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偏偏宠爱藤萝为枝黄泉眼之印湘西鬼王头号甜心艾珈莫达维的秘密莫里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人文 > 梦的斜坡 > 第16章

  年底三十日中午,项自链从张书记家出来,心情沉重。张祝同刚刚从上海一家医院回来,整个人瘦得没了形状,原本稀松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脸窝深陷,过度的化疗使原本精神蔫蔫的他更加苍老颓败,象一支风中摇摆不定的蜡烛。老人的意志却出奇地刚强,当项自链来到床榻前的时候,硬要王阿姨帮他扶起来,还强装笑脸请项自链坐下。项自链哪里能坐得下来,没等王阿姨过来就轻轻地扶起了张祝同。虽然天气还很冷,可室内的却有点闷热,老人身子虚,王阿姨把空调调到最高温度免得他受凉。张书记只穿着一件睡袍,项自链扶着他的时候,感觉手里空荡荡的,一米八个子的老人却轻得象团棉花,可触手处分明是嶙嶙瘦骨,扎得人手痛。项自链忍不住红了红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张祝同不能不说是个重情重义的铁汉子,重病在身,却始终没有忘记下属,还在上海的时候就把方宇安排到城市管理局当副局长。方宇在电话里同项自链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悲悲慽慽。张祝同有过骄人的战绩,却一直没有引以骄傲的政绩,一方面同他的位置有关,另一方面知识的欠缺和明哲保身的处理哲学,让他过早地收敛起锋芒。不过宁临市上上下下的干部无不敬仰他,平易近人的个性弥补了军人身上不时流露出的强蛮意识,一是一二是二的工作作风使他赢得了普遍的赞誉。老人坐起后,轻轻地甩了甩项自链的手,项自链下意识地退回到原位上坐下。老人的意识十分清楚,拉了几句家常后,就问起了琼潮的工作情况。项自链一一作了回答。事情的进展如许鸿运所说,张书记已为他铺好路子了,言语间没有全说透,不过这一次却交了老底。项自链整整坐了两个小时,细心聆听老领导的教诲,每到感人处就忍不住流下泪来。王阿姨好几次进来示意张书记别忘了休息,项自链也多次要起身告辞,却被老人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了。项自链总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张书记平时话不多,心想糟了,会不会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张书记的病前前后后五个多月了,到今天才说出实情,直肠癌晚期。以他的身份,如果能治好的病早就见效了,这一会恐怕凶多吉少,癌症患者能挺过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个奇迹了!王阿姨明显瘦多了,临别时项自链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王阿姨啊!张书记个性强,一定苦了你了!”王阿姨鼻子一酸,什么也没说就流出泪来,好一会才醒悟过来,抹着眼泪抽抽泣泣地说:“小项啊!还是你最了解我家老张啊!只要他能好,我再苦也不算什么!”项自链眼圈又是一红,紧紧地握了一下老人的手,强忍着扭头走了出来。

