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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盲妾如她 > 第61章 新生

    俞厉称王。

    消息从窗外传进来,小儿哭声止了止。

    俞姝在意料之内,可还是免不了心头跳动起来,她握了握刚出世的小儿的手。

    小儿似乎察觉到了母亲在身边,朝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

    俞姝柔柔搂了小儿的肩背,外面禀报的士兵退了下去,五爷在沉默许久之后开了口。

    “没想到俞厉竟然有称王之心……”

    俞姝听着,低声笑了笑,说不奇怪。

    “俞厉不称王,早晚要被李榭、朝廷和朝廷三方耗死,此举倒也正常,毕竟他是秦地人心所向。”

    五爷皱了皱眉头,“人心所向?”

    俞姝说是,“俞厉在虞城本就受百姓爱戴,如今又替其他各城抵御朝廷入侵,难道不是人心所向吗?”

    “可这也不是他称王的必然道理。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称王,天下岂不大乱?今日你称王,明日他称王,山河处处皆兵,城池之间互为敌手,百姓的日子皆被战事笼罩,不过是人间无谓消耗。”

    他言语严肃起来,俞姝晓得他内心对这些造反之人,如眼里揉不进的沙子一样。

    于是她直接问他,“俞厉称王已成定局,五爷要出兵剿灭吗?”

    五爷在这话里,不由朝着她看过去。

    “我听阿姝语气,竟对俞厉颇为赞赏?认为他不该被剿灭?”

    俞姝笑笑,“五爷之前不也赞赏俞厉么?不然虞城之战,为何派兵传信助他?”

    “我不过不忍虞城百姓受苦罢了。”

    俞姝越发笑起来,“那俞厉也只是不忍秦地百姓受苦而已。为何要剿灭?”

    五爷在这话里哽住,他看向俞姝,无奈地摇头。

    他耐心同她道。

    “俞厉不是朝廷,他的政权能稳固几时?今日他得势称王,明日说不定就要被逼自废王座,到时候百姓在政权之中颠沛,又是怎样的状态?纵然他不忍百姓受苦,却也只是一时之功,非长久之计。”

    “那五爷以为的长久之计是什么?”

    五爷回答,“要么朝廷诏安俞厉,要么朝廷剿灭反贼,俞厉可以二选一。”

    男人说着,长叹一气,“只怕他还是想握一握这大权,吃了苦头才肯放手,可惜……”

    俞姝在这声叹息里,向他看了过去。

    “要我看,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五爷转头向俞姝看去。

    俞姝回答,“那便是俞厉彻底反了朝廷,将朝廷推翻,新建王朝。从此又是一太平盛世冉冉升起。”

    这话话音落地,当中静到落针可闻。

    五爷惊讶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子。

    “阿姝?你在说什么?”

    他这般震惊,俞姝并不奇怪,她不过是在哥哥称王的消息里,忍不住心潮澎湃罢了。

    可五爷是国之栋梁,是忠臣良将,是赵氏朝廷最坚固的盔甲。

    俞姝垂了垂眼眸,“这话五爷不爱听,就当我随口一说罢了。”

    可五爷越发惊诧了。

    “所以你心里,确实是这般想得,是吗?”

    他一向知道小娘子想法异于常人,他总觉得她是吃了苦的缘故,可如今看来,她逆反的想法竟如此根深而强烈。

    朝廷曾在她家族亲眷上,做了令她嫉恨的事情吗?

    他要问上一句。

    两人之间,小儿忽然不安地咿呀呜呜了两声。

    俞姝伸手要拍一拍小儿,五爷却将他抱了起来,轻声哄了哄,唤了奶娘将他抱了下去。

    俞姝手下空落了一时,她看不见,连孩子都碰不到了。

    詹五爷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地,她心里沉了一沉。

    若有一日这位五爷知晓她是那反王俞厉的妹妹,也会这般将孩子抱走,不许她碰触的吧?

