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落雨的清晨,关永山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站在客运码头上。偶尔从辽阔的江面上传来的汽笛声穿过了雨阵,在十六铺码头的上空穿梭着。这一个战后的城市,有一种虚假的繁华,所有的迎来送往在码头上鳞次栉比地发生着。关永山在等待着陈山,在他眼里,陈山就只有一种身份,那就是二处航侦科科长。但是陈山一直没有来。关永山看了一下手表,无奈地踏上了轮船的踏板。斜雨打过来,很快他穿着的黑色风衣就湿了一大片,看上去显得更黑了。在甲等船舱里,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日本人一直坐在那儿,他有一个美妙的名字,叫樱田薰,是梅机关接替荒木惟特务科长职位的人,也是陈夏在神户特工学校里的老师。当关永山收拢雨伞,矮身进入舱位的时候,樱田薰露出了笑容关永山迅速转身,却看到了反背着双手的千田英子。
关永山脸色苍白地笑了,他在不经意间抬起了那把雨伞的时候,被千田英子一脚踢落在地。千田英子纵身跃了起来,用剪刀腿把关永山跤翻在地。樱田薰拿起那柄雨伞,对着舱外的天空放了一枪。声音细微而有力地穿透雨阵。这时候汽笛的声音,又响了一下。
陈山在上海消失了。像一滴水落进黄浦江一样,无影无踪。其实他一直待在猛将堂的阁楼里。麻雀又来过一次,那天麻雀一共同他坐了半个钟头。他们两个人都不响,最后在离开之前,麻雀说,你没有听从命令,擅离猛将堂,组织上会对你处理。
我还不是党员。
如果你想成为党员,你的考察期会延长。
就算延长到八十岁,我也不会后悔。我答应过张离,一定要亲手杀掉荒木惟,并且让他粉身碎骨!
麻雀不再说什么。那天下午他匆匆去了香港。从刘兰芝那儿陈山知道,麻雀的真名叫陈深,浙江诸暨人一个剃头匠出身的中共特工人员。
许多个无所事事的日子里,陈山看到好多人来教堂忏悔。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个有罪的人。而陈山会十分珍爱地抱着那台五灯收音机,听陈曼莉莉在喇叭里滔滔不绝地说话。余下来的时光,他觉得无比安静。直到有一天,春羊把一张船票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说,到那儿以后,会有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