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不是“金钱”,在这生与死一线间,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时间是“生命”,时间是“定时炸弹”!
这个时候,是拚着老命,顶着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硬着头皮盗取机密档案,解救世界和平重要?还是保住三百名无辜宾客的性命,且让身旁的艾筠毫发无伤比较要紧?
真奇怪,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呢?
五十六秒了,他再想下去,就真的得去投胎转世了。
但是他又能有多少选择?一颗定时炸弹……
等一等,炸弹在他手上,那他就是“老大”嘛!
闳毅灵机一动地将手提箱高高举起,然后大喝一声地说:“这是炸弹!你们都别过来!”
迈克布朗大使停住了,安全警卫停住了,连两步之遥的艾筠听懂了英文也停住了。
闳毅很没好气地朝艾筠翻了下白眼说:“艾筠,你有幽默感一点好不好?快过来!我们还得逃命哪!”
“可是那炸……”
“对,对,这个一爆掉,我就不只是‘烧鸡’,而是要变成‘炸鸡’了。”
闳毅朝她伸出另一只手,艾筠也毫不犹豫地拉住了。
闳毅再度把手提箱扬了扬,高声恐吓道:“这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大使先生,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布郎大使冒出一额头冷汗,嗫嗫嚅嚅地向不知所措的警卫们再确定一下闳毅的话。
“对,他说的没错……”
闳毅露出一丝很无奈的苦笑,又试探地问道:“如果我现在还给你,有效吗?”
“不,它还是一样会爆炸。”
这才又提醒了迈克布郎大使,不但他马上连退了好几步,警卫们也面面相觑地猛吞口水。
闳毅紧紧拉住艾筠的手,掉头往门外走去时,他苦中作乐地向那帮人轻松地说:“OK,那就拜拜了。”
没有人敢追他,找掩体保命都来不及了。
一冲出市政厅,围观群众已散得差不多的红地毯通道的尽端,欧洲四号已经把座车开来等着,连后座门都打开了。
剩余的围观群众,这下子看见有人出来要坐那辆豪华大轿车离去,以为是哪个王公或贵族,马上又七嘴八舌地要围过来看个究竟。
闳毅怕伤及无辜,边跑边大声嚷着:“炸弹!炸弹!快走开!”
他拉着艾筠没命地跑,艾筠很可怜地还必须一手提拉着礼服长裙才跑得动,闳毅眼见面前这一段似乎永远跑不到尽头的红地毯,不禁在想,同样是红地毯,却是不一样的心情。这会儿他要是能大难不死,他发誓一定娶艾筠,携手跑向红地毯的另一端。
来到车旁,定时炸弹只剩下最后的十五秒,闳毅很不合时宜地问了句:“怕不怕?”
艾筠先是摇摇头,然后是点点头,显然是吓呆了,但是她用仅剩的一丝力量尖声骂道:“沈闳毅,今天如果我命大,我回头再找你算总帐!”
闳毅可一点也没闲着,他急忙打开手提箱,里面果然是一台迷你型电脑,他把磁碟片拍出来放进上衣口袋里,又把手提箱关上。
他强力把艾筠推入车后座时,同时暗想,这颗炸弹怎么办?
市政厅内冲出来大批警察,围观群众纷纷作鸟兽散,闳毅只剩下一个办法——他拿着手提箱跑向一辆离他最近、最名牌、最高级、板金最厚的空轿车,只希望这一辆不是安妮公主的座车,他迅速地将手提箱丢到那辆车的车底,然后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到自己座车上,一进了后座他立刻朝欧洲四号吼道:“快!快开!”
马路上响起非常刺耳的轮胎声,六门座车像一支超大型的火箭一般射出去。
不一会儿,车后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闳毅回头一看,那辆居无霸的高贵座车,在一片刺眼火光中飞上了半空中,翻了一圈之后又掉到地上,熊熊烈火映亮了整个夜空。
“呼,好险!”闳毅冲艾筠一笑。
艾筠吓得全身直发抖,半句话也说不了来,牙齿打颤了好久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干哪一行的。”
闳毅没有空回答她,因为这时追兵已经出现在后面,英国警车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整个伦敦都笼罩在空袭警报的紧张情况下。
欧洲四号一面把车开得横冲直撞,一面掉过头来气急败坏地吼骂道:“老天爷!你给我惹这种麻烦?”
