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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冒牌男神 > 第80章

    在椒江这座小城,冬至绝对是一个可以和春节相提并论的大节日。其他节日可以用“过”字去修饰,比如过中秋、过重阳、过春节,但冬至要用“做”字,足以证明当地人对这个节日的重视。在冬至前一周,家里的女主人们就要开始准备冬至祭祖用的“九大碗”,放在壁龛里的神像与牌位也要小心请出,孩子们恭恭敬敬地把它们擦干净,等待冬至这个大日子的到来。

    北岸做冬至要比南岸更加讲究,提前一天,小镇上最有威望的镇长就会亲自前往北边的山里取水。这水被称为长流水,取水前还会举办一个特殊的仪式,以表达对山神水神的感谢。取回来的水会供奉在他们北岸小镇的佛庙中,以供第二天冬至祭祀的人们清洗双手。

    前一天的取水仪式陆平要上课,实在赶不及;不过第二天冬至放假,他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观礼。

    陆平提前告诉爸妈,今年冬至沈雨泽要和他们一起过。陆爸陆妈当然没有意见,安安也举双手双脚欢迎。

    陆平问:“对了,今年祭冬仪式是几点开始?我好通知沈雨泽让他早一点到。”

    “每年仪式都在天亮前开始,他从南岸赶过来,哪里赶得上?”陆爸爸直言,“反正你们前一天要上课,下课后直接让小沈同学来咱家住吧,”

    陆平:“可是咱家客卧现在都成杂物间了,他来了睡那儿?”

    “当然是睡你的房间啊。”陆妈妈觉得他在说傻话,“你屋里的床是一米五宽的,你们两个男孩子,挤挤肯定能睡下。”

    陆平不吭声了。

    虽然……但是……好叭,陆平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了。

    陆平把这件事转述给了沈雨泽,沈雨泽没想到提前过生日居然还能拥有这样的“福利”,嘴角一挑,心情愈发灿烂。

    对于他而言,十八岁的生日有着非常复杂的意义。那不仅代表着他在法律意义上迈入成年,更代表着他终于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曾经的他计划着能早早从信托机构里取得属于他的那份财产,然后劝母亲离婚,再带母亲离开这个国家……如果邓虹坚持不走的话,那他就一个人去国外念书。总之,他要离开,他要离开沈家的沼泽,越远越好。

    但自从认识陆平以后,那些功利的想法逐渐淡去了,他开始真的像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年一样,期待生日的到来。

    那一天,会有礼物,会有祝福,还会有陆平在他身旁。

    这将是他十八年人生里,最期待的一个生日。

    ……

    冬至前一天,椒江又下了一场冻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落在树叶上,又顺着叶脉滚落,落入河网中,最终顺江汇入大海。

    天气湿冷,好在车里提前开了暖气,非常暖和。

    陆平和沈雨泽坐上车,车轮滚滚向着北岸驶去。

    穿过熟悉的跨江大桥,越过绵延的北岸长堤,林立的商业楼宇越来越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北岸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甜香,那是一种混合着红糖与糯米的香气。

    车停在陆家巷子口,不是司机偷懒,而是车开不进去——从巷子口往巷内望去,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供桌、火盆,巷口的老人见有机动车靠近,立刻迎上来,用当地方言叽叽喳喳地说:“车子不能进去,门口要过龙的!”

    于是两人只能下车,沈雨泽让司机回南岸,明天晚上再来接他,然后就跟着陆平一起步行走了过去。

    他们走到陆家门口时,正巧遇到一位大娘从陆家出来,她左手提着一袋子东西,右手拿着钱,要往陆妈妈怀里塞。

    陆妈妈不肯收钱:“不用了不用了,都是邻居,冬至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那位大娘和陆妈妈又推来推去好一会儿,见陆妈妈实在不肯收钱,只能道了无数声谢才离开。

    临走前,她还笑眯眯地冲陆平打招呼:“平平,你放学了?这是你同学吗?长得还蛮俊的!”

