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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山带着他的收音机出现在延安的时候,春天仿佛是要正式开始了。天空中下着雨,一位叫胡小海的八路军战士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来接他。他戴着一顶明显破旧的八角帽,操着一口江浙普通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说,听讲你是从上海过来的?陈山点了点头。他又说,听讲你老厉害,听讲你把个日本大特务都炸死了

    陈山笑了,说,你哪儿人。

    胡小海说,绍兴的。

    陈山说,你的话真多。

    胡小海愣了一下,随即又说,我的哥哥也在上海。他叫胡大吉

    陈山一下子就愣了,过了一会儿说,你…好久没见他了吧。胡小海一笑眼睛就剩下一条缝,说我哥哥讲了,等到胜利了,我们再一起回绍兴种田。我们干不了别的,我们只会种田。陈山什么话也没有说,脑海里浮现的是大吉拉响手榴弹的情景。胡小海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听讲上海很闹猛的。陈山最后说,听讲胡大吉是个英雄啊。胡小海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他英雄?他那么瘦,那么胆小,他会是英雄?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一直到了王家坪八路军总部大礼堂,那时候一台叫作《胜利向我们走来》的演出正在进行。台上,一位穿灰布军衣的女子正在朗诵诗歌。她剪了短发,腰间扎着一根武装腰带,英姿飒爽的样子。

    我不愿失去每一寸泥土

    哪怕是泥土之上的每一粒灰尘

    我不愿失去每一滴河水

    哪怕是河床之上升腾的水汽

    我不愿失去任何

    因为她属于我的祖国…

    陈山一直站在人群中,眼泪悄悄漫过了他的眼眶。但是他的脸上却盛开着笑意。胡小海告诉他,听讲这是中央医院的外科医生余小晚。

    陈山说,中央医院在哪儿?

    胡小海说,听讲在李家洼。

    陈山说,这里哪儿能买到东西?

    胡小海说,有,不远就有一个小卖部。

    在礼堂演出的后台,陈山一步步走向正在卸装的余小晚。余小晚坐在一张椅子前,边对着一面破镜子卸妆边正和人说笑着。陈山没有惊动她,而是长久而沉默地看着她。当她偶然转头的时候,看到了陈山。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余小晚呆愣愣的都没有说话,她望着的是镜子中的自己。接着她眼睛里的泪水慢慢地越积越多,终于眼泪突破眼眶,滚滚而下。她说,鞋匠,怎么是你。

    陈山满含热泪地笑了,说,怎么不可以是我。

    她又说,鞋匠,我一直在等你。

    那天,雷声从遥远的地方滚了过来,就那么铺天盖地地滚动着。陈山笑了,他举了举手中的网兜,网兜里面装着六只青光光的小苹果。陈山想起刚才问过胡小海,今天是什么日脚。胡小海说,听讲今天惊蛰。

    雷声再一次滚过,雨声越来越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