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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都市 > 美人余 > 第七章(7)

    系统内部宣传好人好事,狄立人被树为典型。经过推荐,余嘉被吸纳进宣讲团,训练,然后去各地宣讲。

    社里领导叮嘱余嘉,“你现在得服从组织安排,社里的工作,放一放!啊——放一放。”余嘉不得不“悉听尊便”。可这个过程,对她来说,太痛苦!余嘉觉得自己心像被煎了一遍,又一遍。

    她必须贡献材料,关于立人的好的材料,得写下来,然后跟人讨论,形成稿子。恰逢思思回国,她也来贡献了些东西。宣传科的人一听,立刻表扬思思,说她说的带感情,她说老爸艰苦朴素,手机用了多少年都不换,到现在手机还是3G,还说立人总是对她严格要求,从不纵容,但是爸爸很有父爱,总是在关键时刻给她指明前进的道路。思思说得眼泪啪嗒。

    余嘉诧异,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还演得那么真。宣传人员批评余嘉,说她不带感情。余嘉急得一头紫疙瘩。她不是不想贡献,是贡献不出来。

    过去,她眼里的立人,浑身优点,现在呢,全是缺点,一时半会解不脱、放不下。“他喜欢读《资本论》算不算?”余嘉问宣传人员。“有中国书么?有代表性的?”人家问。

    余嘉答不出来。

    更难受的是宣讲过程,每到一个地方作报告,说的都是那一套话,余嘉被要求带感情,狄立人现在就是个为人民付出全部的干部典型。妻子应为他一大哭。

    是!余嘉无法否认,立人是个好干部,绝对是,可他绝对不是个好丈夫!为他树碑立传,她痛苦!

    走一圈回来,余嘉身心俱疲,她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她第一次下定决心辞职。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那儿待下去。回老家也不行。她打算把老家、省城两处房子卖掉,抓点钱在手里,看有什么机会,破釜沉舟,自己做点事。

    余嘉找余蕊商量——余梦生意太大,跟她谈,有点伤自尊,余蕊年轻,又在职场前线,能说点实话。

    蕊听了嘉的分析,不建议辞职。她认为可以兼职做。余嘉笑说自己分不了那心。“都多大了,失败成功就这么一锤子,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

    看着嘉姐的眼睛,余蕊知道她心意已决。

    帮助,只能帮助。

    她对余嘉说:“梦姐开了个月子中心。”

    “哦?”

    “跟我们老总合作的。”

    “她认识人多。”余嘉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余蕊不点透,“其实,梦姐这个项目,给人启发,还是做服务业,做刚需,人最需要什么?”

    “吃饭。”余嘉不假思索。

    叶察推门进来,问余蕊中午吃什么。余蕊打发他先去,对余嘉道,“有了。”

    “什么有了?”

    “中午这顿。”余蕊伸出一根手指,灵光乍现状。

    听了余蕊的分析,余嘉觉得有道理,衣食住行是刚需,在这四样里头,余嘉认为自己只能在“食”上有突破。这一片写字楼多,白领的午饭问题,始终老大难。每个楼里都有餐厅,价格不便宜,人还特多,排队排到一两点是常事。点外卖的不少。可是,这些外卖大多数不太符合白领的要求。

    余蕊认为,他们这群人恐怕是最需要被伺候又最难伺候的类型,既要求口感,又想要健康。余蕊说她现在中午就吃点沙拉,或者咬代餐棒。

    很痛苦。

    “如果你能解决既要好吃又能健康的问题,肯定能成功。”余蕊很有信心。

    余嘉思忖着,这的确是个突破口,只是,这个项目估计很多人都能想到,为什么没人做。余蕊分析,一来可能是餐饮许可证眼下确实难办,二来,这是个辛苦钱,白领未必肯辞职创业去干,有年纪的人,离这个又太远。余蕊建议余嘉先调研调研,有条件可以去日本看看,那里的快餐行业发展比较超前,或许能有启发。至于办证的事,估计得找人问问。余嘉想到了一个人可以咨询,甚至帮忙——栾承运。

