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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玫瑰与烈枪 > 第344章 粉色海豚

    瞿白看到他眼角的湿润,失笑道:“所以你就哭了?”

    “嗯。”

    阿德这么说的时候,那只小海豚似乎玩上了瘾,又从水面上跃出来,随着一声高昂的嘶鸣声,水花溅了阿德一身,小海豚的脑袋重重地顶了他的手心一下。

    瞿白手上拿着相机,他不断按着快门记录下这些时刻,而后放下相机走过去,和阿德一样蹲了下来。

    他说:“啧,我们阿德,连海豚都喜欢。”

    阿德有点不好意思,看着那只小海豚逐渐远去的身影,他说:“海豚喜欢我们,今天是个好日子。”

    “是啊,今天是个好日子。”瞿白也把胳膊伸了出去拨动着水面。

    阿德站了起来,走到他刚才坐着的位置,拿起桌上的相机对准瞿白:“我给你拍照,以后拿给迟夏看。”

    一听是给迟夏看,瞿白转过脸面向镜头,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真实。

    就在阿德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刚才那只盘旋于船身附近的大海豚忽然跃出水面,和瞿白一起定格于镜头中。

    阿德看到这一幕非常惊喜,他想提醒瞿白看自己身后,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只海豚仿佛带着亲近一般,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瞿白的手背。

    这一幕又被阿德记录了下来。

    它们大概只是为了这几张照片而来的,相机放下的时候,所有的海豚带着高亢不一的嘶鸣声逐渐远去了。

    瞿白手背上和海豚接触的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他一声轻笑,又用手拨了拨水面,声音轻得阿德都听不到。

    他说:“海豚啊,让我们早点回家吧,让我早点见到我的太阳吧。”

    说完这话,他起身,唇角带着笑意:“走吧,阿德,咱们得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是阿德开船,快到岸边的时候他忽然问瞿白:“他们会明白咱们的意思么?”

    瞿白慢条斯理地剥开一根香蕉:“如果连这点隐晦之意都察觉不出,咱们还有跟他合作的必要吗?”

    与此同时,东兴。

    裴遇席地而坐,透过眼前的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

    这两天天气变凉,东兴的天气也都是阴天居多,到了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天就已经暗了。

    涨潮的时候浪花用力地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撞出一朵又一朵浪花,裴遇百看不厌。

    房子里没有开灯,裴遇手上拿着一根刺针,一下又一下地刺在胳膊上,他胳膊上忍冬花的纹身还没到纹完的时候。

    血珠一颗一颗地冒出来,两颗汇聚成一颗,三颗又汇成一颗,最后从胳膊上滑下去,有的滴落在地上,有的渗进衣服里。

    只有这个时候,裴遇的眼睛似乎才是干净的,有生气的。

    敲门声响了三下,瞎子随后进来,一眼就看到掩映在昏暗中裴遇的背影。

    “那海有什么好看的?”他有点无奈:“你看不腻似的。”

    “我才不会腻。”裴遇不着痕迹地放下手中的刺针,不动声色地用纱布缠上胳膊,又扯下袖子盖住伤口:“瞎子,过来坐坐。”

    瞎子皱眉:“咱们得出发了。”

    “不急在这么几分钟。”裴遇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

    瞎子也不急了,只问他:“要开灯么?”

    “别开。”裴遇催了一声:“你在我跟前总是话那么多。”

    瞎子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走上去在他身边坐下:“别人我也不稀罕说。”

    “那我还挺荣幸的。”裴遇笑了一声。

    瞎子顺着玻璃看出去,正好一道大浪打在礁石上,浪花溅的老高。

    他就这么看着海浪涌上来又退下去,又更加汹涌地跑上来,过了两分钟的时候,他忽然说:“原来涨潮的时候,海离咱们这么近。”

    “你看过下雨的时候吗?”裴遇问他。

    瞎子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海。”

    曾经他身边亲近的人,全都葬身于大海,所以虽然裴遇平时住在这儿,瞎子也是住在附近的村子。

    “我很讨厌睡觉的时候听到海浪一涌一涌翻滚的声音。”

    他说:“我总觉得,那声音里带着我那些兄弟姐妹的冤屈。”

    “我父亲是西北人,从小连大点的河都没见过。”

    裴遇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来:“后来他工作,辗转各地,最后分配到了钦城,直到半年后才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海。”

    他指了指眼前的这片海:“就是这里,他第一次看到大海。”

    瞎子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父子俩很少见面,甚至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我们之间最疯狂的一次,是他瞒着我外婆,把我丢在西宁生活了一段时间。”

    瞎子不知道他忽然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

    “那段时间我生活在当地的牧民家里,我父亲告诉我,那个牧区有几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让我记住,那些孩子都是我的朋友,但是有一点……”

    瞎子忍不住问:“什么?”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父亲的名字。”

    裴遇说这话的时候反而笑了笑:“我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性格也不讨人喜欢,很少有人喜欢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瞎子皱了皱眉:“我不是人?”

    裴遇嗤笑:“你算一个。”

    瞎子高兴了点:“那些孩子里,就包括那位顾队长吗?”

    “嗯。”

    仅仅一个字,瞎子却从里面听出了他的喜悦和温柔。

    “后来我离开西宁,我父亲说,在他们心里,我已经死了,但等我们长大了的时候,我们还会相见,彼此也会理解。”

    瞎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裴遇继续说:“后来我父亲带我到了钦城,我们俩依旧很少见面,但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带我来这儿。”

    瞎子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当初一定要住在这里。

    裴遇透过玻璃和窗外阴沉的夜,似乎看到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每每相见,父亲总要摸着他的脑袋说:“臭小子,又长高了。”

    他摸他脑袋的力气很大,到了尾音总会有点哽咽,然后又会冲着这片无人的海滩大喊:“儿子,爸想死你了!”

    裴遇性格内敛,他最最放开的时候,是学着父亲的样子对着这片海滩喊:“爸,我也是!”

    他们父子俩会长久地坐在这里,说说不完的话,问问不完的问题。

    每一次都逃不开:“咱们什么时候能相认,我什么时候能回西宁看顾己?”

    一开始,父亲总会说:“快了,快了,儿子,你相信爸,这一天快了。”

    后来有一天,当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父亲的答案忽然变了。

    他说:“儿子,顾己回不了西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