闳毅安慰对方,同时安慰自己地说:“安啦!神通广大的Z老大,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好办法的。”
话才刚说完,闳毅腕上的传呼手表响了起来,他一面把迷你耳机拉出,一面得意洋洋地向欧洲四号嬉笑道:“你看吧,我没骗你。Z老大……是,任务完成!好,我知道了。”
收线的时候,闳毅听见身旁的艾筠像发了疯似地,正比手划脚地自言自语:“我是跟什么人在一起?手表还可以拉出一条线来讲话?我一定是在作梦……”
现在后有追兵,前有乱七八糟的交通阻塞,阂毅还是找不到空陪艾筠说话,他朝欧洲四号大声问道:“你对伦敦的街道熟不熟?”
欧洲四号也快发疯了,他像疯狗一样回吼道:“你现在问我这个干嘛?”
“Z说把车开向伦敦大桥,那里有三辆货柜车在等我们。”
“早说嘛!”
欧洲四号把座车在大马路上做个紧急回转,其他的小车们纷纷紧急刹车,有的刹不及,就撞在一起了,顿时交通更加大乱,喇叭声、叫骂声此起彼落。
这时车子已越过安全岛,开到反方向的车道上去,后面的追兵一时措手不及。欧洲四号猛踩油门,一下子又把车急转弯进入一条小街里。
坐在后座的艾筠被车甩来甩去,最后撞到闳毅的怀里。
闳毅目光缱绻地望着已经有些披头散发的艾筠问道:“像不像在坐云霄飞车?”
艾筠的一双粉拳乱捶乱打,一面挣扎着坐直起来,一面喝斥道:“放开我!你乘机吃我豆腐。”
闳毅把两手举起来做投降状,以免在车子歪来斜去的时候,碰到她不能碰的地方,一面嘟着嘴无辜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碰到的,你该不会又要记帐罚我钱吧?”
艾筠赌气不吭声,只把脸别向车窗外。
警笛声落后了一大段,但仍穷追不舍,左拐右弯了好一会儿,车子终于开上横跨在泰晤士河上的伦敦大桥。伦敦大桥一端举世闻名的尖塔形钟楼,艾筠以前只从明信片上看过,这会儿面对面,却根本无福欣赏,只能匆匆瞄一眼,上头的大圆钟指着八点四分,他们出来赴宴才不过两个小时,却已经像一世纪那么久。
更惨的是,还是在亡命大飞车!
伦敦大桥的中间地段,三辆货柜车各自隔了一段距离地停靠在桥上。
闳毅一面回头查看追兵,一面向欧洲四号吼道:“开进中间那一辆!”
幸好后面的追兵尚未上桥。
艾筠心中纳闷,开到中间?要开去哪里?这一开不是要撞到桥下去了?
这时,三辆货柜车同时启动驶出来。
闳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正想伸过手来按住她,但是看她杏眼圆瞪的“恰北北”模样,临时又打消主意,只是柔情蜜意地说:“别担心,我们安全了。”
话一说完,欧洲四号把车一歪,切进到一字排开的第三部货柜车前面,也就是第二辆货柜车的后面,这时四辆大小车均以同速在桥上行驶。
后面的警笛声已经听得见了,但是还好后面有那辆货柜车挡住追兵的视线。
第二辆货柜车的后门缓缓放下来,直到拖曳在桥面上,这便给座车形成一道斜坡板,欧洲四号训练有素、镇静沉着地对准角度,将座车前轮开上斜坡板,不消十秒钟,便悄悄地开进第二辆货柜车的货柜舱内,后门又缓缓地升拉起来。
这一切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漆黑的货柜舱内,座车中的三人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并且感到货柜车的速度正在逐渐增快。隔了几秒钟,货柜车外有一连串的警笛声呼啸地超车而过。
一切又恢复静寂了。
突然货柜舱内灯光大亮,艾筠发现舱内不知何时出现了四名身穿机械技工工作服的人,其中一名走近到座车旁,弯下腰来,向车内的闳毅露出最迷人的微笑。
“嗨,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在伦敦机场接飞机的那名美艳女子。当然,艾筠不知道她就是欧洲三号。
货柜舱内的两侧空间,只够让门开一半,车内的三个人同时跨出车外。
为了感激救命之恩,闳毅夸赞欧洲三号一句:“你即使穿着工作服,还是一样迷人。”
然而这句话听在艾筠耳中,却格外地刺耳,而且令她感到一肚子火——妒火!
欧洲三号看见艾筠,微笑立时冷了一半。她挑起一边眉毛,非敌亦非友地淡说:“噢,你今晚穿的真漂亮!”
艾筠一点也笑不出来,但是又要勉强笑笑,最后只像是猫咪的须毛被苍蝇惹得蠕动两下而已。
紧张气氛似乎还没结束,充当司机的欧洲四号已迅速走到一角,当众脱起衣服来——他要把司机制服换成机械工作服。艾筠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他们不会也叫她当场表演“工地秀”吧?