    动物园事件,最后是春儿的亲娘连夜坐火车赶过来,才终于“解救”了女儿和康隆。余爽也风里雨里从青岛赶回来。这个偶发事件凸显了一个问题:康隆甚至余爽都无法证明他们和春儿关系。余庆老婆带了户口本来,警方才愿意放人。跟着,余爽弟媳妇提出,想把春儿接回家。

    “太打扰了。”她弟媳道。

    余爽着急,“不是……现在接回去影响孩子学习……当初你们送来养……现在想接走就接走……”余庆老婆没说实话,她父母身体越来越不好,家里小的需要人带,春儿回去,可以充当半个保姆。

    余庆老婆不想得罪大姑姐,毕竟余爽每个月还给点钱。她好声道:“姐……不是……是我妈……想孩子……你看当初……说让把小的过继……你怕当妈……现在晚了……孩子懂事……脱不开。”春儿听说亲妈要带她回去,同样惊恐,她不想回到那个拥挤的家,于是拼了命吱哇反抗一通。

    最后两方达成共识。

    让春儿待完这学期,等到整学年开始,转回去。

    弟媳妇走后,尽管余爽逼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可还是忍不住失落。在抚养春儿之前,余爽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姑姑,不是妈妈。她要春儿保持距离,明确关系,她甚至脑子里早都有这根弦,她们迟早是要分开的。只是,一天天的日子过下来,水磨石块一样把这些界限都磨平,春儿已经在她的情感生活中占据了位置。

    突然离开,她受不了。

    同样受不了的还有康隆。春儿的出现,丰富了他的生活,他在春儿身上投入了感情。他接过她放学,辅导过她作业,陪她出去玩,一起吃东西,春儿有什么烦心事,都跟康叔叔说。更重要的是,春儿是个缓冲,让他和余爽的关系更柔软,有春儿在,他和余爽永远有个人有个事需要去关心。

    春儿妈一提要带人走,康隆比余爽还要激动。他习惯这种关系,一间屋,三个人,既近,又远。

    都安静下来,康隆找余爽道歉。他说电话里,他情绪太激动。

    余爽早忘了那事。

    “打算怎么办?”他问。

    “下个学期看看,”她无奈地,“希望到时候能适应。”

    “控制不了。”康隆说。

    “我也没想控制,我只是把春儿当朋友。”

    “你还是她姑。”

    “是,姑姑。”余爽耸耸肩,“比不过妈妈。妈再糊涂,再不着调,也是妈。妈的等级就是比姑高。”

    似乎有怨气。

    “你考虑过没有……”康隆欲言又止。

    “什么。”

    “孩子。”

    “什么孩子?”

    “自己的孩子,”康隆断断续续把意思补足,“要个自己的孩子。”

    老实说,余爽考虑过,尤其是近一年来,她觉得自己生理有点变化,她说不清,可能是内分泌方面,每次月例,跟以前不同。汹涌。她的感觉用这个词能概括。大海涨潮般。

    康隆话突然多起来,“春儿对我们也是个锻炼,你完全能胜任母亲这个角色,而且能做得很好很优秀,如果我们……”

    “我们?”余爽抓关键词。

    康隆停顿,“是,你,我。”他头天看到条新闻,一个他最喜欢的女歌手,跟谈了十八年恋爱的男友分手。危机感啊!他有什么能力留住余爽呢。

    或许孩子是永远的牵绊。

    “生一个孩子?”

    “陈可辛和吴君如就这样。”他说。

    “哪样?”

    “不结婚,生孩子。”

    余爽拍额头,“你知道这事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猜不来。

    “意味着一个永远丢不掉的包袱。”

    康隆微笑,无限包容,“想丢的时候,丢给我。”

    “不公平。”余爽说,“这事不公平,我得怀孕十个月,你却只需要劳动几分钟。”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这又是你爸的主意?”

    “跟他没关系,他只催结婚,没想到这步。”

    “你,和我,生孩子……”余爽蒙。

    “是,对,我们的孩子,你的,我的,一定聪明漂亮。”康隆自信。

    余爽揉太阳穴,“等会儿,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