    陆平向她问了好,指着沈雨泽为她介绍:“他是北方人,我怕他一个人做冬至太寂寞,就把他领回家了。”

    “好的很呀。”大娘转向沈雨泽,用很艰难的普通话告诉他,“陆家的冬至圆是镇上做得最好的,小同学,你有口服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冬至,今天陆爸陆妈都没有出摊,在家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准备第二日的祭祖饭,忙得不可开交。因为陆家有自己的小院,所以祭祖的桌子没有像其他家一样摆在马路上,而是摆在了院子里。

    安安正拿着一块小方巾仔仔细细的擦着供果,见沈雨泽来了,她眼前一亮,立刻甜甜地奔了过来。

    “沈哥哥!”小姑娘抱住他的腰,撒娇,“哥哥说,你要和我们家一起做冬至是吗?”

    “嗯。”沈雨泽弯腰抱起她,“我还是第一次‘做冬至’,安安能给我讲讲你们这里的习惯吗?”

    小姑娘正愁没话题和沈哥哥聊呢,沈雨泽问她什么,她就噼里啪啦的都讲出来了。北岸比南岸更加重视冬至,讲究很多,每年的祭冬礼对于成年人来说很繁琐,但对于小孩子而言,是难得可以放鞭炮、吃冬至圆的好日子。

    没错,在椒江做冬至不吃饺子,而是要吃“冬至圆”。

    椒江人爱吃各种糯叽叽的食物,冬至圆就是一种由糯米做成的糯叽叽的圆子。椒江虽然是做小城,但是东西南北的习俗各不相同,就连这冬至圆也各有各的模样。

    同样是糯米做的,有的一颗一颗小如豆,煮熟后加猪油、蔬菜与海鲜爆炒,做成一道菜;有的一只一只大如拳,里面包裹着由豆腐干、香菇、冬笋、萝卜、猪肉拌好的馅料,上锅蒸熟;还有一种被称为擂圆,大小如同乒乓球,煮熟后,需要在炒好的红糖粉与黄豆粉里滚上几圈,让周身沾满糖粉……

    安安最爱吃的就是最后一种甜甜蜜蜜的擂圆啦。

    “行了,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陆平看不过去,把安安从沈雨泽怀里抱了过来。

    安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果然摸到了湿漉漉的口水。

    刚才那位登门的大娘是来她家借糯米粉的,她家的糯米粉受潮了不能用了,商店又早早关门了,只能来陆家求助。谁不知道陆家做嵌糕生意,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类粳米、糯米,陆妈妈没有要钱,给她家盛了满满一口袋。

    沈雨泽很感兴趣地问:“所以今天晚上就要吃擂圆吗?”

    “今天先不吃。”陆妈妈摇头,“擂圆是明天早上吃的,冬至当天吃才能讨个好彩头。”

    陆平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听了这话赶忙问:“那今晚吃什么?”

    一般来讲,冬至当天吃“九大碗”(有些地方吃八大碗),前一天晚饭就会吃得简单些。不过就算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也好,陆平还在长身体,中午吃得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

    陆妈妈听到他的话,没有正面回答,只笑着说:“你们回来的正巧,我们刚做完,就等你们回来下锅了。你快带小沈同学去洗手吧,洗完了就能吃了。”

    他们赶快放下书包,带着妹妹去洗手。

    小姑娘个子矮,洗手时还要踩着小凳子,她刚擦完供果供桌,手上都是灰,陆平帮她在手上打了泡沫,连指缝都洗的干干净净了才放她走。

    “哥哥你好烦!”安安抱怨着,故意把湿漉漉的手贴在哥哥衣服上擦干了,然后跐溜一下窜走了。

    沈雨泽在旁边笑着看他们兄妹俩打闹。

    陆平问题笑什么。

    沈雨泽摊开手伸到他面前,故意说:“我也不会洗手,你帮我洗吧,我不嫌你烦。”

    “我嫌你烦!”陆平嫌弃极了,鞠了一捧水往沈雨泽身上泼,幸亏沈雨泽躲得及时,才没让水泼到身上。

    安安今年七岁,这俩人加起来也刚好七岁。

    等这两个加起来刚好七岁的讨厌鬼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桌上已经热气腾腾地摆上了晚餐。

    不是陆平预想中的面条,也不是待客常见的汤与菜,而是……整整三大盘子的饺子。

    这时,陆爸爸恰巧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第四盘水饺。饺子白白胖胖,它们在瓷盘里你推我挤,热热闹闹地凑成一处,温暖了这个冻雨绵绵的夜晚。

    在看到饺子后,陆平愣住了,旁边的沈雨泽也愣住了。

    陆爸爸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让儿子替他翻译自己的话。

    “我爸说……虽然我们这里冬至都是吃擂圆的,但是担心你吃不惯。他听说帝都人逢年过节都要吃饺子,怕你想家,所以特地让我妈给你做了饺子。”