  宁临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从上次去清岙乡回来,风一直刮个不停,许多老农都说不正常,平时很少刮风的。这一次来张书记家没有开车,出了门后,项自链低着头顶着风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结起了一层溥溥的浮冰,在寒风中摇晃不定地浮动着。虽说明天就是春节了,可天空丝毫没有一点春来的迹象,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周围没有一个人影,更不用说烟花了,小孩子大概都被大人关在家中,往年这时候到处都是孩子们唧唧喳喳的热闹声和漫天飞舞台的烟花。项自链并没有因为张书记向他摊了底而感到兴奋,相反从未有过的落寞,他心里总担心着什么。打的回到家,吴春蕊已经做好午饭,儿子凯凯安稳在坐在一边写着寒假作业,看上去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项自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是一年里最后一天,生活不应该这么按步就班枯燥乏味的。午饭才吃一半,电话铃响了,滴铃铃特别清脆,叫得人心里怦怦跳,项自链的右眼皮重重地磕了一下,紧张地拿起话筒放到耳边。话筒里静悄悄的,吴春蕊和凯凯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侧着脸。突然传来了哇地一声大哭,“张书记他……他……”项自链听出是王阿姨的声音,脑袋轰隆一声差点晕了过去,镇了镇神,下意识告诉自己张书记出事了。他不相信似的问:“张书记他,他怎么啦?”王阿姨已泣不成声了,“小项你……你过来吧!”“我马上过来,王阿姨你要坚强些!”项自链早已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安慰王阿姨。放下电话来,项自链一下清醒过来,轻轻地拉过儿子凯凯,郑重其事地吩咐:“凯凯听话,爸爸和妈妈有急事得出去,一个人呆在家里,哪里都别去,有事打电话给我。”凯凯象是读懂了他的表情,有力地点了点头。吴春蕊本想问问项自链出了什么事,见他神情严肃,就跑到房间里拿了两人的大衣。项自链接过大衣来不及往身上披,飞快地拉起老婆往外走。赶到张书记家的时候,王阿姨已哭成泪人了。项自链这时候很镇定,也没有伤心的感觉,看着张书记安详地面容,心里觉得很踏实。吴春蕊把王阿姨劝到另一个房间里安慰着,项自链跟了进去安慰:“五姨,你节哀顺便!张书记有你前前后后侍候着,他走得一定非常安心的,你就满足他最后的一个心愿,让他安静地走吧!”王阿姨不再哭了,抹着泪说:“小项啊!没想到你成了老张的送终人啊!老张这两天情绪看上去不错的,我才同意他回家过年,谁知道他走得这么匆忙啊!”“王阿姨,张书记一生为人耿直,走得也安心,这或许就是他的心愿啊!能在家中溘然长逝也是福气。你想想张书记临走时有些什么嘱托,我们好按他的意思办,让他在路上走得省心?”王阿姨这时候才想起料理后事,首先得通知女儿女婿回国。张部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张滢,早年留学美国,现在在加拿大定居,项自链见过一面。项自链要过电话号码,马上通知魏宏益打越洋电话联系,随后又向蒋多闻和黎赢权汇报了情况。没过一会,民政局局长打来电话向王阿姨安慰了两句,说是殡仪馆已经联系好了,灵车马上派到。消息就象炸开的水管,水不断地涌了出来,家里的电话一刻不定地响着,王阿姨已没有心力应付了,吴春蕊一刻也挪不开,整日守在电话机旁。项自链继续听王阿姨叙述张书记临终嘱托。原来张书记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昨天在上海就一再告戒王阿姨丧事从简,尽量不要惊动各方面的领导、同事和下属。张书记走前总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静悄悄地在家乡向阳的小山坡上找个安息地吧!王阿姨说完这些,又从怀里抖抖索索地取出一本发黄的工作笔记,说是张书记要请项自链代为保管的。项自链想不到张书记临终前还有遗物托付给自己,他几乎怀着一种崇高的敬意和知遇感激之恩,小心亦亦地接过用塑料纸密封的笔记本,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最贴心的口袋里。这时候,蒋多闻、赵新良还有市委市府里一帮人陆陆续续赶到,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悲慽之状。项自链站在门口一一打过招呼。大家静静地走到张书记的床塌前脱帽鞠躬,而后又静悄悄地退出,劝王阿姨节哀顺便。王阿姨一一握手,表示感谢,整个房间无形中成了灵堂。项自链在悲伤之余,又暗暗觉得滑稽。蒋多闻一行又问了一些细节安排,便打道回府了。这时候魏宏益打来电话,说是张滢联系上了,明天上午十点左右两夫妻到达上海国际机常项自链一听,马上要魏宏益同琼潮驻上海办事处联系,千方百计弄到两张明天上海到宁临的机票。王阿姨在边上听着,感激地说:“小项啊!我是晕了头了,万事让你操心。春运这么紧张亏你想得周到!”项自链这时候也顾不得客气了,只朝王阿姨点点头,又打电话给方宇。方宇二话没说就挂了电话,不一会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站在张书记床榻前直发呆。就在这时候,殡仪馆的车子来了。项自链招呼方宇一起,把张书记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番。

  靠扛死人吃饭的四个黑脸大汉,粗手粗脚地走上前要挪尸体。在他们眼里,谁死了都一样,闷三棍不出屁,敲三锤不出气,床单一裹,往单杠上一扔抬出去,再往车屁股一塞就算了事。项自链喝住他们,说是自己来。方宇抬下身,项自链抬上身,轻轻地把张书记的遗体搁上单架,而后一人护着一侧,在四个大汉有节奏的脚步中缓缓地下了楼。

  世界也真滑稽,死亡算是对人类最大的打击,人人都从内心深处惧怕死亡,可偏有人吃死人饭,哪一天不死人了,他们才感觉到自己末日就要到来。亲手把张书记的遗体放进灵车后,项自链才回头告诫四名黑脸大汉,车上躺着的并不是一般人,要他们好好侍侯着,并当面点了五百元,一人一百做赏钱,司机见着有份。五人见了钱,热情一下子焕发出来,点头哈腰表示小心从事。项自链这才挥挥手放行。虽说死千死万没有死残,可年底三十日发生这种事,总让人猜测非非,项自链从心里希望早点出殡,无论对王阿姨还是宁临市上上下下的领导们都是个交代,于是就同王阿姨合计着善后事宜。王阿姨这时候也刚强起来,不再哭哭啼啼了,同意只要女儿回来就出殡。事情很快就谈妥,不发讣告,先通知亲朋好友,工作关系上的同志个别电话联系。

