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将她掀翻在马上,迫不及待地掏出腰间那物,狠狠撞向她。她被撞得大叫一声。
洛言勾唇,邪魅问,“要不要?还要不要?”
“要!要!要!”
洛言揪着她的长发,让她抬头看自己,“那你求我啊。”
“好好好,我求你,”她红着脸,颤抖着开口,“洛,不要停!”】
洛言口中那口酒,堵在喉间,吐不是,咽不是。他诧异地抬头,看向深情朗诵的人。但跑堂甲已经沉浸于书中美妙的世界,没有看到黑衣青年冷锐的目光。他继续读——
【洛言跪在地上,大吼,“杀手怎么了?杀手就没有爱情了?我是杀手,可我也爱你!我爱你啊!”
那女子背着他,双肩微微颤抖。却硬着心肠,不肯回头,“洛,放弃吧。我是公主,我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杀手洛言痛苦无比,他仰起头,眼中含泪,困兽般嘶吼道,“真爱无罪啊!”】
洛言的脸,一寸寸,开始变得铁青。他猛起身,暴戾之气散发,将屋中人都骇得后退。跑堂甲看他沉冷的脸,忙把自己摘出来,“这不是我写的啊。是你的小情人写的。你的小情人不光拿你人设当男主人翁,她还一写写了好几本呢!”
小情人?
洛言愣住:他的小情人是谁?
众人好心提醒,“就是卫姑娘啊。卫初晗卫姑娘。”
而此时客栈中,挑灯夜写的卫初晗心头猛窜上怒火,滔天之势几近吓着她。她眨眨眼,心想:洛公子真是好大的火气。大晚上,又要去杀谁啊?
——姑娘你真心大呢。也许他就来杀你了呢。
第二天天亮,洛言把所有书买走,还清了酒楼的钱,就离开了这里。众人早起忙碌,也没精力关心他这茬事。但对于卫初晗来说,新的一天开始了,她却丝毫没感受到快活。
又困又累,还要忍受一晚上的气怒和失眠。好在到了后半夜,那股怒火,终于消了些,才让她稍微眯了一眯。天亮梳洗后,坐在妆镜前,看到里面的姑娘眼下乌青,她认命地叹口气。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然后她反应稍微慢了点,就眼睁睁看着门内的插销完全没派上用途,门被从外面推开。她警惕地看去,就见门前长廊,站着一个一身寒霜的青年。
他从晨雾中走来,秀丽的眉眼沾着清露。这个人真是好看,浅雾深色,只消抬头一瞬,就不觉让人定睛。
这样的好看,让卫初晗不觉恍神。好像想到昔日的少年,他也曾好看得让她心动。他眉目成书,站在晨雾中对她抬头笑,她一整个心都跟着酥软……卫初晗的恍神,结束于青年走进来关上门,到她面前,怀里一厚沓书,扔到了桌上。
卫初晗失笑,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温和,一个冷酷。她怎么能在洛言身上看到那个少年的影子?就算不爱了,也不应该在别人身上想到他。
那个少年,他……他若是还活着,以他昔日的相貌,千百倍于面前的冷面杀手啊。毕竟洛言只是生相好看,但她的少年,他眉目间的气韵,绝非一般人比的。
卫初晗客气地跟青年打招呼,“这是洛公子吧?几个月不见,小女子都快认不出您了。您大驾光临,小女子这边蓬荜生辉啊。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扫榻相迎,请君上座啊?”
“……”洛言看她一眼。卫初晗那话说的半讽半刺,表面温和,内里全是奚落。
他不懂才见面,他之前救了她,还借给她钱,又没有得罪她,她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青年的沉默,让卫初晗呵呵笑一声,“洛公子,您又变哑巴了啊?多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了?您生活还能自理吗?”
她又玩笑他的无常识了。
“……”洛言不理会她的嘲讽,将书往她面前推了推。
卫初晗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书上。她眼皮跳了跳,只那封面,她不可能不认识。但她抬头看洛言时,面上并无心虚,“怎么了?”
他看她,想不到她竟会如此。明明之前几个月,他见到的卫姑娘,还是一个礼貌和气的姑娘。他哪能想得到,她这样写书编排自己?
“改。”洛言简单明了。
卫初晗拒绝。凭什么呀?她有卖给他吗?他说改,她就得改?而且他纡尊降贵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跟她打招呼,而是凶巴巴地提要求!太过分了。
如此,两人就在屋中耗了起来。
洛言意志之坚定,远出卫初晗的意料。有他跟门神一样的坐着,客栈小二上水时都没敢进屋,而她也没法正常看书写字。熬了一早上,卫初晗见他没有放弃的样子,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下楼去用膳。好在他垂着眼皮,也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洛言独自在屋中坐着。方才两人同处一室,尚未觉得什么。她一走,屋子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让人不适应。
他静坐很久,也没有等到卫初晗回来。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洛言起身,正要出门,目光无意间扫到她布满纸墨的桌面。想到她写的那些东西,他走到桌前,打算直接销毁。却是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扫一眼,他顿一下,目光再次扫回来。
上面写:卫初晗,邺京卫氏遗留。十年前家破人亡,嫡系只存此一女。此女为昔日未婚夫做妾。至嘉平三年天下大赦,尚为正妻。
洛言拿着的纸上,“只存此一女”那里,有深深压过的痕迹,纸有些发皱。想是姑娘常看这一竖,指甲紧扣,印记才如此深。洛言放下纸,却看到一桌面摊着的,竟全是这样的情报。
如此散乱地扔在桌上,卫初晗该是时常看,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写书不是她本意,编排他也非她喜好。她最挂念的,还是她的过去。
青年慢慢放下了手中纸页。
卫初晗回来时,便往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扫去,他果然还在。她没好气地将带回来的食盒往桌上一丢,随他吃不吃。
她背对着他站在桌前,听那青年忽然开了口,“你不要写了。缺钱的话找我,我给你。”
“你给我?”卫初晗好笑,“我还不起。”
他坐在阴影中,淡淡说,“慢慢还。”
“有多慢?”卫初晗漫不经心,“我可以一辈子还,带到棺材里,继续慢慢还?”
他没有否认。
卫初晗回过头,看向静静坐在那里的青年。他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说借钱给她,他其实没想她还。还不还,他都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呢?
“怎么,你想养我?”她语调奇怪,眉目间的笑意有些轻。
洛言低头,似在想该怎么回答。他抬头看向她,站在光影中的少女,乌眸含笑,盈盈看着他。她目光湿润而恬静,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她站在阳光中,光明披满身,那是他如何也到不了的地方。
“可以。”他说。
卫初晗道,“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这样说时,她神色幽冷。好像方才的和气全是错觉,这才是她的本性。
可关于她的情报中,明确写她早已嫁人。不光嫁人,还孕有一子。虽多年重病不见人,虽幼子病疾缠身,她和夫君感情却很好,丝毫没有分居和离的意思。
必定有哪里出了错,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所有人都忽略、或不知道的事情,在看不到的地方发生。它们在黑暗中滋生,造就了今天的结果。
可惜那些,都和洛言无关。无论她的过去怎样,都和他无关。
坐在黑暗中,青年低声说,“好。”
卫初晗诧异地看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说了一声“好”。他坐在黑暗中,寂寞而寥落。他的孤独,看得卫初晗心中微涩,思索自己是否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