美艳的欧洲三号手持无线电话,向另外两辆货柜车的人员通话联络,然后向闳毅娇媚一笑。
“亲爱的,恐怕我们又要分手了。你们两个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前后的货柜车里,都各有一辆和这辆一模一样的六门轿车,这样即使被警方拦下来盘问,也只需告诉他们我们在运货。”
“你是说,要我们在半路下车,然后自己想办法回酒店?”闳毅问道。
艾筠又看见欧洲三号露出一抹可恶的笑容,她冲着艾筠,指了指天空的方向,娇声说道:“那怎么可以?对这位小姐不是太不礼貌了?我们有专机送你们回去。”
“专机?你是说‘专机’?”闳毅难以置信的说道,他会不会是听错了?
欧洲三号在听完无线电话后,立刻收起笑容说:“快!Z派来的直升机已经到了,就在货柜车上空。”
哦——闳毅终于搞清楚了,货柜车并不会中途停下来,而是他和艾筠必须爬到货柜车顶上去搭直升机。
“艾筠,我们走吧!”
头顶上直升机的螺旋桨声越来越大声,艾筠仍是一头雾水。“怎么走?”
“到货柜车顶去搭专机。”
“你是说……车顶?而车仍在动?不,不,我有惧高症!”艾筠惨叫了起来。
老天!她除了见血便晕之外,竟还有惧高症?
“那我抱你好了。”
“不,不用了……那我宁愿被吓死。”
刻不容缓、事不宜迟,货柜舱一角就有往上一排U字形铁圈所构成的爬梯,欧洲三号已经不让须眉地率先爬上去打开车顶的一个盖口,一阵强劲的夜风立刻灌进来,从顶盖四望出去,可以看见满天的繁星。
欧洲三号已经爬到货柜车顶了,闳毅朝艾筠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艾筠咬咬牙,吞了吞口水,她总不能在那个美艳女子的面前给比了下去。
她硬着头皮爬上车顶,闳毅紧跟在后面,万一她掉下去,至少还有他垫底——这一切都是他惹的祸。
货柜车速虽然不快,但是风吹着艾筠的长礼服,也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幸好闳毅一手揽在她的纤腰上。一架小型直升机已平稳地停在货柜车顶,画出圆形的旋转螺翼更扬起一阵劲风。
艾筠和闳毅弯低身子,一步步往直升机走去,两边空空的,掉下去就是车辆来来往往的公路,天晓得会摔成什么模样?
艾筠尽量不去看旁边,但是一瞥眼,她看见货柜车左边另一线同向车道上,一名满脸胡子的英国佬正开着一部小车平行,而且抬起头来,瞪眼张口地看着车顶的她,她为了给自己壮胆,便勉强苦笑地朝那人挥挥手,“嗨”了一声。那个人因为开车没看路,结果撞上了前面的车,这下子可好,她又引起一场连环大车祸!
他们平安地登上直升机,欧洲三号在替他们关上玻璃舱门时,又冲艾筠撂下一句:“别吓死了哦!”
门一关上,欧洲三号跷起大拇指,朝直升机驾驶员往上空一比,直升机立刻以四十五度的斜角,又加上一个惊心动魄的大转弯,朝夜空飞去。
闳毅紧挨着艾筠的身旁,指向机窗外柔声说:“艾筠,你看!伦敦泰晤士河的夜景真美……”
艾筠没有吭半句,只是斜依在他的肩膀上,已经晕过去了。
直升机降落在海德公园的草坪上,一时还吸引了不少旁邻公寓大楼的居民探出头来,以为是外星人的飞碟降临地球。
走回酒店的一小段路,公园步道的林荫扶疏,月光皎洁地从树叶枝芽间洒落大地。
闳毅心事重重地走着,肩膀不时轻触到艾筠的头,艾筠最后也火大了,吼了一声:“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我都快被你撞得眼冒金星了!”
