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倾盆。
卧室的双人床上,两个人影挤在一起,稍稍动一动,就会触碰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这张双人床并不大,只有窄窄的一米三宽,如果挤两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还可以,两个大男人并排躺着就会非常局促。
他们只能侧过身,面对面躺着。
黑暗中,闪电划过天际,带来了一瞬间的光。在这一瞬间的光明中,陆厌青的眼睛熠熠生辉,亮得惊人。
俞跃要被他眼中的光芒灼伤了。
但再仔细一看,那光芒隐而不见,只剩下一双泫然欲泣的眼。
“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陆厌青小声说。
“这算哪门子麻烦?”俞跃赶快说,“你别胡思乱想!”
陆厌青:“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黑,怕雨,哥哥会不会在心里偷偷笑我啊?”
“我怎么会笑你,我心疼都来不及!”俞跃愧疚道,“是我太粗神经,让你白白担惊受怕了好几个小时。谁都有害怕的东西,你怕雨,怕黑,都是正常的。谁说成年人不能有惧怕的东西了?哥也有啊!”
陆厌青立刻顺着他的话语问:“那哥怕什么?”
“我怕……”俞跃结巴了一下。
呃,他怕什么来着?
一时口快,拿自己举例,结果想破脑袋,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怕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他不怕有脚的虫子,不怕难吃的蔬菜。不怕从高峰跌落,也不怕拮据的生活。
他没什么弱点,仿佛从降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是那样的勇敢、那样的坚强,他光芒万丈,不怕任何已知或未知的东西。
俞跃回忆了自己二十一年的生活,发现他真的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他只能假笑两声,转移这个话题。
“我怕什么,以后再告诉你。”他伸出手,轻轻按在陆厌青的眼睛上,“快睡吧,我就在你身边,你不用再害怕了。”
俞跃的话带着一种魔力,本来并不困的陆厌青随着他的话,居然真的感觉到睡意慢慢袭来。
掌心的温度缓缓传递,俞跃能感觉到陆厌青宛如小鹿似的睫毛在掌心轻轻刷过。
有些痒。
不知过了多久,陆厌青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俞跃才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淋漓的大雨依旧在敲打窗户,可这时的俞跃已经听不到窗外的风雨声,他唯一能听到的,是面前的少年轻缓的呼吸声。
淡淡的水平混合着清爽的绿茶味信息素,慢慢包围住俞跃。
俞跃并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
……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陆厌青是被漏进室内的阳光唤醒的。
昨晚下了那样的倾盆大雨,但今天早上雷云散去,只剩下满室阳光,预示着今天是怎样的一个好天气。
当陆厌青醒来时,俞跃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他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背对着他,微微蜷着身子,睡姿并不老实,手脚并用地搂着团成一条的被子。
他的睡衣卷起来,露出一截纤瘦的腰,随着他的呼吸,平缓地起伏着。俞跃经常抱怨,说陆厌青做菜太好吃,导致他最近胖了不少。可陆厌青却觉得他太瘦了,瘦到自己的手臂可以轻松揽下他的腰肢。
俞跃在睡梦中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身边人的凝视,他呢喃了一句什么,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俞跃日常生活能省就省,没有专门的睡衣,都是拿旧了的白T恤代替。T恤下套一件宽松的短裤,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他的腿又直又长,膝盖到胫骨瘦得鲜明,陆厌青拿手比划了一下,怀疑自己一只手就能圈住他的脚踝。
早已洗得松垮的T恤衣领毫无警惕心地敞开着,露出半边肩膀,和颈后光洁细嫩的肌肤。
望着哥哥颈后的软肉,陆厌青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
若哥哥是omega,后颈那层薄薄的皮肤下,就会藏着他的腺体。
那里会散发出令人着迷的信息素味道,只要陆厌青轻轻咬破他的腺体,就可以永远的标记他,在他的血液里注入自己的味道。
哥哥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可能是扑鼻的花香,可能是阳光流淌的味道,也可能是他曾经闻到过的,淡淡的洗发水混合着肥皂的味道。
不……
其实现在就很好。
哥哥已经足够优秀了,他是人群中最熠熠生辉的那一个,他是这世界上几十亿beta中最让人难忘的那一个。
他不是芸芸众生。
他是俞跃,独一无二的俞跃。
他不必是omega,陆厌青也不必幻想他是omega。根本无需信息素的勾-引,俞跃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笑容,就足以让陆厌青心颤了。
望着俞跃酣睡的侧颜,陆厌青眼神里盈满了浓浓的爱意。
他凑过去,垂下头,轻轻在俞跃的后颈烙下一个滚烫的吻。
世人皆知,alpha无法给beta一个标记。这是写在教科书里的金科玉律。
但是没关系──
“──哥,你早已永久标记在我心里了。”
……
原以为偷偷吻一吻后颈,就能缓解心尖上的饥渴,哪想到这完全是饮鸩止渴,光是亲一次怎么足够?
