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蕤总怎么还不来啊?”肖寒瘫在自己座位里打了个哈欠。
他是觉着,蕤总像个大尾巴狼似的,都跑人家门口守株待兔去了,那肯定是绷不住了,说什么不能打扰小姐姐学习,都是扯淡。
反正要是真有个看对眼的妹子,整天在面前晃悠着,还他妈的会因为看见自己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就吃醋,肖寒肯定是憋不住,所以他认为郑蕤也憋不住。
满脑子八卦雷达的肖寒连三天假期转瞬就没都顾不上,走在清晨的阳光里脚步也比别人轻快,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同桌,郑蕤同学给盼来了。
郑蕤看上去跟往常一样,两手往兜里一抄,校服外套的拉链随意拉到肚子的位置,单肩挎个书包,耳朵里还塞了一副白色的耳机。
别人看不出郑蕤跟平时的区别,不代表肖寒看不出来,他倒骑着椅子,把下巴放在椅背上,贱兮兮地问:“蕤总,说说呗,昨晚干什么去了?”
郑蕤把书包往桌上一丢,回过头来,眼睛里带着点疲惫的红血丝,淡淡瞥了肖寒一眼:“熬夜。”
“啧。”肖寒挺不满意这个答案,“我还不知道你这是熬夜了,问你为啥呢!”
处对象了吧?
谈恋爱了吧?
是不是跟小美女互诉衷肠了?
于曈曈我喜欢你!
郑蕤我也喜欢你!
Mua!
Mua!
肖寒在脑海里脑补出10086种电视剧里的告白场景,结果郑蕤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跟心理医生聊到3点多。”
“啊?”
满脑子恋爱档剧情的肖寒,被他们蕤总这个正经的答案给说愣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消化明白什么意思,脸色一下就严肃了:“咋了,阿姨情况不好啊?”
郑蕤擡手揉了揉眉心:“嗯,医生说她越到关键的程序越不愿意开口,挺麻烦的,现在还有自残倾向了。”
卢医生下了班才又跟郑蕤联系,两人聊了很久,郑蕤知道的所有关于郑启铭和他妈妈的事情,都是听姥姥说的,可能那时候姥姥没觉得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儿,能记住这些。
但郑蕤就是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不仅记住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挺清晰。
江婉瑜不愿意说细节这件事郑蕤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他没想到心理医生也没能让她放松下来,反而因为郑启铭的出现,更加严重了。
卢医生是建议郑蕤的妈妈去沪市找他当年的老师,说他的老师更擅长应激障碍和焦虑症这个方向。
作为兄弟,肖寒其实挺心疼郑蕤,都一样的年纪,连刘峰那个脑子里没有半两脑花的傻逼,在家都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呢,需要愁的事儿就特么一件,怎么改改卷子上的成绩躲过他妈手里的擀面杖和鸡毛掸子。
凭什么他们优秀的蕤总,安市一中的颜值成绩双向扛把子,就得顶着各种来自家庭的压力?!
太不公平了!老天对蕤总太不公平了!肖寒忿忿地想,我蕤总这么大压力,还每天给小区里的流浪猫喂火腿肠,多么有爱心…哎?火腿肠?
肖寒早晨没吃早饭,想到火腿肠,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抗议的叫声,趁着郑蕤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空档,肖寒伸手拉开了他的书包,往里掏了掏。
指尖碰到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包装纸,肖寒一喜,嗖地抽出手来…
不是火腿肠?
粉嫩嫩的包装,画着颗可爱的小草莓,草莓夹心派?
肖寒难以置信地看向郑蕤,不死心地又伸出手往他书包里掏了一下,唰啦一声拽出个挺大的粉色包装袋,里面粉嘟嘟的小棉花糖一个挨着一个,还他妈都是心形的…
这让肖寒想起高一春游那次,他在大巴车上掏出个草莓酸奶小蛋糕,跟郑蕤献殷勤:“蕤总,没吃早饭容易晕车,来个蛋糕不?”
当时郑蕤就跟现在一样,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见他说话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了眼肖寒手里的草莓酸奶小蛋糕,嗤笑一声:“拿走,我不吃这玩意儿,甜唧唧的。”
说完还反问肖寒,你家是不是有小孩儿啊,6、7岁的小姑娘之类的…搞得肖寒也没吃下去,最后到了目的地被猪精转世的刘峰给吃了。
肖寒看着手里的超大包粉嫩嫩棉花糖,睫毛哆嗦了两下,他甚至还能看见蕤总书包里露出一角的牛奶小布丁……
完犊子了,我蕤总终于不堪重负被生活打倒了,他已经…已经开始靠暴饮暴食摄入高糖分排解压力了!!!