“艾筠……”闳毅收敛了往常的嬉皮笑脸,变得吞吞吐吐。
艾筠赌气又带讽刺地替他把话说下去,“不必告诉我,让我来猜。你是国际闻名的江洋大盗,参加了世界恐怖组织,专门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
“不,不是,艾筠,你听我说……”
“噢,我说错了。那你是蜘蛛侠,向来都是飞檐走壁到处打抱不平、管别人的闲事;或者,噢噢,我知道了,如果你走进一个电话亭里去换衣服的话,出来就会变成无敌超人。”艾筠不给他半点机会,又噼哩啪啦地乱猜。
“艾筠……”闳毅顿时停下脚步,两手扳住艾筠的双肩,强迫她面对他。他声音充满苦楚地说:“艾筠,我有我的苦衷,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一切实情。我是参加了某个组织,我们联合起来,就好像在世界各地做……做慈善事业。”
艾筠差点捧腹大笑,但是她忍住了,露出的笑容比哭还令人心疼。
“慈善事业?这真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慈善事业会需要你去偷大使先生的手提箱?结果竟是一颗炸弹,差把自己炸得屁股朝天?而且还得躲警察的追捕,最后竟然叫我爬上货柜车顶去搭直升机?哈哈,太好笑了……”
两串清泪滑落艾筠的面颊,一想到直升机,她就觉得软脚,幸好她没摔死,也没吓死。
闳毅心裂欲碎地摇晃着她的肩膀,痛心难抑地说:“艾筠,你必须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瞧她玉魂销蚀、梨花带泪的娇怜模样,他再也忍不住全身沸腾的激情,一时冲动地对准她的樱唇吻去。
艾筠挣扎了一下,但是在他强劲臂膀的束缚拥抱中,她就像是老鹰爪下的小鸡,而且老实说:她以前二十二年的岁月都白混了,她还不曾被男生吻过,没想到初吻的感觉这么销魂蚀骨,让她全身无力抗拒。
这一吻的意义对闳毅来说,可是相当不平凡。先前他都是趁她晕倒的时候才偷吻,现在她神智清醒得很,可是看她不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这不正证明着,她心中对他也存有情意?
他把艾筠吻得透不过气来,良久,他轻轻放开她,无限缱绻爱怜地说:“凭这个还不够吗?”
艾筠起先还陶醉在刚才的良辰梦境里,接着她恢复了理智,这才想到,她的初吻就这么献给这个不知道是江洋大盗,或是恐怖分子,或是无敌超人的臭家伙了,他不但不说出实情,而且还规定她不可以问问题!
在心情悲喜混乱之下,艾筠举起一只手,朝他脸颊上重重的赏了一个“大锅贴”!
这一巴掌不但把闳毅打傻了,而且连艾筠自己也愣住了,心中还立时充满疼惜、懊悔和矛盾……蓦地,她慌张失措地拔腿奔向酒店。
跑进酒店,艾筠是真的脚软了,不得不把三寸高跟鞋脱下来,一手各拿一只鞋。步入电梯时,闳毅也及时追赶而至,硬挤进电梯。
“艾筠,你打得很对,我一点也不生气……”
“你不要说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只想回房间,好好地睡一大觉。”
五楼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房间门口外,阉毅不死心地又强拉住艾筠想解释,艾筠拿起高跟鞋来往他额头上一敲——还好不是尖尖的那一种鞋跟,要不然这一敲下去还能好吗?
闳毅垂下双手,无怨无悔地说:“好吧!你先睡一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艾筠眸中噙着泪水,一转身,急急闪入自己的房里,迅速地将门掩上后,这才轻声饮泣起来。
他到底在跟她玩什么游戏?爱情的?还是阴谋的?
更令她心绪矛盾的是,她只是气他有什么苦衷不能跟她实话实说?然而,她并不后悔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甚至要她后半辈子都跟他一起当玩命鸳鸯,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她才认识他多久?为什么情爱突然一来,就像是排山倒海?
她爱上他了吗?爱得多深?
看来是挺严重的了,她竟然可以爱他爱得不问任何问题,她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而她甚至连他真正在干哪一行都不太清楚。
而他呢?
他是不是也以同样的心、同样深的情在爱她?还是他不过是在玩一场爱情游戏?
辗转难眠地过了一夜,清晨七点钟,闳毅便被一通电话吵得睡意全消,他接听了半分钟后,便直说:“好,我马上下去。”
他刻不容缓地跳下床穿衣,然后匆匆忙忙搭电梯下楼。在四季酒店一楼的咖啡厅,前一夜在晚宴上遇见的法国混血间谍哥斯坦-林,已坐在一张临窗的桌旁等候。
“早安。你想用点什么早餐?美式火腿蛋?法国牛角面包?当然,我不会建议你用英国餐点,除了英国茶之外,英国什么东西都很难吃。”
哥斯坦像一位旧识般亲切地与闳毅打招呼,他正一边喝热咖啡,一边随意地翻着当天的早报。
闳毅坐了下来,仍显得机警、拘束地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林先生?”
“叫我哥斯坦吧!我这个‘林’虽然是中国姓,可是背景挺复杂的,我只有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其他还混了俄罗斯民族、苏格兰和法兰西……”哥斯坦一边说着长串家史,一边招来服务生,主动地替闳毅点了一份法式早餐。
服务生走后,闳毅才说:“我恐怕没有胃口,而你应该也不是专程来跟我介绍你家悠远的血统历史的吧?”