  累了一个下午,一歇下来手脚酸软,项自链打起精神吩咐吴春蕊呆下来陪着王阿姨过夜,看看表已是七点来钟了,自己匆匆地赶回家。

  回到家,凯凯一个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捣鼓着。项自链急忙跑进去看个底细,眼前的场面让人惊呆了:凯凯站在一张小凳上,满脸锅灰,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正往锅里下面条。小孩子从来没料理过家事,不知深浅,放着一窝满满的清水煮着,不见一粒油花,也没有一根青菜。项自链突然进来,吓得凯凯从凳子上翻了下来重重在摔在地上。项自链赶紧上前扶起儿子,问他摔得痛不痛。凯凯开始还充坚强,揉揉眼见了项自链,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项自链心一酸,抱着儿子不断哄着,忙不迭地检讨,说自己不该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不该没敲门没打招呼就闯进来。虽然项自链平时在家并不多,不懂得照顾老婆儿子,可真把凯凯一个人留在家中,心中哪放得下,所以一回家就急不可待地开门进去了,哪想到吓着了儿子!总算万幸,凯凯从灶前翻下来,没有连锅端。项自链看着突突冒着热气的一锅沸水,心里一凉,顺手关了煤气炉。这那是煮饭,和泥团还差不多,一锅清水浮着烂面!项自链看看一筒掏空的面条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凯凯把整筒面都扔进去了!凯凯总算止住哭,项自链把他抱进卫生间掸灰擦尘,可油灰亲和力强,越擦越黑,最后还是放在水龙头下解决问题。等凯凯换上衣服,时间已是八点钟了。项自链进厨房看看尚未打扫的战场,摇摇头拉起凯凯下馆子去了。这儿子也真是的,平时捣蛋过了头,这会却老实得近乎痴呆,竟一个人想撑大厨了!项自链有火发不出,还要好言好语地问他为什么不去饭摊里提点饭菜。儿子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你把这个家交给我的,要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看着。我这是忠于职守啊!项自链坐在凯凯对面,正夹起一撮剪豆,被儿子的回答惊得掉在地上。现在的孩子脑子里不知装着些什么东西,一会儿一个主意,明明玩劣成性,却又偏讲起义气来。项自链看着凯凯吃得津津有味,一时竟说不出话。

  这个年注定没法安稳,回到家项自链不得不面对厨房里那个烂摊子。刚进门,就觉得情况有异,脸上凉嗖嗖地冷,风不知从何处吹进室内。关上门后,寒风还是不断地灌进来。凯凯眼尖,啊地一声大叫,跑到窗边望着一地玻璃碎片指手划脚。出门时还好好的两扇玻璃窗被砸得七零八落,项自链一呆,忙叫住凯凯不要上前。凯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缩到项自链怀里。项自链摸摸儿子的头,拉着他进了卧室。安顿好凯凯后,项自链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仔细打量,碎玻璃堆里躺着一个纸团,打开纸团,里边包着一颗小石子。很显然这是一起人为蓄意破坏行为,项自链马上联想到颜玉宝事件,把纸团放到桌上铺开,一行小字跃进眼睑:狗东西,这次只是个警告,如不好自为之,下次就是教训了,当心你的狗头!项自链气愤不过,正要开口大骂,忽然想起凯凯又狠狠心咽了回去。本来想一撕了之的恐吓信,重新折好放进了口袋里。这个守岁夜注定漫长难熬。

  新年第一天项自链惶惑不安地靠在床上半醒半睡到九点钟,才叫起凯凯准备去王阿姨家。他再也不敢把凯凯一个人留在家中了。刚吃过早饭,魏宏益打来电话,说是上海到宁临的机票总算落实了,琼潮驻上海办事处的同志正准备去机场接张滢夫妇。项自链打起精神夸了魏宏益两句,随后想起要去订个花圈,于是拉着凯凯上车直奔花圈店。宁临市区什么店都多,就是花圈店不好找,车开出老远,眼看就要出城了,才发现拐角处有家不起眼的花圈店。店里稀稀落落,老板倦着身子靠在门口晒太阳。过年过节,恐怕也只有这种地方生意黯淡了。项自链进去选好一个,才敲敲柜台叫醒老板。老板五十上下,看上去眉目清朗气度儒雅,他揉揉眼奇怪地叹了口气:“大年初一选花圈,不是大吉就是大凶!”项自链好奇,忍不住问:“先生你好象话中有话,能不能说说其中的缘由?”老板见他言语尊敬,侧面看了看项自链说:“你想想赶着大年初一买花圈,不是日子好得不得了非出殡不可,就是日子恶得很,蕨草堆里选硬柴火啊!”项自链轻声笑笑:“这回怕你先生想错了!”老板见项自链这么说,就不再多言了,问项自链要不要代笔写挽联。项自链犹豫了一会,说:“我来念,麻烦先生代笔。”项自链本来想自己写的,想想又改变了主意,一则急着赶回去,二则想试试老人的书法。

