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呢？”他问：“你看到赵五了吗。”
何小玫摇着头，她紧紧拢着自己身上那件毛衣，用气声说：“没有，没有看到他。”
“赵五是龙哥的狗腿子，既然龙哥能出来……”
聂晓光心里也说不上个答案来，当天警察是抓了正着的，KTV的情况，从赵五他们身上搜出的毒品，甚至包括何小玫的举报和指证，赵五和龙哥都不应该被放出来。
就算放出来，也不应该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这么几天时间，调查取证都不够。
“晓光。”何小玫忽然抬起头，她的目光里满是绝望：“警察也不会站在我们这种人一边的，我真傻……”
她的眼泪流下来，但她就像是无知觉一样，双目绝望地看着聂晓光：“我太傻了，我怎么会相信呢，我怎么能信警察呢，警察救不了我，我自己也救不了我……晓光，我这样的人，在这个世上，连活着的权利都得求，是不是？”
“你别说这种话。”聂晓光递了纸巾过去：“你相信我，这世上有好警察，你别担心，我先去查查，我查明白了再跟你说。”
何小玫只是拢着衣服，她听不进去聂晓光的话，只是摇着头：“晓光，普通人活着，可真难。”
刚才去买东西的人在门口敲门：“哥，吃的买来了，我给你们拿进来？”
听到声音，何小玫急着去擦眼泪，聂晓光站起来去开门，将东西拿了进来。
他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又一点一点地拿出来：“罗超走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让你好好活下去。”
听到罗超这个名字的时候，何小玫眼里忽然迸发出几分光彩来，她盯着聂晓光泪流满面，最后实在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相信我。”
聂晓光撕开打包盒子：“罗超不会白白死，赵五和龙哥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只要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这个世上是有好警察的。”
“可是哪个好警察能活的长久！”何小玫忽然压着气声嘶吼了一句，却也不像是在质问聂晓光，而是充满迷茫，自己也不知道该找谁要个答案。
“罗超不好吗……”她哭着说：“晓光，罗超不好吗？他应该好好毕业，建功立业，而不是……而不是为了救我这样的人……为了我这样的人就死了……”
“何小玫。”
聂晓光其实算不上喜欢这个人，无关她曾经的职业，而是他的朋友不惜用生命换来她的今天，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还是学不会坚强和冷静。
他叫了何小玫一声，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说：“人要往前看，你自己立不起来，十个罗超都救不了你，你是什么样的人？被侵犯过的人就不该活下去了吗，不，你得活，你得好好活，你得抬头挺胸的活，你不光得活给罗超，你更得活给你自己，人这辈子就那么点时间，咱们有什么可怕的？早晚都要死，有什么可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何小玫喃喃自语：“我不怕，晓光，我什么都不怕！”
“既然你不怕，你就相信我。”聂晓光把饭盒推过去：“吃点东西吧。”
何小玫下意识是想拒绝的，但看到菜色的时候她忽然一笑：“罗超最喜欢我做的红烧肉了，他喜欢吃甜口的，我做的时候会多放点糖。”
聂晓光不忍心也不会告诉她，罗超是川渝人，无辣不欢，他吃甜口红烧肉，只是因为何小玫曾经给他送过一次饭，里面的菜就是红烧肉。
“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经常会做莲藕汤。”何小玫眼里的光越来越柔了，她掰开筷子：“晓光，你陪我吃顿饭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饭菜买的是两人份，聂晓光也没说什么，他也掰开筷子，给自己拿了份米饭说：“好。”
“晓光。”何小玫擦干了眼泪，也拢起了头发，她身上似乎有了点精气神：“你跟我说说罗超吧，说什么都好。”
聂晓光皱了皱眉有点为难，何小玫又笑：“不说也没关系，没事的，我就是……我就是忽然特别想他。”
聂晓光快速扒拉了两口米饭，虽然很不习惯在人前说这么多话，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生硬。
“刚来钦城的时候他什么都吃不惯，吃什么吐什么，又跟大家都不熟，更不好意思开口，后来课间去上厕所的时候饿晕在厕所了，正好我进去把人带到校医室去了，打了两瓶葡萄糖，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哭着问我说，同学，你知道学校附近哪儿有川菜馆吗，你救救我吧，我快饿死了。”
“后来我们熟悉了起来，他的理论实践都很出色，但体能有点差，拉着我陪他练了三个月，结果考核前一天吃坏了肚子，半夜就被送进了医院，第二天哭着从医院跑回来去找导员，哭着喊着不要给他不及格。”
“他这个人特别热心，他的桌子上有很多见义勇为的奖杯，他真的是个特别热心又善良的人……”
聂晓光就这么说着，何小玫只是笑，这次她一滴眼泪都没流，等聂晓光的话音停下的时候，她碗里的米饭已经一粒不剩了。
“这儿还有。”聂晓光又推了碗米饭过去。
“不吃了。”何小玫对他笑，收拾起自己吃完的饭盒和筷子：“晓光，我吃饱了，我得走了。”
聂晓光还想跟她说点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小房间的门又被敲响：“哥，有人找你。”
聂晓光看了何小玫一眼起身去开门：“谁？”
门口的男生呲牙一笑，朝他一挑眉就侧开了身。
聂晓光的视线看过去，忽然脸色一滞，身体却下意识地站直，手背擦了把嘴，又背过胳膊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你怎么来了？”
林一月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朝他招了招手，故作镇定：“我今天下班早，正好路过这儿就过来看看，啊，我的车子引擎好像出了点问题，你这儿能修吗？”
聂晓光还没说话，来敲门的男生就笑道：“能，当然能！我们老大可是修车的好手！”
聂晓光瞪了对方一眼。
他刚准备说话，何小玫忽然出来了。
看到何小玫，林一月忽然脸色一僵。
她的目光在聂晓光和何小玫身上转了个来回，甚至还朝着何小玫颔首笑了笑才问：“啊，你女朋友啊？我就是路过，我车子真的出问题了，那个……”
何小玫先开了口：“不是女朋友，我是替我男朋友来看看他的。”
林一月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聂晓光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何小玫又拢了拢衣服，她率先走出去：“那我先走了。”
聂晓光猛地回屋，从外套里掏了钱包出来，将里面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追出去的时候何小玫已经走出大门了。
“在这儿等我。”他对林一月说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带林一月进来的男生非常热情：“美女啊……那个，你要不要进去等，这儿风大，一吹灰尘就进来了。”
林一月朝他一笑，非常热络地就进了小屋。
那男生没进来，林一月看着这个逼仄又杂乱的房间皱了皱眉，正准备坐在地上那个小马扎上的时候，眼睛瞥到聂晓光刚才丢下却掉在地上的钱包。
她顺手捡起来，动作使然地打开钱包，看到钱包里她的照片，确切地说，是她和聂忠华的照片。
那是一张背影照，但林一月记得非常清楚，这是聂晓光答应她的伤好了就请她吃饭的那天，她进了警局大门碰到聂忠华，两个人一起上楼的那一天。
她那个时候还吐槽：“聂警官，你弟弟是不是随了你，不怎么回人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