郑蕤这边是家里原因,再加上他也真的不想打扰到于曈曈高考,也就跟个柳下惠似的迟迟没有行动。
而于曈曈那边没有行动的原因跟他完全相反,她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所以不敢轻易开口,郑夕的出现也给了她一种危机感,关于郑夕的种种传闻里,只有“年级第一”这四个字格外刺激她。
两边都按兵不动,但也偶尔联系,就比如某个学习学到眼睛干涩的深夜,于曈曈也会忍不住给郑蕤发个信息,有时候是链接,有时候是视频,反正毫无例外的就一个主题——年龄小的女生照顾起来麻烦,跟养闺女似的,找女朋友不能找这样的。
于曈曈是个不敢表白的怂人,只能私下里疯狂暗示郑蕤千万要擦亮眼睛别找学妹,要找就找自己这种,小姐姐!
发完之后再装模作样地解释一下,不好意思发错了。
郑蕤有的时候跟她扯一会儿其他的,有的时候就直接打过视频来,笑着逗她:“小姐姐,大半夜的,跟谁聊天呢能发错?”
这种时候于曈曈都会被吓得够呛,顺嘴胡编,张口就说是给张潇雅发的。
郑蕤也不拆穿她,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暧昧着,倒是也挺和谐的。
直到期中考试来临,于曈曈这段时间一直绷着神经使劲儿学着,就盼着期中考试考个好成绩,能骄傲地跟郑蕤说一说,我也是年组第一了,门当户对!
你不用再跟那个郑夕去小树林啦!
结果天不遂人愿,考试前两天安市又下了一场暴雨,于曈曈晚上复习的时候没关窗,就这么华丽丽地感冒了,第一天是鼻塞加头疼,第二天就开始发烧,吃了药也浑浑噩噩。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药见效慢,期中考试的两天于曈曈也都是晕着考的,最后一场考试出来还差点晕倒,被同一考场的鲁甜甜扶到了医务室。
鲁甜甜挺担心她的,是经历过跳楼未遂的过来人,苦口婆心劝了一会儿:“身体要紧,一次期中考试也不是高考,病了就请假啊!”
躺在医务室的于曈曈摇摇头,心里执拗得很,她得考第一啊,她这么怂,只有在自己高光的时刻,才敢鼓起勇气去找郑蕤告白的,考不到第一怎么办啊?!
高三本来就紧张,别说隔着个大操场,一个班的同学一天可能都说不上几句话,郑蕤这阵子闲暇的时间都在跟卢医生沟通,又得见缝插针地跟自己妈聊天开导她。
跟于曈曈的联系自然就少了点,就每天发几条微信,顶多打个电话,愣是没发现于曈曈病了的事儿。
他本来是觉得,自己的不作为和小姑娘的不作为是一种默契,一个忙家里的事儿一个忙学习,闲下来微信聊几句,也挺好。
还想着肯定是他先忙完,心里计划着忙完了好好找她聊聊,小姑娘总也不开窍,他得引导引导。
郑蕤计划得倒是好,结果期中考试的第二天,郑蕤被三方夹击时,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期中考试的两天肖寒简直闲出屁,考场上睡得脸上都是褶子,考完精神抖擞又不知道干点啥,就想起了让张潇雅录的郑蕤唱歌的视频,微信上催她给发过来。
毕竟也唱了三首歌呢,视频挺大的,张潇雅分享到了网盘里让肖寒自己下,学校有没有WiFi,垃圾网速下了一整天才下完,晚上回去看完肖寒就懵了。
里面有一段张潇雅和于曈曈的对话太清晰了,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张潇雅说:“天啊,真不愧是大众男神,这谁能扛得住啊,我手都麻了。是吧曈曈?你喜欢郑蕤这种的男生么?”