    “……”

    “我爸还说,饺子没放海鲜,就是普通的猪肉白菜和素三鲜的,哦,他说上次你来家里时,好像很喜欢吃荔枝夹心肉,今天也做了,还在灶上煨着呢。这么冷的天,一会儿吃完饺子再吃吧。”

    “……”沈雨泽看看餐桌上那四大盘水饺,再看看露出淳朴笑容的陆爸爸和陆妈妈,心里五味杂陈。

    在沈家时,并没有过节必吃饺子的习俗。逢年过节时,厨师在厨房忙了一整天,山珍海味摆出一大桌家宴,可是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吃完这顿饭。每次家里所有人聚在一起,要不是气氛压抑,谁也不说话,要不然就是彼此冷嘲热讽,最终以沈国宁摔筷子结束。

    沈雨泽并不像同龄人一样对节日怀有期待,因为那代表了无尽的争吵、压抑的气氛、和见到讨厌的人。

    但是在陆家,在这桌热气腾腾的饺子旁,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节日应有的温暖。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沈雨泽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表达他内心的复杂,“谢谢叔叔阿姨特地为我包饺子,其实你们不用特地迁就我的。”

    “行了,还和我们客气上了。”陆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搬凳子,“快坐下吧,你没看安安盯着饺子眼睛都移不开啦。”

    安安羞赧地喊:“哥哥!”

    一家四口外加沈雨泽这个编外人员一起围着餐桌坐下。

    饺子从做馅到擀皮都是陆妈妈一手包办的,她虽然自谦不擅长做饺子,但在沈雨泽看来,这绝对是他人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饺子了。

    ……

    将近两百个饺子,本来以为包多了,结果没想到居然几乎吃完了。

    “就剩八个了,别留过夜了。”陆妈妈看了眼盘子,和爱人说,“你们三个男的,一人分两个,我和安安一人再吃一个,努力都吃完了吧。”

    陆平脸都皱起来了,手在脖子上划了划,示意已经吃到嗓子眼了:“我吃不下去猪肉的了,我想吃素三鲜的。”

    “都混在一起了,哪里看得出来?”陆妈妈才不管儿子怎么说呢,做主把几个饺子分给了他们。

    安安很努力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个饺子吃了,陆平长叹一口气,开始和自己碗中的最后两个发起进攻。

    他运气不错,第一个饺子是素三鲜的。他两口吃完,又夹起了第二个。

    可惜幸运女神没有一直站在他身边,第二个饺子咬开后,居然是肉的!

    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家里不养狗的缺点了——如果养狗的话,吃不完的饺子可以悄悄扔下桌,自然有狗子帮忙打扫干净。可惜他家没狗,但是有个妹妹……

    陆平的眼睛瞄向了安安。

    安安立刻伸手盖住自己的碗,举手打报告:“妈!哥吃不完他的饺子,想塞给我!”

    “!!!”陆平大惊,“谁说的,我筷子都没动呢。”

    陆妈妈:“平平,你都多大了,还欺负你妹妹?”

    陆平装委屈:“我真没有,你又听这个天珠囡瞎说。”

    兄妹俩正拌着嘴,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双筷子,夹走了陆平碗里的剩饺子。

    陆平顺着那双筷子向上看去,只见沈雨泽动作自然地夹起那枚饺子,送到了自己嘴边。

    陆平脸一红:“……那是我咬过的啊。”

    沈雨泽淡定作答:“嗯,我不嫌弃。”

    陆平:“……”

    奇怪的是,除了陆平本人以外,桌上的其他几个陆家人都没觉得沈雨泽的行为哪里不对,反而纷纷觉得沈雨泽太向着陆平了,连他吃不了的食物都替他吃干净。

    究竟什么关系的朋友,才会这么自然地做这种事啊。

    ……

    饺子吃完,陆爸陆妈去厨房洗碗,陆平拿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桌子,搬出了一沓金灿灿的纸。

    看到纸时,安安小朋友小嘴都撅起来了:“怎么又要折金纸啊!”

    “你平时在学校不是最喜欢上手工课了吗,在学校做不如在家做。”陆平把三分之一的金纸分给妹妹,“这是你的,赶快折完,不折完不准睡觉。”

    安安拖长声音“哎~~~”了一声,马尾辫没精打采的晃了晃。

    沈雨泽在旁看的稀奇,拿起一张金纸在手中把玩:“这是在叠什么?是祭冬要用的吗?”