陆厌青怀疑自己患上了皮肤饥渴症,而俞跃就是自己的解药。
昨天天气预报说有雨,他立刻“借题发挥”,即兴表演了一场“怕雨的omega哭泣着寻求怀抱安慰”的好戏。(若陆慈有她儿子的一半演技,就不会每次客串电影都要被骂票房毒药。)
俞跃关心则乱,一见他掉泪就慌了阵仗,瞬间把BO之防扔到脑后,立刻拉着他进卧室睡觉。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陆厌青本以为自己昨晚一定会兴奋到睡不着,但没想到被哥哥哄了几句,他就坠入了梦境里,幸亏今天早上他醒的早,才能有近距离欣赏哥哥睡颜的福利。
到了这时,他无比感谢自己的母亲,要是没有陆女士把他逐出家门,怎么会有他现在的神仙日子?
陆厌青一只手侧撑起上身,垂头望着俞跃的侧脸。
他看着看着,又心痒起来。他先低下头嗅嗅俞跃头发的味道,又像小狗一样在他的颈后拱了拱,嘴唇轻轻压在那里,然后才直起身子,兀自笑了起来。
就这么看一会儿、亲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再亲一会儿……很快,俞跃的后颈就多了一片小小的草莓。
睡梦中的俞跃不堪其扰,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挠了挠后颈。
陆厌青心虚地看着他后颈上的吻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在俞跃并没有醒过来。
他只是觉得有些痒,睡梦中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翻过身,面朝向陆厌青的方向。
──呜呜呜,哥哥的睡颜怎么这么好看!!
他不想亲哥哥的后颈了,他想亲……
灼热的视线游弋在beta少年的额头、鼻尖与嫣红的唇瓣上。陆厌青要花费最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厌青就这样傻傻看着哥哥的侧脸,放任自己赖了很久的床,直到手机闹铃响过三遍,甚至把俞跃都吵醒了,他才立刻重新躺下,闭上眼,装作一副也刚刚被叫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下届奥斯卡,他值得一个影帝提名。
“早啊……哥。”
“……”俞跃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他还有点懵,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盯着陆厌青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下雨,青儿太害怕了,于是他让弟弟和自己同睡。
奇怪,睡前他们明明隔开了楚汉界限,谁也不挨着谁,但一觉醒来,他怎么滚到陆厌青怀里去了!
他哪知道,其实是陆厌青一寸寸贴近,轻轻拽着他的睡衣把他诱入怀中的。
俞跃尴尬无比,他现在清醒过来,立刻意识到自己和一个omega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件事有多么不妥当!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一脸懵懂的弟弟,他仿佛触电一般,猛地往后缩了一大段。
但他却忘了估算他这小床的宽度,他往后一缩,差点就要滚到床下去了!!
要不是陆厌青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他肯定要摔个四脚朝天、颜面尽失了。
然而年纪比他们还大的老木床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四条腿危险的晃了晃,然后……
“──砰!”
一声巨响,床居然就这样塌了!!!
“哥!”陆厌青吓了一条,条件反射的拽起俞跃从床上跳到地上。
俞跃也条件反射地揽住他的脖子,两人惊魂未定地回过头,看着已经报废的木床,只见木床四条腿里折了两条,床板直接从中间拦腰折断,突出的断面处木板腐朽,还带着水迹,看来是受潮发霉导致的。
这绝非一日之功,平日里俞跃睡它,也会吱嘎作响。昨晚两人同寝,这床不堪重负,今早的打闹成了压垮床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厌青:“……”
俞跃:“……”
好好的一张床,俞跃睡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就赶得这么巧,偏偏在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天,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