于曈曈说:“我喜欢啊。”
张潇雅这种口气倒是没什么,她看见个帅点的都叫男神,喜欢的爱豆能组俩足球队互相踢了,于曈曈这个语气就很耐人寻味了,不急不慢,又很清晰,语气很轻但又能听出来非常走心。
肖寒当时就激动了,鼓捣了一宿怎么剪辑视频,终于把这一段截成了微信能发的大小给郑蕤发了过去。
郑蕤考完试直接去了卢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又跟江婉瑜聊了聊去沪市的事儿,肖寒发的视频十次能有九次都是他和刘峰打游戏的录像,菜到抠脚,十分辣眼睛,郑蕤也就没看。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晚自习,各科成绩都出得差不多了,班长杜昭发卷子发到郑蕤座位,看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笑着调侃了一句:“郑蕤,我总算知道你那天为什么看我不顺眼了。”
郑蕤接过卷子,扬眉:“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
“就有一次放学,你忘了,你看我那个眼神跟要打我似的。”杜昭笑着,“世栩跟我说了,他追你女朋友来着?”
“女朋友?”郑蕤目光从试卷上扫过,注意力被杜昭说的这三个字吸引了,周世栩说小姑娘是自己的女朋友,郑蕤有些疑惑。
杜昭还是笑着:“是啊,世栩说了,他告白那天人小姑娘就说了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眨了眨眼睛:“哎,是那天在一起的吧?中秋晚会结束那天,我看见那个小主持人,文科班的那个小姑娘,手里拿着朵红玫瑰,急匆匆地追着你出去了,你让人家女生先告的白?”
杜昭这几句话里信息量太大,郑蕤直接懵了,意思是,小姑娘不是没开窍,从天台被告白那次她就说了她有喜欢的人…
郑蕤把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突然有些不好的猜测,皱着眉问:“拿着朵红玫瑰?”
杜昭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得挺灿烂:“是啊,你女朋友还挺浪漫的,踩着高跟鞋嗖嗖跑,特别像逃婚。”
一直到杜昭拿着卷子走开了,郑蕤还没回过神,手机里肖寒发的视频还在放着,声音透过右耳里的耳机传进脑海里,但郑蕤一直都没认真听,直到视频里突然出现了于曈曈的声音。
小姑娘轻轻地说:“我喜欢啊。”
郑蕤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他蓦地低下头,手指点着视频上的进度条往前拨了一下。
“是吧曈曈?你喜欢郑蕤这种的男生么?”
“我喜欢啊。”
郑蕤手指一抖,心跳漏了半拍,难以置信地又把进度条往前拨了一下。
“我喜欢啊。”
再拨,“我喜欢啊。”
郑蕤就这么呆坐在自己座位上,一遍一遍地拨着进度条,一遍一遍地听于曈曈的声音,听她轻声说喜欢,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温柔又柔软的坚定和勇敢。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天小姑娘是拿着玫瑰兴冲冲地想要告诉自己,她喜欢自己,那她看到自己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的一幕,打击会有多大。
“我收到一束花,想给你显摆一下,不过张潇雅把我拉走了。也,也没什么事儿。”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姑娘站在楼道里,垂眸看着楼道脏兮兮的水泥地,说的那番话。
郑蕤的腮侧动了动,咬着牙在心里说,小骗子!
嗡,手机震了一下。
郑蕤捏着眉心划开手机,意外地看到了鲁甜甜发来的信息:
“郑蕤,不知道你听说没,于曈曈这两天生病了,状态特别差,昨天从考场出来差点晕倒,刚才班里发成绩单了,她没发挥好,掉到年组第三去了,我刚才看见她往鬼楼走了…”
操!
郑蕤骂了一声,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边拨电话边往教室外面跑:“她自己去的?”
鲁甜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她说她出去透透气,我从楼上看见她往鬼楼走了,我对那个地方有点阴影…”
“我去找她,谢了。”郑蕤迈着大步往外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毛绒绒的细雨,他顶着细密的雨水一路跑进鬼楼,跑到二楼时,看见了于曈曈的背影。
小姑娘耷着肩垂着头,耷在后颈的马尾辫上沾着几滴雨水,看上去像一只被遗弃了的可怜的小猫,蔫耷耷的站在那儿。
平日里白得透明的小耳朵上,一边挂着一根白色的皮筋,估计是戴了口罩。
“咳咳”,小姑娘咳了两声,吸了吸鼻子,肩膀微微动了两下,郑蕤心疼得不行。
他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在小姑娘头顶有点潮湿的发丝上,怕吓到面前的人似的,放低了声音,温声叫她:“曈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