    “对,我们冬至会祭拜祖先,所以要折金纸。”陆平一边说着,手指一边灵活地在那金纸上翻来折去,几句话的功夫,一张正方形的金纸就被折成了金元宝。“等到明天祭祖时,就把金元宝拿去烧了,这样天上的祖先就能收到了。”

    沈雨泽问:“我可以叠吗?”

    “你想叠吗?这有点无聊哦,而且会蹭的满手都是金色。”

    “嗯,感觉挺有意思的。”

    陆平见沈雨泽真的想叠金元宝,干脆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

    “跟我学,先对折。”陆平拿起一张金纸,先把两边对折。

    沈雨泽就跟着他的教导,规规矩矩地把金纸对折。

    “然后把窄边斜着折。”陆平又进行一步。

    沈雨泽也跟着前进一步。

    “再翻过来。”陆平认真教。

    “已经翻过来了。”沈雨泽用心学。

    少年十指纤长,皮肤如玉,金色的彩纸在他的指尖旋转翻滚,姿态优雅极了。

    ……可是,他叠出来的金元宝却歪七扭八,丑的不成行。

    在北岸,就算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折出一支漂亮的金元宝,可是!沈雨泽!居然!折不出来!!

    陆平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雨泽叠出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最后却会叠出来一团丑兮兮的【哔——】呢?

    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掌,全方位展示那个丑兮兮的【哔——】,问陆平:“这样就可以吗?”

    陆平面无表情:“你觉得你叠的和我叠的是一个东西吗?”

    “唔,”沈雨泽仔细对比了一番,“稍有差距。”

    陆平:“……何止是稍有差距!”

    陆平就差直接上手,手把手教沈雨泽叠了,可沈雨泽越叠越慢,明明表情认真到像是在攻克什么科研难题,但实际成品却是一摊烂泥。

    他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你别叠了。”

    “平平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沈雨泽睫毛轻轻一眨,那双幽深的眼睛看向他——这家伙永远知道陆平最吃那一套。

    陆平立刻缴械投降:“不,不是。”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借口,“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叠金元宝时,不是单纯的在玩折纸,而是要把对祖先的祝福和自己的愿望一起叠进去。”

    说着,陆平拿起一张金纸,一边飞快地叠着金元宝,一边念叨起来:“陆家的祖先啊,希望你们在天上过得舒心;请保佑你们的子孙陆平学业进步,考上理想的大学。”

    陆平并没有完全说谎,在当地,给祖先的金元宝没有人会买成品,全是自家人叠的;若家中有老人去世,一边叠还要一边呼喊老人。叠金元宝这项工作向来交给家中最受宠爱的子孙或者新入门的媳妇。

    不光陆平在许愿,安安也在许愿。

    安安的愿望很符合她的年纪:“天上的爷爷奶奶啊,请保佑安安每天都有穿不完的裙子,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糖。”

    陆平提醒他:“天珠囡,你再吃糖要长虫牙的!”

    “哼。”安安傲娇道,“愿望是说给爷爷奶奶听的,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他们兄妹忙着吵嘴,没有注意到,沈雨泽居然又默默拿过一张金纸,很认真很认真地叠了起来。

    这一次,沈雨泽写的很慢、很用心,每一个步骤都要把线条捋直,争取不出一丁点差错。他一边叠,一边小声念着什么。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一只圆滚滚的金元宝在他手里诞生了。

    陆平又惊又喜:“咦,你居然真的叠成功了!”

    沈雨泽笑笑,把那只金元宝放到了陆平他们叠好的纸堆里。

    陆平问:“你刚才也在许愿是不是?你许了什么愿?”

    “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当然可以啊。”陆平迫不及待地追问,“你看我刚才不就说出来了吗?”

    他实在太好奇沈雨泽会许什么愿了。在陆平眼中,沈雨泽已经拥有许多了,他有聪明的头脑、完美的外表、还有许多许多钱,唯一的遗憾就是家庭关系太复杂,他会许什么愿呢,许愿家庭和睦吗?

    “我许的愿望是——”沈雨泽顿了一秒,他凝望着陆平的眼睛,轻声道,“——如果真有神仙的话,那就保佑我身边的人愿望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