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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慢火炖离婚 > 第八十九章

    祝她什么前程似锦?追上去把人扛起来就走,哪还需要绕这么远一大圈

    从亚丁出来之后,他们住在了稻城,宋娟回去就把照片导进了电脑里,和苏酥一起精挑细选出几十张苏酥跟江以北的合影。

    宋娟问苏酥给文件夹起个什么名字好。

    窗外天色有些暗了,电饭煲里炖着梨汤,淡淡的甜香弥漫在房车里,像从前无数个傍晚苏酥推门回家时扑面而来的味道。

    苏酥笑了笑说:“婚纱。”

    江以北看出宋娟经济不宽裕,钱大概都花在旅行和摄影这两件事上了,可旅行途中车况是不能含糊的。

    宋娟和苏酥在房车里挑选照片的时候,江以北就开着宋娟的车在小城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找了家修车店。

    江以北跟修车店的老板聊了一会儿,对方看出他是半个行家,也没有漫天要价,两个人边聊边给车做了个基础的检查和保养,更换机油,老化的零件也都换了一遍。

    回来后宋娟坚持要给江以北转修车费,江以北让她转了一百,说是更换了老化的皮带。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小城外的国道旁互道珍重,重新踏上了旅程,宋娟继续向东去往成都,苏酥和江以北继续向西行。

    从稻城出发,驶过海子山进入峡谷,一路急下到金沙江边的巴塘县,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继续前行,跨过金沙江大桥,前面就是芒康县了,也是进藏的第一个县城。

    江以北没有把车开进县城,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牧区的乡路上,他们今晚要住在牧区一户藏民家里。

    房车经过一段乡镇小路,路面平整干净,两旁是整齐的小白楼,偶尔看到穿着藏袍的当地人,有的藏民很开朗,看到他们的房车时还笑着朝他们挥手。

    驶出镇子之后,视野渐渐开阔起来,窗外的天色阴沉了下来,头顶大团大团的浓云好像堆到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苏酥发现这里的山和土都是红色的,深秋的旷野里枯草匐地,在彤云密布的天幕下显得冷肃又萧索。

    苏酥有点担心地说:“会不会又要下冰雹了。”

    话音刚落,几片雪花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挡风玻璃上,苏酥惊呼:“下雪了。”

    江以北淡定的说:“藏地十一月份下雪很正常。”

    苏酥却淡定不下来,她兴奋地降下一点车窗,冷风便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清冽的空气涤荡肺腑。

    不一会儿,天地间便扯起一张白茫茫的雪幕。

    苏酥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忽然就有点感慨。

    “这好像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啊。”

    她笑着说。

    江以北:“是吗?”

    苏酥:“是啊。”

    江以北淡淡牵唇,没再说什么。

    通往牧区的小路蜿蜒起伏,两边是大片大片的旷野,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这辆在雪中穿行的小房车。

    他印象里其实还有一场雪,那是在他们最后一个学期刚开始不久,空气里来了场惊天动地的倒春寒,大雪从傍晚时候下起来,扯棉絮似的漫漫卷卷下了一整夜。

    江以北很久没有去画室了,那天他收到了国外那所美术学院的offer,宁涛他们把他拽到火锅店庆祝了一顿。

    吃完饭他回了学校,晃到好久没去的画室。

    画室里有几个低年级的同学,其中一对貌似是小情侣,共用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两个人看廊檐下的雪积起来了,扔下画笔一起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窗台上便摆了一排圆滚滚的小雪人。

    江以北坐进画室有些心不在焉,索性也扔了画笔走进外面的茫茫大雪里。

    他在教学区晃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图书馆前面。

    他从前为数不多的晚自习基本上都是在这个图书馆上的,习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从明净的玻璃窗向外望去,能看到林荫路上的分叉口,一条路通向图书馆,一条路通向前面树荫下的一间阶梯教室。

    江以北站在大雪里,擡头看向图书馆一扇扇亮着的窗,手抄进棉衣口袋里,摸到手机冰凉的外壳。

    他指尖动了动,最后摸向了烟盒。

    图书馆和美术学院的画室都是有年头的老建筑,方砖堆砌的墙面,半拱形的高大窗户,楼外面有个长长的游廊,隔几米就是一个砖砌的四方柱子。

    江以北走到游廊下,靠着一根背风的柱子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

    他抽完一支烟,准备回画室去,转身就看到图书馆大门里走出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梳着低马尾,大半张脸缩在浅灰色的羊绒围巾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江以北喉咙紧了紧,向前走了一步,听到女生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苏酥。”

    江以北停下脚步,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从图书馆大门追了出来。

    苏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什么事啊冯程?”

    距离他们在江以北家一言难尽的那晚已经有半年时间了,这还是江以北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他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听到那个叫冯程的男生问道:“有时间吗?有些话想跟你说。”

    苏酥点点头,往大门旁边走了两步,跟江以北隔了一根黑魆魆的柱子,廊檐外乱舞的雪花落在她头上,她把脸往围巾里埋的更深了。

    男生追上苏酥,有些紧张地站在了她面前。

    江以北在黑暗里掏出烟盒,低头又叼出一根,笼着摇晃的火苗低头点上。

    他听那男生紧张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了口:“听说你毕业以后留在北京,我在四大找到工作了,也会留在北京。”

    江以北听到苏酥嗯了一声,带着一丝茫然。

    “这傻逼表白呢,听不出来吗?”

    他唇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心里淡淡地想。

    男生顿了顿,鼓足勇气问道:“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江以北仰脸吐出一口烟,听到苏酥惯常没什么语调起伏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想。”

    男生失魂落魄地走后,苏酥也走进了漫天大雪里。

    她平时下了晚自习回寝室只需要在图书馆前面的岔路口转一个弯,然后沿着笔直的林荫道走出教学区,那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绕了个路,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走到了半年没去的画室那边。

    明净的玻璃窗依旧洒了廊前一地的灯光,她走到那扇熟悉的窗下,看到画室廖廖几个还在埋头画画的人。

    窗台上摆了一排圆滚滚的雪人,苏酥伸手在一个雪人脑门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转过身看向廊檐外的大雪。

    看了一会儿,她裹了裹围巾,朝教学区门口的方向走去。

    羽绒服里的手机响了,苏酥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是个意想不到的来电。

    苏酥站在大雪里,低头看着来电显,手指仿佛冻僵了,挪一下都很困难。

    铃声是朴树的那首平凡之路,在安静的林子边上兀自唱着,越唱越有一丝遗憾的味道。

    苏酥觉得自己接不起来,可铃声响到最后一句时,她还是接起来了。

    “喂?”

    她低头看着鞋子在踩在崭新的雪上。

    电话那边片刻后才传来声音,“在哪呢?”

    苏酥随口说;“学校。”

    江以北沉默,他脑子一热把电话拨了出去,其实也不知道想要跟她说什么。

    苏酥却主动开口了,“柳昆池说你拿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祝贺你啊。”

    傍晚柳昆池叫苏酥一起聚餐,苏酥借口肚子不舒服,一个人去了自习教室。

    江以北:“嗯。”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酥不尴不尬地说:“祝你前程似锦。”

    江以北:“”

    想说的话像是被一块冷冰冰的板砖拍回了肚子里,沉默片刻,他不咸不淡地说:“也祝你前程似锦。”

    房车越往牧区深处开,路就越颠簸,江以北看着风里越来越难辨的路,心里却是一条清晰明朗的坦途。

    他不无遗憾地想:祝她什么前程似锦?追上去把人扛起来就走,哪还需要绕这么远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