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日,国际禁毒日。
早上8:30分,警局党委会议室,顾己连同几个重要科室选派过来的警员,以及聂忠华和岑虎他们挺拔站立于会议室正中。
在他们右上角,四名警员举着警旗,所有人神情庄严而又肃穆。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次会议是为了即将进行的郎志强烈士的下葬仪式。
直到廖厅长和闫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进来,众人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位老人,正是顾己的爷爷顾怀山。
顾怀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孙女,他眸眼微热,很快移开目光,在闫利民的搀扶下走到了一旁。
安置好顾怀山,闫利民才走到正中,告诉了大家这次会议的主题:除了十点进行的烈士下葬仪式,在此之前,先要举行警号053770的重启仪式。
一时之间,很多人没反应过来053770警号曾经属于谁。
只有岑虎恍然大悟。
053770警号,那是曾经的缉毒支队队长顾海潮的警号,于十年前封存至今。
顾海潮,顾己。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岑虎的目光移到顾己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宋晏辞站在第一排第三列,和顾己之间隔着两个人,他连余光都落不到顾己身上去。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顾怀山的身上。
在闫利民宣读警号重启文件的时候,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目光炯炯,极尽全力地让自己站的挺直。
文件宣读完毕,按理说廖乾坤既然在场,警号应该由廖乾坤传给顾己,但廖乾坤却径直走向顾怀山。
“老师。”
他手上拿着装警号的藏青色盒子:“我想这个警号,由您传给她,将会更有意义。”
顾怀山目光闪烁,他看着廖乾坤,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跟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顾己。
廖乾坤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警号标志。
顾怀山双手颤抖地抚摸过那一串警号,眉宇间浸染着庄重,拿起警号贴,贴在了孙女的衣服上。
廖乾坤无声地将《公安局党委关于重启053770警号的决定》递到他手上,又由他交给顾己。
祖孙俩目光相交,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而又光荣的交接,千言万语,都在彼此的眼神里了。
他只说:“好好干,注意安全。”
这串警号,是他们难以抚平的伤痛,却也是他们的骄傲和荣耀。
顾怀山退到原位的时候,顾己侧身,举起右拳,面向庄严的警旗宣誓。
她的声音哽咽而又洪亮:“警号053770,今日归队!我将以此为终身从警荣誉,永志不忘父辈遗志,矢志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禁毒事业,完成父辈未竟的事业!”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宋晏辞,聂忠华,岑虎,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潮澎湃。
顾己是以前缉毒支队队长的女儿,这件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警局。
顾海潮牺牲十年,缉毒支队先后换过两任队长,但他的事迹直到现在都还在流传。
谁都没想到,十年后接替这个位置的,竟然是他的女儿。
更没想到的是,顾家三代从警。
顾海潮的父亲顾怀山,从警几十年,多年来为警察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或许他没有那么出名,但只要是警校刑侦专业的学生,应该都看过他编写的教材。
仪式结束后,众人紧接着准备接下来的烈士下葬工作。
作为前辈,顾怀山也受邀参加了郎志强的下葬仪式。
仪式结束,顾怀山支走了顾己,在廖乾坤的陪伴下去看了看儿子。
他眼眶湿润,握住廖乾坤的手:“乾坤啊,当初上面跟我商量,希望顾己去缉毒支队工作,我原本是不同意的,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了,你们总得给我留一个念想……”
“老师,这事……”
廖乾坤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心里总是有点虚的。
“可孩子答应了。”
顾怀山又说:“我没道理干涉孩子的决定,当兵这些年,她遇到多少次九死一生的事情都扛过来了,我应该对孩子有信心,只是乾坤啊,人老了,胆子也小了,我请求组织,时候到了,尽量把我的孩子全须全尾地还给我吧,我们顾家……可就这么一个苗苗了……”
他看向儿子和他那些朋友们的墓碑:“因着海潮,这些孩子都叫过我一声叔,可如今他们都躺在了这地方,每年清明节,总得有个小辈给他们擦擦墓碑,过来看看他们,你说是不是?”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
廖乾坤扶着他往下走:“我会尽全力保护这孩子的安全。”
“你都要退休的人了。”
顾怀山又觉得自己强人所难:“我为难你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的路,就让她自己闯吧,从她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天,就注定着没有人能为她保驾护航,我呀,把家里那盏灯给她守着就好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忘了吧,别为难。”
……
顾己和宋晏辞,以及聂忠华他们在远处等着顾怀山和廖乾坤。
刚才的下葬仪式上,岑虎哭的呼吸都困难,但他就有一点好,自我疗愈的速度特别快,这会儿他已经抓着聂忠华在一旁嘀咕了。
“你能想象吗,我知道顾队是老顾队他闺女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你知道那位老先生是谁么?那可是刑侦大佬,当时上刑侦课,好几本教材上都有他的名字,他竟然是顾队的爷爷!”
他说这话怕顾己听到,说着说着都快挂到聂忠华身上。
聂忠华面无表情地将人拽下来,他看了眼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警校我念过,刑侦课我也学过,不出意外的话,咱们用的教材也一样。”
“是啊!”岑虎点着下巴:“那你早就知道顾怀山是顾队的爷爷?”
聂忠华摇头:“不知道。”
“所以啊!”
岑虎一脸钦佩地看着顾怀山的身影:“这一家子也太低调了……”
是低调,聂忠华都不知道他们家每一个人都这么优秀。
顾己和宋晏辞站在一旁,从葬礼结束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没有说过话。
看着顾怀山和廖乾坤从上面下来,宋晏辞才开口:“你记得医院见过的那个人吗,拄着拐杖的那个。”
“记得。”想起那人当时跟闫局说话的时候,特意提了宋晏辞的名字,顾己问:“你认识?”
“那是我二叔。”
宋晏辞说:“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刑警,后来去做国际刑警,出了意外以后,他拒绝了去后勤工作,退出了警察行业。”
顾己有点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义,她看向宋晏辞。
宋晏辞也侧头看过来,朝她一笑:“你说巧不巧,你爷爷是他年轻时的偶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追寻着你爷爷的脚步前进。”
顾己没多想这句话里的逻辑,她只是看着爷爷的身影说:“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是我的偶像,我想,他也是我父亲的偶像吧。”
“我也有偶像。”宋晏辞说。
顾己顺口问:“谁?”
“菜鸟。”
宋晏辞说。
顾己仿佛感觉到一道雷劈了下来,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她问:“谁?”
“菜鸟。”
宋晏辞重复,甚至难以掩盖语气里的自豪:“影子部队特种兵,代号菜鸟,我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