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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0

    隔日,纪则临先醒了,怀里闻月还在睡。她昨晚疲极,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纪则临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闻月的睡颜,脑子里忽然产生了结婚的念头。他现在很清醒,也很理智,这不是一时的冲动,是渴望。他希望每天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她的日子不只有今天,更在以后的每一个清晨。

    纪则临动了下,闻月本来就将醒未醒,这下有了朦胧的意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让李妈给你做点儿吃的。”纪则临亲了亲闻月,先一步起床。

    昨夜一场雨下到现在还没停,雨季来临,青水湾雾气蒙蒙。王叔送纪书瑜去学校,回来说外面能见度很低,提醒纪则临今天如果有开车,一定要小心。

    昨天开了董事会,今天集团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去处理,纪则临打了个电话给李特助,让他给闻月订一张今天回江城的机票。闻月离开青城,他才能安心。

    挂断电话,纪则临本想去餐厅把早餐端上楼,让闻月先吃点儿,才起身,别墅里就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妈跟在她后面,急匆匆地进来,见到纪则临,慌忙解释道:“纪总,二小姐非要见你,我说不方便,她、她……硬要进来。”

    “哥,你真的要把我爸爸赶出公司?”纪欣尧一大早火急火燎地跑到纪则临面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纪则临眉间一紧,下意识往楼梯方向看了眼。千算万算,他没想到纪欣尧会直接找上门来,偏偏还是闻月在青水湾的时候。这么不凑巧。

    他凝神沉住气,先安抚住纪欣尧:“二叔的事比较复杂,你先去公司,迟点儿我再和你解释。”

    “我现在去公司就是给人看笑话,哥,我爸爸说,是你设计陷害的他?是真的吗?”

    纪则临神色微沉,眸中晦光一闪,说:“二叔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做对他不利的事?”

    “但我爸爸说,是你给他下了套,让警方调查他,还召开的董事会,联合公司的股东将他踢出了公司。”事实摆在眼前,纪欣尧已经动摇了,她开始相信父亲的话,纪则临是真的要对他赶尽杀绝。

    “我知道你们之前因为公司管理权的事,有过一些矛盾,但现在纪氏由你掌管,我爸爸也不插手公司的事了,他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纪欣尧昨天知道纪崇武被剔除出纪氏的管理层,还被调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处在崩溃当中。她实在不能接受父亲的失势,一旦调查有了确切的证据,他是要坐牢的。到时候,她这个纪家小姐的头衔就成空的了。

    所以现在,她求到了纪则临的面前,企图用亲情让他心软。

    但纪欣尧不知道,这只会让纪则临更加冷漠。纪崇武做过的事,她这个女儿不知道,这些年他却调查得清清楚楚。要说伤害,他做的事比起纪崇武做的,是小巫见大巫。

    “我和你父亲的事三言两语讲不清,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回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没做过亏心事。”

    纪则临失去耐心,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纪欣尧掰扯,他喊了李妈过来,正要让她送客,下一秒就见纪欣尧看着楼梯的方向,一脸惊讶。

    纪则临心头一跳,当即回过头。

    闻月从楼上下来,走到一半,看到纪欣尧时愣在了阶梯上,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别人,在犹豫要不要下楼。

    “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月看向纪则临。

    纪则临喉头发紧:“你先上楼。”

    “等等。”纪欣尧喊住闻月,狐疑地问:“你们……是在交往?”

    这个问题纪则临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在这一刻他已经预知到了事态的发展。

    纪欣尧的目光在纪则临和闻月身上游弋,眼神一时困惑,很快转为愤怒。她现在已经不再信任纪则临,因此很容易就想通了关窍。

    “难怪。”纪欣尧看着纪则临,怒声道:“难怪当初我和任骁的事会被赵氏的人知道,是你,你不想赵氏支持我爸爸,所以就故意破坏了他想让我联姻的计划!”

    纪欣尧以前总觉得纪崇武杞人忧天,他一直让她去认识那些公子哥,逼她做不喜欢的事,还说如果不联姻,他以后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和纪则临抗衡,早晚会被踢出纪氏。

    纪欣尧虽然这两年才回国进公司,但也听说过纪则临和自己的父亲夺权的事。她知道他们之间有龃龉,可她想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一家人,就算是因为争夺公司的话语权而起了冲突,也不至于将本家人赶出公司。

    纪欣尧是天真的,她不在乎谁执掌纪氏的管理权,她爸还是纪则临都无所谓,只要姓纪就行,这样她就还能当个不愁吃喝无忧无虑的纪家小姐。所以对外界传的家族争斗,她并不上心,甚至觉得纪则临管理公司挺好的,他不会像她爸一样要求她上进。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实在太蠢了,被人当棋子使都不知道!

    纪欣尧眼前一阵昏黑,她擡起手指着闻月,对着纪则临咬牙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任骁有女朋友,却没有告诉我,因为你看上了这个女人,所以想借我的手破坏他们的感情,对不对?”