“噢,当然不是。”
闳毅满腹疑惑地又问:“你好像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你真的是法国情报……”
哥斯坦急急打断他,把一份早报移到他面前摊开。
“我说过了,我现在是跟Z合作。把东西放在报纸中,合起来。”
哥斯坦所指的“东西”,便是前一夜闳毅历经千辛万苦所盗来的电脑磁碟片。闳毅没有接到“Z”的指令,不敢轻举妄动。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哥斯坦英俊异常的脸上浮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然后迳自说:“我有个消息要传达给你,是Z交代的。Z说你那位新吸收的干员既漂亮又聪明,她那杯香槟倒得可真有技巧,但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很坦白地事先对她说明一切了吗?”
闳毅老老实实地答道:“在Z没有批准之前,我怎么敢随意跟任何人提起组织的事?”
哥斯坦的眸中透出精光,平视着闳毅,说:“没有批准,而你却带着她出任务,这是不是违反了组织规定?”
对方似乎不只对他的行踪,甚至对“东方组织”的规条也很清楚,闳毅被堵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嗫嚅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事我也会向Z解释……”
哥斯坦突然闷笑了两声,他的目光带着穿透性地说:“我想你最好知道,因为Z可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你没告诉祈艾筠,是因为你喜欢上她,而又怕她知道实情之后,会不愿意跟一个像你这样必须常常出生入死的男朋友在一起。”
闳毅暗吃一惊,“Z”果然是神机妙算、神通广大,竟然将他这个从未谋面的情报员的心态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倒激起闳毅更大的好寄心,他急问:“难道说Z也在昨晚的宴会上?”
哥斯坦神秘一笑,轻摇着头说:“你怎么会问这么笨的问题?Z是无所不在、来去无影的。”
“哥斯坦,你不会就是Z吧?”
哥斯坦笑得更大声了,服务生适时送来早点,两人静默了几分钟等服务生走开,然后哥斯坦才说:“我?我只能这样告诉你,Z是谁,是男或女,是哪一国人,这些只有你们组织里和我们情报局的最高层人员才知道。不过我听说真正知道且见过Z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闳毅兀自沉想起来,哥斯坦说的都是实情,而他会知道这么多,显然也是法国情报局的精英分子,绝不是三脚猫的小干员而已。
闳毅信服地伸手到口袋中取出磁碟片,将它放在报纸上,对折盖起来,然后将报纸推还给哥斯坦。
“东西交给你了。不过我想知道,Z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联系,而派你来传话?Z在生我的气吗?”
哥斯坦将夹着磁碟片的报纸收入公事包中,语带安慰地说道:“你别多心。Z有件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去处理,所以才没有直接跟你联系。你现在刚完成一件任务,暂时应该不会接到新指令,好好度个假吧!你们离开英国后,不是要去摩纳哥?”
闳毅一听,吃惊得无法再掩饰。
“你怎么会知道?又是Z告诉你的?”
“没错。你也不必太惊讶,你们的机票上不是把行程都预订好了?这又不难查。”
闳毅这才突然想起昨晚市政厅的爆炸事件,他忧心忡忡地问:“昨晚的事,今天应该上报了吧?那么多人看见我们两个从市政厅跑出来,这下子不是要被英国警方通缉了,哪还飞得出英国?”
“放心,这些Z早就想到了。今天的早报也没说多少,只称是恐怖分子示威而已。这件事关系到英美两国核子武器的合作案,宣扬出去会遭到国际舆论指责的。”哥斯坦一点也不担心地笑说。
“问题是,报纸封锁消息而不公开,这并不表示英国航警不会来抓我和艾筠啊!”
“话是没错,可是你怎么忘了用脑袋?情报员人人都可以当,为什么Z专门吸收你们这些各行各业的精英来担任?”
闳毅仍然想不透,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过航警耳目?
“你的意思是……”
“你弟弟不是在摩纳哥掌管万邦航运吗?据我所知,他正在追求的那位皇室女爵的爸爸,不是也投资了部分股权?去派架私人喷射机过来呀!谁还会拦你下来问话?”
“哎,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哥斯坦提起公事包,起身准备离去,临走前又丢下话,“你女朋友的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Z可以体谅你的心情,问题是,你怎么跟她解释?”
哥斯坦言之有理,闳毅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混了四种血统的法国间谍匆匆离去。
他该如何向艾筠说清楚一切呢?如果他说了之后反而把艾筠吓跑,他又该怎么办?
他要冒这个可能失去艾筠的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