    她心里酸涩起来,抿了抿嘴,冷冷笑了一声。

    五爷在这时转身走了过来。

    俞姝擡头向他看去,他看到了她脸上的凛意。

    五爷心下忽的不是个滋味。

    他坐到了俞姝床边,女子转过了身去。

    “阿姝……”

    话音未落就被她打断了。

    “五爷把孩子抱走,怎么不自己也离我远些?免得我逆反言论祸害了五爷。”

    她说着,睁着那双视线暗淡的眼睛看向他。

    “五爷许我正妻之位,我心领了五爷的好意,只是我生于乡野,做不得这般尊贵位置,五爷还是另寻高明吧。”

    她本也不愿意做什么国公夫人。

    她脸色冷极了,五爷看得心头刺痛。

    若说她前面的话似冷箭伤人,那么后面的话便如冷箭拔出时,勾住血肉的倒刺,将人心头杀得血肉模糊。

    可他却伸手将伤人的冷箭抱进了怀里。

    俞姝讶然,立时抵住他的胸膛,不欲与他靠近,可他却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她气得笑起来,紧紧绷着一张小脸,“五爷这般作甚,没意思的很!”

    五爷心头酸的厉害,偏不肯松开她,将她往怀中拢来。

    两人使着反向的力气,一直僵持了许久。

    五爷直到俞姝没力气推搡了,终于将人紧实抱在了怀中。

    他轻抚了她的细发,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你这小娘子,性子又倔又冷。我想娶你做妻,怎么还成了得罪你了?净说伤人的话。”

    他说着,搂着她的肩头问她。

    “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家族亲眷犯了律法,被朝廷处置了?”

    俞姝在这话中,眼眶蓦然一热,眼泪滑了下来。

    在这一刻,她差点说出口,她很想知道,若是五爷知道她被灭五族,是怎么样心情?

    但她说没有,想从他怀中抽出身来,可他不许。

    她没办法了,嗤笑一声。

    “我想法自来是危险的,五爷不必问,趁早离我远点便是。”

    俞姝说得都是实话,她是反王妹妹,他是朝廷栋梁,靠她近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五爷说不行了,“你既来了,我就不能让你走了,不然我怎么受得了?”

    他说着,轻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月子里万不能落泪,咱们不说俞厉的事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咱们今日只说咱们的儿子,好不好?”

    提起这个,俞姝心里的难过又泛了上来。

    说孩子?明明是他将孩子抱走的。

    她问他,“五爷不是将孩子抱走了吗?不是不让我靠近孩子吗?如今又同我提孩子作甚?”

    五爷叹气,“我只是怕你我争吵,吓到了孩子,把孩子抱走,我们也能好生说几句话,不是么?”

    他说完,就让奶娘把小儿又抱了过来。

    小儿小嘴咕哝着,早已睡着了。

    五爷将孩子放到了俞姝怀中,他坐在床边,用臂膀环了母子二人。

    普坛寺里静悄悄的,只有寺中古树上停着的鸟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男人轻抚了小儿的细发,又搂紧了怀中的女子。

    “阿姝想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俞姝没说话,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孩子的小脸。

    这两日她实在是太累了,自上了这普坛寺,便一直都没有消停。

    詹氏的秘密、哥哥与朝廷对战又称王的消息,还有怀中小儿的出世……

    似乎所有事情都搅在了一起。

    她亦不想同五爷争吵,在此时沉默了下来,低头亲吻了孩子柔嫩的小脸。

    五爷却自问自答地开了口。

    “阿姝不知道,小儿出世那会,正值黄昏,彼时普坛寺红霞漫天,古树掩映,倦鸟归林,暮色怡人。”

    俞姝在这话里,仿佛能相像出彼时的情景。

    原来怀中小儿出世,竟是那般安详怡人的景色。

    她脑海里浮现那般画面,心下也舒缓了许多。

    她和缓了语气,低声开口。

    “五爷,不会是要给小儿取名叫‘红霞’吧?”