  老人哦了一声,拿出纸墨铺开。项自链说了一遍,老人龙飞凤舞起来,不一会两行清俊飘逸的挽联就写好了:月落乌啼附云去,风生水涨入梦来。老人放下笔提起墨汁未干的挽联打量了一番,又转过身子瞧瞧项自链问:“要不要落款!”“我看就算了,挽联无非是表达一个人对死者的感情。人不在了,落款就显得多余了。”老人又哦了一声,不无惊讶地点点头问:“后生有股清逸之气啊,难得难得!能否说说死者何人,同你什么关系?”“市里的张书记昨天中午溘然长逝,作为下属我是表表心意!”老人大为惊奇,“张书记走了?他可是我的恩人啊!要不是他帮助,我这家花圈店还开不成。没想到他老人家走得这么匆忙!”老人说完,忙要项自链等等,帮他带上个花圈表表寸心。老人没容他解释,又铺开了纸墨,项自链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老人思维敏捷,咬了三下笔头就写开了,“庭前无雪天地长,堂内有碳日月久。”项自链看完,连夸:“先生才智过人,一副挽联看似不着一个‘悼‘字,却是字字深藏心思,张书记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又何愁寂寞清冷的黄泉路上没有碳火暖心!”老人哂然而笑,说:“后生可畏啊!老休自叹不如,有你这样的下属才是他的最大安慰。能不能问问,你哪里高就?”项自链对老人更有了一份好感和敬意,回答说:“高就谈不上,我叫项自链,在琼潮做事。有机会跟你老人家学学书法,切磋一下对联。”“原来是项市长,失敬失敬!”老人忙谦虚地说:“难怪面善,原来这么相象!”这话既象对项自链说,又象自言自语。

  时间很紧,项自链没有细想老人话里的意思,只说自己明天来取花圈,就急匆匆地告辞了。

  到了张书记家,凯凯跑到吴春蕊身边去了。王阿姨这时候已完全振作起来,正忙着打电话向亲朋好友报丧。见项自链过来,王阿姨放下电话,两人凑到一块商量起来。人死了早点入土为安,女儿女婿下午就要到家,出殡时间选定明天上午。随后项自链向蒋多闻和黎赢权汇报了有关情况,两人都没有话说,说是一切尊重王阿姨安排。静下心来,项自链点着支烟细细回味张书记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季文焕确是他的老部下,上次借人大扩大会议上琼潮摸底来的。难怪那个夜里,季文焕下榻处这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宁临市上上下下的一把手二把手差不多都前来拜访了。对于季文焕,项自链没有多深刻的印象,只觉得胖乎乎的。自己一个副县级干部,自料想攀也攀不上,所以也就没特别留意。张书记吩咐他抽个时间去季文焕那里走一趟,虽然没明说为什么,可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凭张书记这层关系,单独见见未来的省委书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项自链猜测,张书记或许早就同季文焕打过招呼了,自己去一趟只是个形式。但形式往往会变成实质,在官场里这种因果变化重心倒置的事最平常不过,项自链想到要见省里最高长官,既兴奋又陌生,甚至有点胆怯。拿什么去见呢?除了一身行头和所谓的工作汇报外,第一次见面总不能两手空空,要不显得在政治上太不入道太稚嫩。这样一想又觉得好笑,见上级不送礼也成了政治上不成熟,恐怕也算中国特色之一。每逢过年过节,下属送领导,下级送上级,乡镇送县里,县里送市里省里,省里送中央,蔚然成风。这两年又出现新变化,有的县市都直接往部里送,名曰直线救国,密切中央地方关系,个别地方财政还专门划出过年款供领导跑关系。琼台县县委书记贾守道前阵子带着水利局局长跑北京,五万元过年款换来了八百万冬春修水利专项资金。这事在宁临传为美谈,他本人几乎快要成为贫困县搞活经济的楷模了,邻县冠云县委还带了一帮人到琼台取经。最近又有传言,说贾守道要调到市里当秘书长。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让项自链更觉得有表示心意的必要,可一时又想不出送什么东西好,只好继续点支烟抽着,借抽烟来掩盖内心的尴尬和思维的空洞。

  吃过午饭后,屋子里热闹起来,首先是宁临中学来了一群老师,校长长校长短地问候着,接着各方的亲朋好友都陆陆续续地前来慰问。吴春蕊见来了同事,支开凯凯帮着端茶倒水忙活了一阵子。项自链站在边上搭不上腔,显得无所适从。第一拨人刚走,第二拨人又来了。项自链看看表,已经是两点来钟了,忙借口去机场接张滢夫妇,脚下抹油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