    纪则临神色一凛,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闻月。

    闻月脸色苍白,怔在了原地。

    “难怪你说会帮我保密,哥,不对,纪总,一石二鸟,你真是好算计!”纪欣尧眼里淬着恨。

    事到如今,纪则临也不需要对纪欣尧再有好脸色,他朝李妈递了个眼神,她便上前边劝边拉着纪欣尧,半强制地将她拉出了别墅楼。

    纪欣尧一走,楼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天,灰暗的天色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好像更大的暴雨将要来临。

    纪则临转过身,仰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闻月,就像罪徒在等待神明的审判。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闻月扶着扶手,借力才能平稳地走下楼。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纪则临的面前,平静地问。

    纪则临喉间发涩,缄默片刻,才开口道:“我不做辩解。”

    一股窒息感袭来,闻月轻轻闭了下眼睛,忍过了那一阵眩晕,尔后撩起眼睑,目光像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地看着纪则临。

    她回想了下自己和任骁感情转下的关键点,问:“‘文·译’这个软件是不是你有意引导任骁设计的,因为你知道我绝对不会赞同文学翻译器的理念?”

    到这份上了,隐瞒无用。纪则临喉头一滚,承认道:“是。”

    闻月心脏一缩,钝痛感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其实早就清楚,百兽之王的爱是在獠牙之下的。

    “纪则临,看到我和任骁因为观念不和产生矛盾,你应该很得意,任晓背叛我的时候,你很高兴,对吗?”闻月轻声问。她说的话是射向纪则临的箭,又何尝不是射向她自己的。

    闻月没有歇斯底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却让纪则临感到心惊。他宁愿她发火,也不想看她哀默大于心死的模样。

    纪则临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道:“你早晚会发现任骁并不了解你,即使没我插手,他也抵不住诱惑。”

    “那也是我和任骁的事,我和他的感情能不能维续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闻月的语气这才有了起伏,她紧紧攥着双手,忍住鼻尖的酸意问:“你是不是觉得玩弄人心,像神一样高高在上地算计别人,操控着我的情感,很有成就感?”

    纪则临闻言,眉头紧皱,看着闻月沉下声说道:“闻月,我没那么无聊,利用感情来获取成就感。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要你。”

    “我不是你的猎物!”闻月抿紧唇角,眼底泛起粼粼微光,外面的雨水像是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她轻咬了下唇,用痛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是不是全是你精心设计,刻意伪装的假象,你只是想捕获我。”

    诛心之言,莫过于此。

    闻月是个精于表达的翻译家,她能用语言让人心花怒放,也能用语言让人五内俱焚。

    纪则临的眼底漫起了一片猩红,他欺近闻月,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心口,直视着她的眼睛,落地有声道:“我不是演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你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爱人。我的手段或许不够光明,但你总不至于怀疑我的心是脏的。”

    闻月感受到手心底下,纪则临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就在昨晚,她还听着它的怦跳声入睡。

    此时此刻,她很混乱,不知道这段感情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她明白,一段关系到了要分辨几分真,几分假的地步,就是病态的。

    闻月抽出自己的手,压下万般情绪,沉默良久后,失望道:“纪则临,你果然是个‘滥情者’,你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纪则临心口一沉,下一秒就听闻月倦怠地说道:“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所以……分开吧。”

    纪则临脸色一变,沉着眼,往前迫使闻月擡起头来看着自己:“闻月,我不同意。”

    闻月擡首:“到现在,你还想逼我吗?”

    闻月双眼泛红,蓄着泪水,纪则临的心像是刀割,一阵剧痛。

    他明明答应过闻月的母亲,会好好爱护她的珍宝,当初他信誓旦旦,现在却没能做到。

    纪则临了解闻月,她感性,却不失理智。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去。即使他做的事不过是推波助澜,但却是有意为之,她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接受别人抱有目的地干涉她的人生的。

    在闻月的世界里,尊严比爱重要。

    明明才休息了一晚起来,闻月却觉得累极了,她的心口像是破了个窟窿,冷风一直在往里灌,寒意从胸口蔓延到四肢。

    她没有心力再和纪则临拉扯,低头绕开他就要走,纪则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却在和她对视上的那刻怔住。

    “我想回学校。”闻月别开脸,轻轻一哽。

    纪则临向来不择手段,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他从来不会后悔。良心于他而言是累赘,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将它摘除了。但此时,在看到闻月落泪的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

    她是高悬于天上的月亮,不是任人随意攀折的花枝,他迷恋她身上皎洁的光芒,就不能肆意地将她摘下,让她因此黯淡。

    纪则临可以强行留下闻月,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半晌,他喉头一滚,低声说:“外面下雨了,我让王叔送你。”

    闻月抽回手,转身离开,只留给纪则临一个决绝的背影。

    外面的雾气更浓了。