    五爷轻声一笑,说不是。

    他握住了俞姝的肩头,问她。

    “你说,叫‘红霞’可好?”

    男人解释,“他本也是草头辈分,我又总想着,既然提前来了,选在寺庙出世,可见是得神佛庇佑的孩子,与佛有缘,就唤作红霞。”

    红霞。

    俞姝缓缓点了点头。

    她低头去看孩子,昏暗的光影中,她没用的眼睛,只能看到小儿幼小圆润的身影。

    外面有雀儿吱呀飞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算这世间再纷乱,她同这位五爷再有不可调和的立场,她也万分期盼这个孩子,能平安康健,福泽满满,一生顺遂。

    秦地。

    坚壁清野。

    虞城王万众归心,所到之处,百姓俯首叩拜,诸将称臣。

    俞厉站在城楼之上,一边是被击退的外族势力,另一边是守护住的城中百姓。

    在众人“虞城王”的呼声之中,俞厉攥紧了手。

    既当了这王,扛起这面属于他自己的王旗,便要护住叩拜在王旗之下的百姓。

    这是他的百姓,是他这虞城王发誓守护的人。

    有鹰翺翔于湛蓝天空,发出尖锐的嘶鸣。

    卫泽言上了城楼,给俞厉行礼,笑着唤了一声“王”。

    俞厉扶他,“军师不必多礼。”

    卫泽言看着自己一路辅佐而起的虞城王,嘴角的笑高高扬起。

    “如今各地称臣,少数摇摆不定的城池,也都于我们示好。这第一战,新单于托寻就吃了苦头,约莫会消停一时了。”

    他分析起来天下大势,如绘图在眼前。

    “咱们的领地完全不输于南面的李榭,如今托寻退出秦地,王得了民心,处处向荣,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异姓称王,成了朝廷眼中钉肉中刺罢了。咱们该尽快站稳脚跟,以防朝廷出手。”

    朝廷能忍赵氏王爷造反,却忍不了异姓称王,这些,俞厉心中也早有了回数。

    可既造反了这朝廷,不若彻底一些。

    今日他要站稳秦地,明日还要侵吞朝廷土地。

    将这天下,彻底翻过来!

    只是他向东向北看去,又想到了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他坐拥秦地半边城池,可自己的妹妹身陷囹圄,却救不出来。

    卫泽言见他脸色担忧浮现,便晓得他心中所想。

    他道不急,“等阿姝把孩子生下来,安稳了,就找机会接她回来。”他笑着,“你不必担心,万一出了岔子,不是还能以妹换妹吗?”

    俞厉在这话里,越发头疼了。

    他说这事是不成了,“我们寻来的人,根本就不是詹五的妹妹。”

    “啊?”卫泽言一愣。

    俞厉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宴夫人充其量就算个表妹,毫无血缘关系,她于詹五,怎么能等同于阿姝于我?!”

    这消息太过震惊,卫泽言着实懵了一时。

    他先道不急,“詹五也算仁义之人,宴夫人替嫁这一场,最后以金蝉脱壳收场,可见詹五也颇觉亏欠,既然如此,此人便还有分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在心中盘算着,得了这般消息,怎么才对俞厉最有利。

    不时,他笑了起来。

    “这可是个大秘密,若是说于托寻,朝廷和朝廷只怕立刻要开展。听说托寻彼时得知温彦阏氏的死讯,气急败坏地砍死了两匹汗血宝马,如果咱们想要借机从中作梗,岂不是容易?”

    他越发笑起来,“便是以妹换妹不成,以此秘密与詹五换妹也不成?定国公府自诩忠臣良将,此事可是欺君重罪,他们承受的起?”

    卫泽言一口气将此事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

    言语之间,这位替嫁阏氏,竟然成了他们极其重要的一件兵器。

    俞厉没有什么兴奋,只是暗觉不妥。

    那位宴夫人只想两边劝说,得一己之自由罢了。

    她明显不想再旋于权利斗争的中心,是以坦诚以告,自己怎么好再将她彻底搅进来?

