湿漉漉又蒸腾的高温。
她想吸烟,但客房禁烟。
她又说,想喝水。
周濂月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桌上。
紧跟着去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边喝边走过来,递到她手边。
她不接。
她身上穿着他的衬衫,那被过长的衣袖笼住的手,撑在桌面上,懒洋洋地对他说:“喂我。”
周濂月将瓶口递到她嘴边,她仍然摇头。
手撑起来,凑近他的唇,笑意和呼吸都很勾人,“要这样。”
她对自己的欲望很坦荡,也知如何索求,更知道如何让他丢失理智。
台灯投下晃晃荡荡的光,落在他们的皮肤上,让南笳想到,黄昏时看见的,海面上粼粼的光斑。
她两手搂着周濂月的背,借以支撑,她被托住,介于将坠落而未坠落的边缘,失控的失重感。
周濂月呼吸温热,像是水蒸气拂过皮肤,有种燎燃之感。
南笳无法出声。
感知是混沌的,紧跟着彻底丢失。
·
清洗过,南笳躺在干净的被窝里。
呼吸里有一种干爽洁净的香气,来自于被单的布料,也或许来自周濂月的皮肤。
她枕在周濂月的手臂上,闭眼轻声问:“我困了……你呢?今天睡得着吗?”
“嗯。”周濂月微微阖眼。浅浅的困倦感像海浪漫过沙滩。
“晚安。”南笳闭眼亲吻他。
“晚安。”
他们一起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