    俞厉无言,只是擡眼看了卫泽言一眼。

    “救阿姝的事情,再想想旁的办法,先不要动那宴夫人了。”

    跟随他多年,卫泽言对他还是了解的。

    卫泽言笑着点头,说好,“阿姝那边你不用急,这位宴夫人不能立刻放走,须得严加看管了。既然称王,朝廷肯定会把矛头对准你,若再被朝廷的人发觉宴夫人在虞城,阿姝可真要有身份危险了。”

    俞厉点头,“这个我晓得,已经令人严守虞城,清查有问题之人,必不让朝廷的人混进来发现什么。”

    他说完,又叫了卫泽言。

    “以后城司那边有阿姝的消息,就让他们直接来回我。”

    卫泽言闻言微怔,然后点头说了声好。

    京城。

    封林返回了定国公府,被招去了正院。

    宴夫人,确切说是老国公的独女詹大小姐詹淑贤,见了冯罗。

    冯罗上前,低声把宴温的事情回禀了。

    “我见到了人,她就在虞城,当时应该是逃出来的,但其他人不认识她,属下就将此事掩了过去,后来打听了一番,她约莫又被俞厉捉了回去。”

    冯罗把事情禀了,都是按照詹淑贤的意思来的。

    他道,“如今俞厉称王,虞城必然加倍守卫,阏氏一时半会别想逃出来了。”

    詹淑贤听了,支起了脑袋,她瞧着窗外天空白云悠悠,笑了一声。

    “阿温自来想要悠闲自在的生活,这下倒是在虞城过起了这般日子,算是称她心意了,这不比回了京城,烦事缠身强么?”

    冯罗不便回应,但詹淑贤又问了一句,“所以,俞厉到底为何要捉阿温呢?”

    这件事,冯罗却不知道了。

    “属下也打听了,但是没有确切消息,兴许与朝廷或者朝廷有关系,毕竟俞厉称王,处处受到辖制,想多个筹码也未可知。”

    詹淑贤未置一词。

    她往外叫了一声,“俞姝,重赏冯侍卫。”

    俞姝拿了一匣银子上前。

    冯罗却连连推却。

    “属下是国公府的侍卫,是夫人的亲随,夫人有令属下必鞠躬尽瘁,不敢要此重赏。”

    詹淑贤笑起来,“该赏总是要赏的。”

    冯罗摇头,低声恢复了旧称呼。

    “大小姐是老国公爷嫡亲的血脉,属下等都得老国公爷提携看重,恩情无以为报,甘为大小姐肝脑涂地,无需重赏。”

    詹淑贤在这话里,歪着的脑袋正了过来。

    她嘴角勾起了笑意,说了声好。

    “你有这般忠心,想来父亲在天有灵,会看到的。你去吧”

    冯罗郑重行礼,退了下去。

    俞姝将银子收起来,笑着走过来。

    “奴婢这还有个好消息呢。”

    詹淑贤端茶轻撩茶叶。

    “什么?”

    俞姝道,“是刚到的普坛寺的信儿。韩姨娘提前发作了,于昨日晚间,顺产一子!”

    话音落地,詹淑贤手下一顿,立时放下茶盅站了起来。

    “是男嗣?!”

    “是了!”俞姝跟她道喜,“恭喜您得偿所愿!”

    詹淑贤笑出了声来,“他们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回来?”

    “自然是等韩姨娘出了月子才能启程。”

    詹淑贤闻言,眉头轻轻皱了皱。

    “这么久?那不若,我亲自去趟普坛寺好了。”

    ……

    翌日一早,宴夫人便从国公府启程去了京郊的普坛寺。

    她一路想着那新生的男嗣,心中十分开怀,眼角眉梢挂着笑意,一时半刻都未曾落下。

    可她这般高兴,却在普坛寺里,听到她娘老夫人同五爷的话时,登时怔住了,定在了当场。

    她微微挑眉,“和离?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